江柳共风烟 第10章 金丝燕窝。

王氏生辰前十日，皇贵妃娘娘派人送来了贺礼，虽然皇贵妃本人不会亲临夏侯府，但是能派人来送礼这对于夏侯府来说已是极大的荣耀，足以让夏侯平在一众官僚中挺直腰杆。夏侯平难掩喜色特意命全府一众后院女眷也一同在前厅跪谢皇恩。

负责来送礼的是皇贵妃娘娘的心腹太监，曹正德曹公公，他使了个颜色，一旁的小公公立马将礼品奉上。

“传皇皇贵妃娘娘口谕，听闻夏侯府夫人王氏贤良淑德，视嫡女如亲生般教养，是咱们泰平所有后母的楷模，特赐篆刻【贤良】羊脂玉牌一块，王夫人，请拿好。”

“谢皇贵妃娘娘赏赐。”王氏上前将装着玉牌的盒子抱在怀中，脸上是端庄大气的笑，心里却獠牙狂涨面目可憎，这该死的夏侯淳，怎么到哪里都有她的事？明明是自己的生辰还要被恶心一下，真是气煞她也！

夏侯平向来不管后宅之事，对于皇贵妃的赏赐他只在意这份来自皇家的恩典，却不会去想其中深意。他向来自诩清高，平生最是享受别人的膜拜与敬仰，最看不起的，便是女子。对他来说，只有男儿方能成家立业震慑四方千古流传，女人只是拿来消遣和传宗接代的工具。

“辛苦曹公公来夏侯府跑一趟，留下来与本官共饮一杯吧。”夏侯平难得与太监说话如此热络。

“不了，夏侯大人公务繁忙杂家不敢叨扰，除了贵府夫人一礼外，皇皇贵妃娘娘还特命杂家备了领一份礼物。”曹正德清了清嗓，高声喊道：“夏侯府大小姐可在？”

王氏一听，一改方才装模作样的笑脸，立马朝夏侯蝶使了个眼色，颇为兴奋道：“我们蝶儿在这儿呢，曹公公可是皇贵妃娘娘还有吩咐？”王氏心中窃喜，前几日向像皇贵妃娘娘递了帖子，拉下面子特意朝皇贵妃娘娘自荐夏侯蝶进宫作伴解闷，这几日没收着皇贵妃的消息，想必是今日同意了，这让她怎能不高兴。

曹正德睨了夏侯蝶一眼，轻哼一声，语气阴阳不明：“夫人莫要诓骗杂家，夏侯府的嫡出大小姐什么时候换人了？”

王氏笑脸一僵，心中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陪着笑脸道：“曹公公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骗您呢？”

“夏侯大人。”曹正德懒得和王氏凯旋，看着夏侯平开门见山道：“皇贵妃娘娘让杂家带句话，贵府嫡出大小姐夏侯淳才情过人讨人怜爱，甚得娘娘欢心，听闻淳小姐身体不适，特赏金丝燕窝一盒补补身子，大人可否将淳小姐请过来领赏？”

夏侯平朝着人群中扫视了一眼，果真没见到夏侯淳的影子。他昨夜对王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所有女眷都叫过来，怎么独独漏了夏侯淳？他入仕不是一年两年，就算不懂后宅之争，却也在此时觉出了一些不对劲。他瞪了王氏一眼，立马派人去请夏侯淳过来谢恩。

小斯找到夏侯淳时她正在给桃树施肥，这桃树虽生得好，却苦于圈在这一方小院得不到什么养分，以前茯苓会用一些烂菜叶子堆积起来做肥料，如今茯苓不在，这活自然落在了她身上。

夏侯淳一身鹅黄色纱裙被沾上了肥水，看着脏兮兮闻着臭烘烘。若是在以前，必定有要被嘲笑辱骂一番，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大小姐也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运，竟是攀附上了皇贵妃娘娘，直接飞上了枝头。

那小斯毕恭毕敬道：“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如今他也算看清了府里的形势，对这大小姐可万万不能像以前一般随意糊弄。

“叫我过去？”夏侯淳放下手中的水瓢，问道：“你可知是为何事？”

小斯答道：“宫里的皇贵妃娘娘有赏赐，老爷让您去谢恩。”

夏侯淳一猜便知这是皇贵妃不可能无缘无故搞这出，这其中必定有深意。如此她便去应付一番，也好看看皇贵妃卖什么葫芦药。她随手擦了擦汗，道：“行，走吧。”

夏侯淳跟着小斯来到前厅谢了恩，那曹公公是个人精，尽管认出夏侯淳身份也不动声色，只客套几句便带着人走了。

金丝燕窝，顾名思义，是金丝燕所产，金丝燕极其珍贵，只有极南之地雨林之中方可寻到，传闻食用了金丝燕窝的女子可保容颜十年不变，虽不知真假，可金丝燕却是真正的奇珍异宝极为难得这一点毋庸置疑。

王氏看着夏侯淳手里的金丝燕窝，嫉妒的双眼通红。她自认活这么大岁数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这金丝燕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宝贝，往日里她也都只是听说过。金丝燕窝在泰平那就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别说是富贵人家，就是她这种官家夫人想买也是买不着的，毕竟宫里的娘娘们都不够分，哪里轮得着她们这些臣子女眷？偏生这么贵的东西，皇贵妃竟然一赏就是一整盒，怎能叫王氏心中不恼怒？

