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76章 第七十三章 惊闻

抬头仰望，无数个时空转轮悬于头顶，每一组天干地支环上的每个点，都向下投射出一段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姜离不敢相信，有一天她会亲眼目睹，年幼时自己被父亲捡到并带回神农山的场景。

这种难以形容的奇幻，让她失了神。她默默跟在父亲身后，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她也不知自己究竟走了多久。

那时候的父亲，样貌还带有几分青涩，眼神也格外澄澈。

他收养的小女孩，耳不聪，目不明，行为喜好皆异于他人，可他却对她有着极大的耐心。即便姜族危机深陷，他在面对小女孩的时候，永远保持着积极向善的态度。小女孩在父亲的陪伴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幸福的暑往寒来，秋去春回。

若不是母亲的忽然出现，姜离大概会被一直困在这美好的回忆中难以抽身。

说来尴尬，她竟是误撞见父母亲的亲昵场面，才惊觉自己尚处于天阙映像之中，而这映像中所呈现的一幕幕，都与父亲有关，却非总有她的存在，就比如她方才误入的一幕……

不知为何，那个画面一瞬间勾起姜离脑海中给萧允宸渡沙棠果记忆，她彼时心无旁念，只为救人，此番忆起，心头生出异样感受。好像有一股热血直充上脑，她捧着滚烫的脸颊，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在一次又一次的误打误撞后，姜离终于摸清转轮投影的时空规律，于是她走向了父亲离开神农山后的那段场景……

彼时天梯直接与下界相连。

姜常山历经万难，终于登顶，正要踏上天梯，却被凭空出现的神卫拦住了去路。

“来者何人？可有邀函？”

神卫横兵在前，声音冷漠无澜，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活俑。

纵然惊惧，姜常山难掩喜色，他抱拳俯首恭敬道：“神农姜族姜常山，拜见神君。”

神卫语色毫无波澜，好像根本不识什么地界神农一脉，只冷言重复道：“可有邀函？”

姜常山如实禀告：“并无邀函……可我所求，实关乎整个下界的安危，还望神君许我登天，上报天帝。”

“既无邀函，就请回吧。”

隔着面具，姜离也看得出神卫的眼神无动于衷，他随即转身，身形淡去，是要离开。

姜常山见状，也顾不得所谓礼数，起身便要去抓住神卫即将消失的手臂：“神君且慢！”

“放肆！”

神卫侧目怒视避开了姜常山的手，顺势大臂一挥，便将他击退三丈之外。

姜离下意识跑过去想要搀扶，可伸出的手却什么也触碰不到，只能心疼地看着父亲艰难起身，她转脸再看向神卫的目光充满怒气。

姜常山跪在原地，原本登西极之巅就历经险阻，此番被神力一击，身心濒临崩溃，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亲笔手书，双手奉于额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神君明鉴！事关乎下界万千生灵安危，若神君不许登天，可否请神君代我陈情，常山愿以命相报，生生世世，任君差遣！”

“哦？你心甘情愿献祭自己永生永世的姓名，和性命作为交换，只求我将此卷上呈天庭？”

不知为何，神卫的这句问话，姜离隐隐觉得不安。

“但求能解姜族之困，我心甘情愿献出一切。”

姜常山虔诚叩拜，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凸起的石棱划破了他额上肌肤，鲜血顺流而下，从眼角到鼻翼，形同泣血。

神卫一挥手，姜常山的亲笔书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神卫取下覆于脸上的青铜面具，扔到了姜常山的面前：“戴上它，即刻向天明誓，言汝愿奉出命魂，永出轮回，生生世世，为吾差遣，如有违逆，魂飞魄散！”

姜常山捧起面具，郑重地念出誓词。

他誓言中的每一个字，都重重锤击着姜离的心头，姜离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不要。可姜离根本阻止不了这已经发生过的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亲手抹去了自己的身份、姓名，和永生永世的自由。

她却无法真正理解，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永出轮回。”

“生生世世。”

“如有违逆。”

“魂飞魄散。”

姜常山戴上面具的那一刻，神卫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弧度。

可惜姜离的注意根本不在神卫那里。

那个弧度缓缓张开，声音极具穿透力直击天灵，纵然姜离身处虚晃的映像中，也在这重压迫下不得已护住了耳朵。

“从今往后，汝名奉晁，便代吾镇守西极之巅。”

“什么！？”

姜离听到这个名字后大惊失色。

来不及思索，只见那面具溢出耀眼金光，姜常山感受到了记忆抽离的痛苦，双手死死抠住面具，试图将它取下，可面具就像融入肌理一般纹丝不动。

一番挣扎无果，姜常山的双目逐渐褪色，光亮从眼底消失。

姜离看不清他面具之下的表情，却明显感觉到这双眼睛，已经变得极度陌生，不再是她所依赖所信仰的父亲，而是现在的第一重天驻守神卫。

姜常山缓缓站起来，身上的衣物被天光灼烧成烟，姜离含泪闭上双眼。

周遭雪气云雾萦绕，穿过姜离的幻形，逐渐化成盔甲，覆盖在姜常山的每一寸肌肤之上，也彻彻底底埋葬了了他的来世今生。

“末将奉晁，听候差遣。”

天阙映像中，与姜常山有关的一切，就此终止。

姜离缓缓睁开眼，眼角的血丝逐渐覆盖了眼白，盈在眼眶的泪水仿佛浸入了血水，泛着红光。

不知是气结于心还是动用遭到灵力反噬，姜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泪也飞溅出去，血与泪融为一体，灼烧着地面。

姜离再度运气，想探明后事，可身后却传来一阵躁动，手上的戒指也传来振颤，那是和主戒靠近的共鸣。

姜离下意识舒了一口气，转身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何人胆敢擅闯天庭禁地！”

霎时，法阵金光遍布周围，一群天兵凭空出现，将她包围。

为首的正是剥夺父亲一切的神卫，他的身旁站着的竟然是安阳成玉，而他手上，戴着属于萧允宸的三生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