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警察一离开,热心的护士朵娜就给安月送来了病号餐。虽然只是一盒牛奶以及一个普通的培根三明治,安月还是立刻惊觉自己饥肠辘辘,饿得快要吞下一头牛,迫不及待的把这份食物吃了个精光。
她心里不免感到有些奇怪,毕竟才遇到如此可怕的事件,看到了层层叠叠的尸体,她还以为自己肯定没有吃东西的胃口。结果这些遭遇似乎对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影响。
“难道这意味着其实我远比自以为的坚强吗?”
安月自嘲的想。
她才来这里念书不久,又不是活跃的性格,所以暂时没有交到什么知心好友,与住一个宿舍的两个舍友更是只打过几次照面,所以后续里代表学校来探望她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只是听介绍说那位留着一头长卷发长得很漂亮的女士是行政部的负责人。
卷发女士叫做克里斯蒂娜,按照西兰的审美,她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棕发蓝眼,身材高挑,说话做事都一股利落的味道。她先是安慰了安月一波,随后告诉她不必担心学业,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她大可以安心休养,直到觉得可以了再继续上学。
“这是学校心理医生的名片,有任何想说的都可以随时找他谈谈。”
克里斯蒂娜把一张印刷精美的名片放在病床边的小桌子上。
安月从她的言语间得知,貌似警方给的说法是她遭遇了不知名的绑架,幸好自救逃出生天。她虽然憋着一肚子的话,在这位看似和蔼实则全程都在打官腔的女士面前,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
“差点忘了提醒一句,外面有不少记者想要采访你,呃,怎么说呢,站在学校的立场,我们——”
克里斯蒂娜谨慎的选择着词句,安月轻轻的点点头:“我明白的,女士,这件事和学校无关,而且我也不会接受任何采访。”
克里斯蒂娜隐晦的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切多了:“那就好,哦,对了,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件事不太好,但我还是想提前告诉你,你申请的奖学金下来了,应该很快就能到账户上。”
安月确实一直很期待奖学金,因为她确实不宽裕,家里能凑够学费就非常艰难了。但是此刻她完全高兴不起来,只觉得这是一笔封口费而已。不过她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对克里斯蒂娜表达了感谢。
她到底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交代完了这些事情,克里斯蒂娜就开始频频看手表,安月很识趣的主动帮她找了个理由,她便很爽快的告辞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了她的电话,叮嘱安月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都可以第一时间找她。
送走了这位女士,紧接而来的是大使馆的两个工作人员,也许是因为老乡的关系,安月觉得她们的态度就要亲切真诚得多。
她们询问了一番安月的情况,表达了慰问和关心的意思,又问安月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出来,祖国就在你的身后,不必害怕担心。”
可能是考虑到她只是个年轻的女孩,两个工作人员都是有一定年龄的中年女士,长相也十分的温和,为首的那个细语轻声的问,仿佛很担心安月受到了惊吓。
安月很想把自己遭遇的一切说出来,可是想到两个西兰警察的反应,她又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怎么说呢,她打小就是个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孩子,说到底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是她自己倒霉。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她不想给大使馆惹来不必要的事情。
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同样给她留下了电话,嘱咐她有任何需要都立刻打电话,还给她放了一袋子的慰问品,才告别离去。临行前,安月请求大使馆出面压下有关的新闻报道,至少不要让记者爆出她的真实信息,因为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好的,我们一定会和当地媒体沟通,你放心吧。”
那位中年女士对安月保证。
国外这方面立法很严格,况且还有大使馆出面打招呼,无论如何,安月松了口气。
朵娜女士已经告知过她,住院期间所有的费用都由当地政府报销,她不必担心,大可呆到伤势痊愈为止。
“而且外面守着很多记者,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和他们打照面。”
她很不高兴的说,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安月受的伤并没有伤筋动骨,她在朵娜离开后扶着墙壁下床,走到窗户边,透过拉拢的百叶窗往下面一看,医院门口停着好几辆转播用的车辆,还站着十来个记者以及主持人,只是被保安拦着才没有冲进医院,从她身上挖掘第一手报道。
安月有些忧郁的回到床上,她还幻想着这件事不要闹大,免得影响之后的学习和生活。可是见到这些记者她就知道肯定不可能了,按照媒体的一贯风格,进不了医院,他们也会溜进安月的学校大肆拦下路人采访询问。而那些和安月并不熟悉的同学会对此抱着何等的看法,安月也无法预料。
虽然她平时都不太关心身边同学的琐事,却也依稀听到过他们私下议论过自己,无非是觉得她沉闷,独来独往,一点都不讨喜。甚至还有几个学生怀疑她是犯了事才被强制送到国外避风头之类的。这种事情在留学生里并不算新鲜。
可以肯定学校里这件事肯定会大面积的传播开,变成新一轮的八卦热门,安月叹了口气,看来之后至少一个月内她都要顶着别人的议论以及窃窃私语了。
于是为了躲避记者,也是为了躲避同学们的议论,安月老老实实的在医院呆了四天。
期间为了避免被记者逮住,她几乎都不怎么离开病房。原来的手机早就遗失了,学校方面给她买了一个新的手机,克里斯蒂娜女士还亲自去宿舍为她收拾了一包换洗衣物以及日常用品,一起送到了医院。这让安月十分感激。
通过刷手机阅读相关的新闻报道,安月发现网络和报纸口径都和警方一致,集体认定她是被什么走私人口的犯罪分子给绑架了。至于安月所说的什么奇怪图案满地尸体,一个字都没提。
这让安月对自己产生了几分怀疑,难道真的是她当时产生幻觉看错了?在信息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想要真正完美隐瞒所有线索几乎不可能做到,媒体记者无孔不入,到处都是监视摄像头。警方想要瞒天过海可不是那么简单。
再说她虽然是个留学生,却毫无背景,更不可能牵扯到任何大人物,安月觉得警方没有理由因为针对她而花那么大的功夫。说句不客气的话,在她的祖国出了那种事肯定不得了,但在枪/支泛滥的西方,什么当街射/击路人,校园枪/击,一下子死几十个人……还真的不稀罕。
这件事倘若真是被警方刻意隐瞒,一旦曝光,引发的后续和事件本身完全不能比,安月觉得当地警方应该不可能那么傻。
“也许还有其他的什么理由吧,可是他们好像并不太关注我这个当事人的样子,真的是我想多了?”
