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96章 第九十二章 迷局

与栖风交易的条件分明未变，但姜离的处境却由主动完全陷入被动。

墨弄潮伤得并不算重，却不知为何迟迟不醒，所以目前为止根本没人知道炎洞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无霜紧紧握住夫君的手，十分不解现下发生的一切：“栖风少君为何对青邱忽然发难，竟不顾青邱与神龙一脉万千年来的和睦共处了么，他又为何会救走那个魔族女子？”

然而姜离始终认为，栖风并非无端生事。

那日见他，姜离明显感觉到他散发出的气场之中，充满了愤怒。在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对怀抱之人的隐忍的疼惜与爱怜。

最重要的是，姜离在靠近他二人的时候，她的这颗心，发生了从未有过的奇妙感应。

龙珠，感应到了它真正的主人。

姜离抚上心口，沉声回应：“我想，关押在洞中的那个女子，根本不是魔域之人，而且此人对栖风而言……十分重要。”

因为那个人，就是枕露。

“怎会如此？当初你舅父追至城外，亲眼见那女子正在对你施法，你舅父与她激战分身乏术，才叫魔域来接应的贼人趁乱将你掳走！”白无霜闪着水光的眼神十分坚定。

“事到如今。”

姜离看了看蹲在角落中的赭兽，静静说道：“也许只能靠……舅父来告诉我答案了。”

“可还不知，他何时才能醒过来。”白无霜无奈地转过头，深情抚摸着墨弄潮的脸颊，然后一声长叹。

“长忆，你是否一定要求取那三味真焱？如今你神识尚未解封，青邱聚灵界又已经崩塌，此时若将龙珠归还，你的心脉脆弱，怕是会承受不住。”

姜离垂眸，脑海中浮现出神农山上的一草一木，一呼一吸。

她心知自己未必能得偿所愿解姜族之难，真焱到手之后尚有长路要走，也并非非得她去走完后面的路。真焱取或不取，改变不了龙珠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事实，不管当年她是如何得到的，这件东西迟早有一天会被原主讨回，如今能借此机会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算辜负。

且说到底，她也无法预见，失去龙珠，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事发突然，如今三日之期过半，她已无从选择。

大不了，就像赭兽说的那样，以青邱帝女的身份，交代后事吧。

心绪万千，最终流于口外只是淡淡一句：“我一定要拿到真焱。”

入夜，姜离悄悄潜进了墨弄潮的寝室。

借共生契所获得的充沛灵力，姜离轻易将守卫侍奉之人全部送入梦中。

为今之计，她只有试着利用栖风共享来的强大灵力，来激活真正的狐寐之术，以侵入墨弄潮的识海，去探寻当年的真相。

渡鸦小四于室外放哨，黑色的羽毛将他完美融匿在暗夜之中。赭兽则在姜离周围护法，以防受到任何外界干扰。

姜离双手捏指如兰，周身灵力随之翻涌，蓝紫色的流光四散，像天外星河，以姜离为恒心不断流转。

最后，流光引渡着姜离的意识，一同进入墨弄潮的识海之中。

墨弄潮的识海，是一座悬浮着的巨型梯柱旋塔。

姜离以识入境，所以她完全看不到自己的形体，但于识海之内，她能随心浮沉游动，四方无阻，就像鱼儿在水中一样灵活自由。

姜离绕塔巡回探查。

塔顶至底，占位逐层扩大，然而此塔并非一层一层水平界限分明，而是以螺旋向下的形式串连起每一个旋转内的无数小门。

位于上层旋转中的小门大多掩着，但只要姜离轻轻推动，都能打开。

下层门或虚掩，或开敞，门内储藏着一段段回忆。

姜离在窥探过几次之后，终于明白了旋塔的构造，原是随着主人的年岁增长，一圈一圈向下构建成的记忆长廊。

于是姜离直接飞向最底层的最后一扇门，那里面所存放的，就是墨弄潮昏迷前的那段记忆。

那日，墨弄潮主动约栖风前往炎洞，是为取得封在赤炎流浆底下的上古真焱。

炎洞位于西北禁地，以一叶施法障目，入口被幻化成无尽密林，一眼望去幽深昏暗，阴森可怖，令人望而却步。但实则在穿过数十丈宽的法障之后，迷雾尽散，炎洞全貌便显露无遗。

洞口处的空气，被洞内的炙热蒸腾到扭曲，如同纵行的水波悬在空中回旋流淌，警告着来人不要擅闯。

洞内结构一览无遗，不过是流淌的炎浆上漂浮着几块岩板。板块之间，时不时腾出火泡，溅起金汤，若凡胎肉身不小心触碰到，必然会被灼成炭筋焦骨。

那名女子，就被囚禁在对岸的岩台上。她瘫坐在地，两手被锁链禁锢，悬于头顶。裸露在外的面部肌肤，以及手脚，遍布深浅不一的灼伤，触目惊心。

姜离回身，栖风的神色明显发生了变化。因为身处识海忆象，姜离大胆凑近栖风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从他的目光中，姜离看到了疑惑，震惊，愤怒，凶狠……

原来不苟言笑清冷孤傲的栖风神君，也有这么多的情绪变化。

栖风瞬移至女子身旁，龙息化刃将囚禁女子的锁链斩断。

他轻轻将女子揽入怀中，动作极尽细腻温柔，仿佛怀中人脆弱得一触即碎。

墨弄潮不明所以，上前询问。

栖风只一个眼神，便召出寒冰利刃将其击退。

墨弄潮区区数百年的功力，完全无法抗衡神龙威压。栖风借机使出狐寐之术，探查墨弄潮的回忆，然而姜离无法在当下回忆中看到栖风所看到的画面，只知道栖风在此之后，眼神中只有杀意。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聚起雷霆，意图将墨弄潮挫骨扬灰。

就在灭神雷霆即将触碰到墨弄潮的那一瞬间，一道青色的鳞状晶盾突然出现，挡下了致命一击。

栖风眼神中透出无可奈何。

一声叹息过后，掌心雷霆幻灭，取而代之的是涌动的灵泉，向女子心口送渡。

“哥……”

周围的空气逐渐冷凝，炎洞中的一切被逐渐冰封，岩浆和寒冰碰撞之后同归于尽，只留下一片荒芜死气。

随着记忆中的自己出现在场景之中，虚影重叠，姜离被退出了那道门。

“她果然是枕露……可她当年和我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带着疑惑，姜离潜入了十五年前的记忆之中，可令她困惑的是，她所看的画面，与白无霜形容相差无几。

“到底怎么回事……”

姜离思绪有些混乱，识海开始震荡。

“冷静！”

赭兽的声音自外传来：“再往前查探，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姜离努力平复自己，开始顺着时间长廊回溯。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有一圈敞开的门内，竟然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就好像这些年里，墨弄潮此人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