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醒过来,安月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又在医院里了。
但和上一次空无一人的情况不一样,她一睁开眼,才刚刚哼了一声,一边坐着的一个男人就站起了身,走到病床前俯下腰,用锐利的视线凝视着她。安月觉得这个人有点脸熟,回忆了一会儿才记得是曾经见过一次面的那个什么什么警长。
因为他刮了胡子又换了身衣服,对外国人多少有点脸盲的安月才一时没有认出,还是从他脸上那两道法令纹勉强想起来的。
“……警长?”
她大概昏迷了很长时间,嗓子干得快要冒烟,嘴唇也开口了,才挤出两个字就很不舒服的咳嗽了起来。但是这位严肃的警长却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她,好像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嫌疑犯。
“伯努瓦,你可以直接叫我伯努瓦。既然已经醒了,就不要浪费时间,回答我几个问题。”
说着警长便从怀里掏出一只录音笔打开,直截了当的开始了一系列盘问。
“3月24日晚上21点30分左右你在博丽大街西路拦下了一辆尾号为439972的计程车,在两个小时后计程车公司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司机,选择了报警,25日凌晨4点,在丹尼斯街229号的一处废弃工地找到了司机的尸体,他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之前就是在丹尼斯街229号的工地附近被发现报警送到医院,为何你要在晚上返回那个地方。”
“根据监视资料,你还在24当天下午的13点左右,在就读学院附近的雪松街暗巷丢下了一团东西,那是什么,和前面的一切有何联系。”
“你为什么要对警方撒谎,编造出什么仪式和尸体地下室的谎言,是为了掩盖真相吗。”
“你确定和绑架案的嫌疑人没有任何关联?不是事先串通好或者联合演戏?”
“和你一起出车祸的男子是什么身份,你为何和他在一辆车上,为什么要对人说是他绑架了你,你有什么证据?”
安月本来还晕晕沉沉,冷不丁被这一系列询问给问懵了,她徒劳的张合着嘴唇,渐渐涨红了脸,警长冷冷的视线看得她无比的冤枉,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死里逃生,她的情绪已经到达了崩坏的极限,再也压制不住。
“我、我不知道啊!”
安月呜咽着哭了起来,眼泪不要钱的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往下流,让她看上去既脆弱又可怜,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裂的玻璃娃娃。然而警长心如铁石,他见过无数的犯人,其中比安月更楚楚动人的多不胜数。他很清楚这些嫌疑人为了逃脱罪行,什么谎言都能编造得出。
“回答我的问题,哭并不能解决问题。如果你要继续这种做派的话,那么我只好不客气的请你到警察局再问话了。相信我,你不会喜欢审讯室的氛围。”
警长面无表情的说。
安月被吓住了,普通人心里总是害怕和这些事情扯上关系的,一说要抓她,安月顿时就慌了神。被中年男人弄晕带上车的时候她觉得那就是最可怕的事情,但现在她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她一边哭,一边自己擦着眼泪,尽量口齿清楚的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期间警长时不时会打断她的话对一些细节反复进行盘问。他态度异常苛刻,安月很快就被他折腾得焦躁不安,越说越是百口难辩。
其中最麻烦的,便是她到底在旧城区丢了什么东西。安月再傻也知道肯定不能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老实交代出来,不然就更像是在编瞎话了,只能拼命往其他方向扯。但是伯努瓦多么经验丰富啊,一眼就看穿了安月的话里藏着谎言,几番追问,安月立刻就溃不成军,被问得张口结舌。
“到底那是什么东西,其实你是在私下和人交易吧,才会偷偷的瞒着其他人出门,把东西丢到那里。据我们调查得知,你是第一次到西兰,平时也基本只在教室图书馆和宿舍活动,几乎不出校门,那么和你交易的人也是学校的人吗,老师还是学生,或者是校工?”
安月气息奄奄:“没有,真的不是,我没有犯法,那只是一些不要了的旧衣物……”
“是吗,旧衣物哪里见不得人,非要绕那么远的路去丢,请你解释清楚。”
安月实在是受不了,她才是受害人,遭了那么大的罪,警察一个字不信,还怀疑她是凶手。想到那个啰嗦但是好心的黑人大叔,安月忍不住尖叫起来。
“我没有杀人!那个司机只是担心我,主动提出来等我,我回到车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很抱歉,可真的不是我杀了他!”
伯努瓦依旧不紧不慢,冷酷之极:“然而你就是最后一个和他接触过的人,周围又没有任何监视器来证明你的说辞,你当然要承担最大的嫌疑。”
“我没有!我都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杀他!你说我有嫌疑,好啊,你把证据拿出来!我都说过没有撒谎,全是真的,我就是见到了地下室和一屋子的尸体,回到工地是想确认一番!你们不去调查绑架我跟踪我伤害我的人,却要对我这个受害者苦苦相逼,我还怀疑你们内部有问题想把罪名扣到我头上!”