夏侯蝶恨恨的搅着手帕，心中也是十分不甘。她自小被捧着长大了，向来最为风光得意，明明夏侯淳从前只是连个作为她陪衬都不够格的杂草，怎么如今变得将她踩在脚下？她恨，恨夏侯淳夺了她的风光，恨夏侯平不像以往那般爱护她，更恨王氏不能帮她除了夏侯淳！

夏侯淳将两人的面色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在一眼瞟见张氏，之间她也难掩艳羡的目光，贪婪的盯着夏侯淳手中的锦盒，想必心中也是十分想尝尝这稀世珍宝吃起来究竟是何味道，功效又是否如传言一般神乎其神。

夏侯淳福至心灵，顿时明白皇贵妃娘娘此举为何。她微微一笑，心中已有计划。

第二日，张氏派人来请夏侯淳去她那里小坐，夏侯淳带着金丝燕窝欣然前往。

张氏见着夏侯淳手里的金丝燕窝，心中惊喜，面上不显。她只以为夏侯淳是带着东西来讨好她了，忙命人准备上好的点心果脯和茶水招待。

夏侯舞那日也见了金丝燕窝，听母亲说过其珍贵无比，她摁捺住心中的惊喜，装作不懂的问：“大姐，你这手中拿的可是皇贵妃娘娘赏赐的金丝燕窝呀？”

“这个呀……”夏侯淳无所谓的笑笑：“是呀，就是那日贵妃娘娘赏赐的金丝燕窝。”

“大姐真是好福气，不像三妹我……”夏侯舞十分艳羡得道：“我就从未见过此等好东西……”

“三妹若是喜欢，拿一块出来煮了便是。”夏侯淳十分大方的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整齐排列着十块金丝燕窝，色泽光亮，像一只只白玉做的小船一般，整齐的码在盒子当中。

张氏和夏侯舞俱被眼前这珍贵的金丝燕窝给镇住了，她们身为妾室自然没有王氏那般好的待遇，吃穿用度虽不算差，可在王氏的掌控下也算不得太好，如今见了这珍稀的好东西，心中自然生了贪念。

夏侯淳道：“姨娘，你挑一块出来让人炖了吃吧，其余的我要在母亲生辰宴上送给母亲当做礼物。”

夏侯舞一听，立马不可置信道：“那老……夫人什么好东西没有，这么珍贵的燕窝，你说送就送了？”

“就是因为母亲吃穿用度都是好东西，我才只能送这个呀。三妹你也知道的，我就这么一件拿的出手的宝贝了，送去给母亲，她自然会高兴。”

夏侯舞一听，立马问道：“那不如姐姐你跟我换，我替你送一件贵重物品给母亲做生辰礼物，你把这金丝燕窝送给我，好不好？”

张氏则是一脸狐疑的看着夏侯淳，不知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可尽管她再怎么厚脸皮也做不出当众问夏侯淳要来这金丝燕窝的事。她瞥了夏侯舞一眼，示意她做的不要太难看。

“这怎么好意思呢……”夏侯淳一脸为难道：“我怎么能夺了三妹的东西送去给母亲呢，这若是让旁人知晓，那可怎么办呀……”

张氏自然听出了夏侯淳不乐意换，她用眼神制止了夏侯舞还想引诱夏侯淳换礼物的想法，笑道：“大小姐别生气，舞儿这孩子心思单纯惯了没想那么多，不换不换，姨娘这就挑一块出来炖上，咱们一起尝尝鲜。”说罢真抬手认真挑了最大的一块，让婢女到小厨房去炖上。

夏侯淳收起锦盒，又用礼盒仔仔细细包扎好，打了一个解不开的蝴蝶结，做完这些，舒了一口气，道：“好了，这下母亲的生辰礼也准备好了。”

张氏看着那包装的略微有些丑陋的金丝燕窝，肉疼的想掉眼泪。

“对了，姨娘……”夏侯淳一脸天真的看着张氏，道：“你说，母亲要是知道她生辰那日我会送金丝燕窝给她，她高不高兴呀？”

“怎么可能不高兴？这种好东西就是她也没资格买到的！”夏侯舞十分愤愤不平似得道。

夏侯淳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顿了顿，她又看着张氏问道：“如果母亲明日就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她是不是会提前高兴好几日呀？”

张氏期初没听出什么门道来，她一心扑在这被包装暴殄天物的金丝燕窝中难以自拔，待夏侯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保持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纯真笑容时，她才后知后觉悟出了别的讯息，霎时后背汗毛倒立，冷汗从额角滑落。

“大小姐说得对。”张氏咽了咽口水，十分艰难的附和道：“夫人……明日知道后肯定高兴。”

“那真是太好了。”夏侯淳咧嘴一笑：“姨娘和妹妹好生品尝这金丝燕窝吧，我就不叨扰了。期待明日姨娘的好消息。”

张氏诚惶诚恐的送走了夏侯淳，才神魂归为般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出身不高，算是凭借自身的手艺被夏侯平买回来的，从前她在戏班子里唱戏少不了与各种牛鬼蛇神打交道，她自认眼光不差，却万万没想到脱离戏院太久，如今连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都看走了眼。

“娘，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很冷啊？”夏侯舞见张氏脸色不好，关切的问。

“以后万万不要小看了你这个大姐！”张氏只沉重的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