在她呆在医院的几天,警方只派人来例行公事询问核对口供了几次,安月因为在那位警长身上吃到了教训,便不再坚持最初的说法,只说自己因为被撞到头,记忆模模糊糊,什么都不太清楚。
而警方似乎也并不在意安月说法的前后不一,他们的态度就是很直白的想尽快把这件事结束。这让安月自我怀疑的程度更加深刻,因为倘若警方仅仅是想压下消息免得泄露,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件,他们总该暗中追查真相吧。那么她这个当事人一定会被多番询问威逼利诱最好闭紧嘴不要乱说。
结果看上去警方完全不重视,若不是迫于安月是个外国人,他们大概管都懒得管。
实际上第三天开始围在医院的记者就已经散去,网络上对这件事的讨论报道也开始渐渐降温,被新的八卦取代,安月觉得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场。
她还真的根据克里斯蒂娜女士留下的名片,和那位心理医生电话里聊过几次。对方叫做拉法尔,听声音是个年纪颇大的绅士。专业不专业安月不好判断,但和他闲聊似的谈过几次后她确实感觉好多了。
“算了,既然所有人都那么说……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
第四天安月准备出院的时候,已经自我调节好心态,强行说服了自己接受这样的结局。不然的话,她还能怎样?单枪匹马的去查明真相还公众一个水落石出?这又不是爆米花商业大片。
出院的那天正好是周末,安月拥抱了一直照顾她的朵娜女士,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依依惜别。她提着自己的行李叫了一辆出租车悄悄的从后门回了宿舍,宿舍里空空荡荡,压根就没几个人,大概要么在房间里念书,要么趁着周末跑出去玩了。
让安月高兴的是,她的两个室友都不在,三室一厅的宿舍里暂时只有她一个人。她是真的很不想面对两个室友好奇的询问。
用重新配的钥匙打开了自己房门,见到熟悉的家具和环境,安月才终于第一次真正的放松下来。她疲倦的把行礼丢在地板上,衣服都没换,直接往床上一躺,短时间里便再也不想起来,只想当一条咸鱼。
“还好一般一个星期我才会给家里打一次电话或者网络视频,妈妈大概还不知道我这边的事情。是不是应该待会儿给妈妈打个电话呢……算了,还是先睡一会儿再说,医院里根本睡不好觉……”
迷迷糊糊的想着,安月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然而她却做了个无比清醒的梦。
这很诡异对不对,正常而言,一般人是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梦也差不多该醒了。安月意识清楚的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潮湿的味道,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面前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火苗摇摆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借着油灯的光亮,安月依稀能看见前面好像是一排锈迹斑斑的铁门,后面是一个非常小的房间,看样子就像是一排挨着的牢房。
只是每间牢房都空着,似乎并没有关押着什么囚徒。
安月默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去抓捕这些逃犯,找到降临之子。”
有个声音冷不丁的在她背后响起,安月被吓得跳了起来,下意识的扭头望去。但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她什么都看不见。
“在抓回第一个逃犯之前,你还有七天时间。”
那个声音毫无起伏的说,随即安月就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从高处毫无前兆的摔落。
在即将接触到地面的一刻,她从梦中醒来。
“唔,好痛!”
已经没有再痛过的头颅又被足以让人崩溃的剧痛笼罩,安月痛得在床上翻滚,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活活痛死。伴随着这种酷刑的,还有恶心反胃的感觉,意识朦胧间她忽然就张嘴呕吐,大口大口的黑色血液从嘴里和鼻孔里喷涌而出,很快就浸湿了一大片床单。
“呕!呕唔!”
安月吐得涕泪横流,吐出的血液里好像还夹杂着不少奇怪的碎片,她也顾不上思考那到底是什么。直到吐得再无东西可吐,好像内脏都吐出来之后,她才渐渐的平静,奄奄一息的躺在那摊自己制造的污血里面。
她足足躺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缓过气,挣扎着爬起来打开电灯,外面的天早就黑了,床单上那摊巨大的血迹在灯光下简直触目惊心。
安月不是医学生,但也知道,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倘若吐出了这么多血,肯定活不了。而且与其说这是血,不如说是半凝固的污泥,漆黑黯淡,还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安月觉得闻着很像是硫磺。
安月失去了所有的反应,呆呆的站在地上,盯着一片狼藉的床铺,整个人都停止了思考。
为什么要给女主取名安月啊,虽然只是我随便想的名字并没有任何含义。好几次都手滑打成安娜了,我到底是多喜欢安娜这个名字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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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