各种激烈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安月最后还是爆发了,她从病床上坐起对着警长疯子一样的嘶吼,舞动双手的时候扯掉了手腕上的点滴,血顿时撒了一地。
外面的护士闻讯而至,见安月如此激动,只好按住她,强行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安月一边惨烈的大哭一边哆嗦,好一阵才渐渐的陷入了沉睡。护士检查了她的心跳和血压,又翻开眼皮看了看,对警长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早知道你会把这个可怜的孩子逼成这样,我就不答应什么单独询问了,她可是个病人,才死里逃生,就不能稍微怜悯一下她吗。”
警长不冷不热的回答:“我只知道她是个嫌疑人,除非她能配合警察查出真相,洗刷怀疑。”
“哼,出去出去,你也说了她只是嫌疑人,还不是嫌疑犯,没有逮捕令,我禁止你再进入房间恐吓这个孩子!”
护士长是个又高又壮阿姨,给安月重新打好点滴处理完毕后,毫不客气的推着警长,把他赶出了房间。
等安月摆脱镇定剂的效果醒来,病房里的人已经变成了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她们对待安月的态度就和蔼得多,聊家常似的安慰着她,让她不要害怕。
“只要你确实是清白的,祖国一定会确保你安然无恙,绝对不会蒙受冤屈,安月同学,你要相信国家。”
那个四十来岁的阿姨笑眯眯的对她说。
安月还来不及道谢,她又缓和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不过这次的事情有点麻烦,死者是一个黑人,正好蒙特利亚前不久才爆发了黑人维权的游/行示/威,弄得当地政府很敏/感,想尽快解决事件,平息舆论。来,告诉阿姨,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
安月委屈的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说辞,再三强调她真的没有杀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质疑:你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你敢摸着胸口说那个黑人大叔的死和你最近一系列离奇的遭遇毫无关系吗?
她心虚得不敢细想。
最后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也没说到底信不信她的说辞,只是安慰她,叫她好好休息,别多想,祖国在她身后,绝对不会让她遭受冤狱。
“我们会和警方沟通,但你也要配合他们的工作,好吗。”
她和蔼的微笑着,语气温柔。
安月点了点头。
“很好,最近几天他们会再派遣一名警探过来录口供,到时我会在场全程陪同,你不用担心会遭到不公正的待遇或者诱供什么的,我可是法律系的高材生。”
安月对她努力的笑了笑,她自然是相信祖国的,但心里另外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却压制得她无法喘息,她很害怕,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好几次她都差点忍不住想叫住这个工作人员,把一切和盘托出,即便是被当成神经病也无所谓。
但最后的最后,她还是退缩了。
她不敢赌。
“哦,还有件事,抱歉啊,没有提前和你沟通,因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再想隐瞒也不行了,我们已经联系国内,通知了你的家人。她的情绪很激动,再三要求立刻过来陪你……我们考虑到这种事情也需要监护人在场,而且你肯定也想有家人的陪伴,就安排了一下,大概最多两天她就能到蒙特利亚来陪你了。”
工作人员有些抱歉的对安月说。
安月先是一惊,随后就免不了担心起来,工作人员安慰着,告诉她有专门的人陪着她的母亲,开导她,提供一切需要的帮助,她的母亲是个很坚强的人,一切都很好,没事的。
事到如今也没法子了,安月必须承认她还是很想见到妈妈。她低着头,小声的说:“谢谢,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工作人员哑然失笑,摸了摸她的头:“说什么话呢,这是应该的呀。”
之后可能是因为大使馆出面干涉的关系,安月没有受到打搅,安静的在医院休养。不过似乎是考虑到她的情绪不稳定,她被收走了手机,并且无法上网观看相关的新闻报道,照顾她的医生和护士都绝口不提这件事。可是安月偶尔从窗户往外看的时候,便能看见下面守着的记者,以及几个警察,看来事情比她想的还要严重得多。
妈妈比预料中来得更快,就在第二天的下午,安月还在更换身上的纱布,忽然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就带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士敲门进来,笑着对安月说:“看看是谁来了。”
安月抬起头,惊喜的看见了思念已久母亲的脸,她的眼睛瞬间就酸涩了起来,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和小时候一样让妈妈抱抱。
但是谁也没想到,那位原本满面焦急的母亲在看清安月后,忽然就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迷惑的左顾右盼,最后声音干涩的问:“这是谁?我不认识她……我女儿安月呢,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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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