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医门发现诡藤畏寒,一年雪季在半年以上的至高峰丝毫未有被侵染的迹象,于是各门决议举族迁居雪顶。
为了前往西山向天界寻求帮助,姜常山在山顶自我隔绝独居了三年,饮雪水,辟五谷,确保自身无恙方才下山。
在姜常山西行的数月后,天族使者下界。
使者向姜泽兰许诺三年为期,必予解救姜族之法,但姜族须得保证,此三年之内族中任何生灵避世不出。
姜族应允,仙使又提出帮姜族稳固神农结界,他教姜泽兰以血入契,为神农群山亲自种下一道封天印后便御风离去。
封印期间,曾有不堪受控的族人试图逃离。
他在盗得手令后成功穿过神农结界,可却在触碰到封天印时瞬间灰飞烟灭。
姜文元率人查探,从衣物残骸中发现自己遗失的门主手令时,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起初,无人相信是遭到了天族诓骗。
然而仙使一去七年,界外再无传来音讯,族中死伤无数。众人这才看透,天族是要他们画地为牢,自生自灭。
被强行封印的这七年里,神农山生脉日渐凋零,阴气积寒,山巅雪期越来越久,至今已是全年不断。
雪线之下,横死生灵的咒怨之瘴不得疏散,怨气肆虐,被生灵吸入肺腑后积聚不消。久之,一些本就体弱之人出现异化,渐渐变得行尸走肉一般,虽不死不灭,亦不辨亲疏肆意伤人。
万般无奈之下,门主们议定将异化者暂时关入神农顶的一处密洞。为避免族中人的突然消失引起诸多猜忌和恐慌,姜泽兰对族人宣称受时疫侵扰,染疫者正被集中隔离在山顶一处静谧之所,为杜绝疫病扩散之可能,无特许者不得擅自登顶。
神农顶的寒风一如既往的削肤刮骨。
姜行(heng)鼻头潮红,一副罩帽牢牢扎紧,连发丝都吝啬暴露出来承受风寒。他裹挟着厚实的披风,披风左右两摆互相交叠。
“师妹。”
姜行哆哆嗦嗦地呼喊着躺在雪坡上的少女。
被呼唤的少女竟只着一身冰蓝色的连衣轻裙,浅镶细绒的下摆尚不及膝,此时正闭目合唇悠然自得地躺在积雪的斜坡上。她左手枕在脑后,右手随意搭在小腹上缘,不安分的右脚架在弓起的左腿上,还时不时点拨一下。
二人衣着表现,形成了强烈对比,叫人完全分不清究竟是初秋还是隆冬。
然而纵有一地积雪,神农山的时节也早已不遵循春暖花开。
“师妹!”
姜行继续呼喊,少女却毫无反应。
“师——妹——啊”
姜行提高音量,少女还是一动不动。
见少女半天不作回应,姜行索性蹲到她右侧,从衣袍的缝隙里挤出双手,拱作一喇叭状,朝着少女耳朵用响彻山谷的音量吼道:“姜—离——!”
尾音悠长,可绕山三日不绝。
猛然受到声波袭击,姜离把头撇向另一边,睁眼瞥见斜上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姜离眼神中尽显嫌弃,左手撑地直起上身,右手不知何时攒了一把碎雪,她暗暗发力将其团成雪球,然后突然朝姜行面门砸去。
陡遭雪球袭击,姜行因距离太近而躲避不及,只能任由雪球崩在脸上又散落一地,他顺势坐倒在雪中,佯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狠狠说道:“真是没大没小,敢跟你师兄动手!”
“谁大谁小?”姜离瞥眼。
她是族长的女儿,若论年纪算,姜行本该唤她一声“表姐”。只因她师承舅父姜文元门下,而姜行是师傅的独子,所以姜行仗着自己近水楼台打娘胎里便算入了师门,对她这个后来但不居上的“表姐”,总以“师兄妹”的辈分相称。
无端被扰了清梦,姜离没好气。
“我可不止敢动手,我还敢动脚。”
说罢,姜离抬脚就瞄准了姜行的命门。
姜行见状,刺溜蹿起身骂道:“这没分寸的,以后谁敢娶你啊!”
姜离掸了掸身上的碎雪,满脸嫌弃不减反增。
“小点儿声吧,雪流沙都要被你震出来了。”
姜行肩膀一耸:“好姐姐,小声你能听见?”
姜离瞅了他一眼,嘴角勾起笑阴阳怪气道:“谁叫师妹我天生一副不灵光的耳朵呢,你这个做师兄的,就不知道照顾着点儿吗?”
“你少来。”
姜行又裹了裹披风。
“我爹说你自幼五感锐于常人,尤其是听觉。是因为你那时候年纪太小,抵不住各种风吹草动一起往耳朵里灌,日夜哭闹不止,小小身体得不到休整,成长被累得极慢,我爹他们才商议着,用五行针延缓了你的五脉运行,减弱五感的灵度。待你逐渐长成,循序释放五脉。先前已为你解了一层禁制,听力现在与常人无异,你方才定然是自闭视听了。”
姜离故作委屈:“用词准确一点,那何止是减弱?几乎是剥夺了好吗。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爹当年施针的时候,打了个喷嚏,手这么一抖就扎过了头。”
姜离怕形容不够精准,还作势比划了一番:“这才导致我这么多年是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会说。”
“这也不能完全怪我爹,你这种身体情况本就前所未有,经脉竟也如此敏感。口耳两官本就相通相生,你听感受阻后,口齿发展自然会受到影响。”
姜行的话中透着理亏,耳聋失语,确实是他爹都没预料到的结局。
“嗯哼。”姜离随手抓住一片雪花,故意道:“一直影响到我爹走之前,都没能叫他一声。”
姜行果然被诓出了歉疚和怜惜,正思着如何措辞才能宽慰,然而姜离那头却突然转了脸色,露出坏笑:“来找我什么事?”
“啊?”姜行先是一楞,然后清了清嗓子:“为师兄找你自然是有大事儿,正事儿。你先跟我回去,嘶——这里真是太冷了,冻死我了。”说罢,便转身离开。
看着姜行转身离去的背影,姜离撅嘴小声嘟囔:“谁要听正事儿,这个小心眼,不会还记仇呢吧……”
无关的话,一些感慨
我于岁月长河里蹉跎
无春花之绚烂
无夏风之炽热
无秋实之累硕
无冬雪之纯澈
名誉若为浮云,我此生万里无云
钱财若为粪土,我此身流芳廿七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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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