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89章 第八十五章 羁魂

“你有所不知，本君听说十几年前魔族和青邱那场争斗之后，青邱的老国主便在国界处以神力布下禁制，非青邱之人是不得入内的。”

幽冥帝君抬手理了理栖风微褶的领口，又接着说：“如今，这幽冥鬼焱已经交给了栖风，接下来就该前往青邱，再去东海。这东海嘛，倒是好说，也就是我们少君大人回趟家的功夫。”

幽冥帝君神色玩味地看着栖风，又朝姜离笑道：“可这青邱，你若不同行，凭他龙族再神通广大，也是连那九尾狐的一根毛都见不着的。”

姜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只皱眉不语。

“啰里吧嗦。”栖风嗤之以鼻：“不过是要借你手中法器，穿过青邱禁制。”

“哦。”

姜离应声浅浅，面色如止水平静，叫人摸不透心意，幽冥帝君遂又补充：“你若不愿同往，他这番独自前去，可就不知几时才能进得了青邱境内了，你不是还等着救人去吗？”

“我知道。”姜离余光扫过那熟悉的衣袂，却未抬眼：“何时出发？”

“随时。”

幽冥帝君广袖一舞，又一道青光法阵显现：“青邱地界位于东海之滨，北临魔域，到底是上古神居，像我这种一般道行的小角色，至多能送你们到青邱境外西南一带的浊河流域，剩下的百余里，你们自己想办法咯。”

“他不是神龙吗？不会腾云驾雾瞬息千里？”安阳成玉发出疑惑。

只见幽冥帝君抄起手，毫不刻意地挪步到安阳成玉身侧，故意压低声音却又能让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这法术修为，各有所专，幽冥界主司亡灵引渡转生，精通传送之术，但要通往神域尚有诸多限制。而神龙一脉，其真身确实可以腾云驾雾通天彻地，但若是捎带上旁人，却只能叫人骑上他的龙角。小子你瞧着，他像是能让人骑在他头上的么。”

栖风的眉弓轻轻抽搐，射向幽冥帝君的目光锐利且冷酷。

“呵。”安阳成玉瞥见栖风这副神色，止不住轻哼，摇了摇头：“确实不像。”

“我知道了。”

姜离转身，朝幽冥帝君拱手：“多谢帝君。”

她又看向帝君身侧：“安阳成玉，就此别过吧。”

未等安阳回应，姜离便径直走向法阵。

只消一瞬，姜离的身形便消失在青光之中。而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正眼瞧过栖风。

光华灼目，须臾万里。

姜离竟被传送至浊河中央的一艘孤船上。

浊河状貌如名，水色浑浊，一如流动的黄沙，放眼四下，没有其他船只，唯她一人在河心飘零，朝着熹光前行。

回想九州图上有绘，浊河源起西荒，东流入海，而入海前最后的流经之地，便是青邱，她只消随波逐流，便能流入青邱境内。

脚下传来轻微的晃动，随之姜离被一阵清香席裹。

姜离头也不回，来人亦是沉默不语。

“喂喂喂，你们两个怎么连话都不说。”

姜离闻声回头，就看见渡鸦立在栖风的肩角处抖擞着翅膀。

“你怎么也来了？”

姜离的语气意外中带着一丝惊喜。

渡鸦十分神气地昂起胸脯：“哎呀，帝君说我十多年来呕心沥血尽职尽责，未曾歇过一日！趁此机会，跟你们进青邱长长见识。”

姜离轻哼，自然不信它的鬼话，不过多了一个能说话的伴侣，她也是求之不得。

姜离微笑着伸出手，渡鸦会意飞到了姜离腕间。

这一靠近才发现，渡鸦的眼球不同于初见之时的纯黑，而是多了细细一圈与曼珠沙华同色的光晕，若非她眼神过人，实在难以发现。

姜离越看越觉得古怪：“你这眼睛，怎么不一样了？”

“哎呀，这个。”渡鸦背过身去，抬起翅膀遮遮掩掩：“哪里不一样了，你定是看错了。”

“是么。”栖风忽然开口，随后大臂一挥，一道水光划过渡鸦的双眼。

“哎呀呀呀，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渡鸦扑腾着翅膀，惊慌失措从姜离手腕上坠落，幸而姜离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它的爪子，才叫它没摔在船板上。

“此番封住你的眼识，是略施小惩。回去时记得告诉你的主人，什么都敢窥探，迟早瞎了他那双眼睛。”

姜离了然，原来是幽冥帝君在作怪，试图透过渡鸦的眼睛监视他二人的行踪，只是她不明白幽冥帝君既然与栖风相交匪浅的样子，为何要多此一举。

想来这青邱之行，渡鸦或许还能同自己聊上几句解解闷，于是姜离将渡鸦护在怀里，轻声道：“好了，这下该老实了。”

渡鸦像个收了委屈的孩子，依偎在姜离怀中大哭：“我看不见了呜呜呜呜。”

“安静，否则连你口识也封起来。”

栖风又是一句斥言，吓得渡鸦一哆嗦，只敢将头深埋进姜离的臂弯中，小声抽泣，像蚊虫嗡鸣。

“哎。”姜离深深一叹，她轻抚上渡鸦的背脊，无奈道：“还请少君莫要为难它了，不过是一个都未修成人形的鸟儿，若不是幽冥帝君背后授意，它哪有这个本事。”

姜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虽然不齿栖风以强凌弱的做派，却也无能为力。毕竟渡鸦行为有差属实，且她与栖风实力悬殊，若真要计较，她如今灵力受损，赭兽之灵一直在体内沉睡，她连自己都护不住。

“终日在冥界游闲不务修行，再有千百年也还是化不出人形。”栖风摇了摇头。

渡鸦委屈地抬起半个脑袋：“可我也修不了灵力呀……”

“为什么？”姜离不解。

渡鸦脑袋搭在姜离胳膊上：“我的魂灵并不完整，无□□回转世，是帝君在我快要消散时将我强行渡入这只刚死的渡鸦体内，可这个身体已经死了，灵力增长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栖风闻言抬手，一团灵光在渡鸦周身流动，而后消失。

“他竟使用了羁魂之术。”

姜离锁眉：“我还是不懂，不是已经起死回生了么？”

栖风收手：“世间本无起死回生之法，若躯体已死，魂灵无所依托又寻不到转世之路，终会消散。更何况他的魂灵与躯体并非同源，强行融合就如同寄生，魂灵一味滋生强大，躯壳则难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