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蓝田

告别巫镇后，萧允宸带着姜离一路北上，经过半月的舟车劳顿，终于来到了蓝田郡。

原本二人只打算在此短住一日，再借道西行，却因一封无有署名的布告悬赏而在郡城内辗转了半日，来到张榜者所指的会见地点，即郡城内最大的酒楼——蓝玉楼。

张榜人身份不明，榜上也并未明说所求事由，而萧允宸斗胆揭榜全因悬赏之物乃不可多得的三品车马芝。据记载，这车马芝不同品级有不同奇效，上品芝形态一如车马，食之可腾云御风，瞬息千里，所以萧允宸在不知任务为何的情况下也想要探一探虚实，毕竟事若成，西去昆仑只消须臾，不必再耗费数月脚程。

二人依照榜文所指引，一路寻至蓝玉楼。在与掌柜简单交谈后，二人便被跑堂引到了二楼雅室。

姜离半趴在雅室的窗沿上，观望着楼下的风景。

因蓝玉楼一楼作了挑高设计，所以即便姜离只身在二层，窗外视野也依然开阔。

在她左手面的是蓝水河，蓝水河道蜿蜒，一眼看不到下游所指。波光粼粼的河面如长绸绣上金叶，又似点点天星坠入凡尘。眼前方的集市上，各色摊贩摆放着纷繁多样的货物。其中，最绚丽夺目的当属石器小贩摊上陈列的各色晶石玉器，在日光照耀下，来人把玩时反映出点点星辉。就方才路过摊位时，货郎还眉飞色舞地形容到手中那方原石，价格不议，只待慧眼如炬的过客能识得这个中奥妙。一旁尚有人附和说，以他数十年来的鉴石经验，那原石切开必是成色极佳云云……

姜离先前尚有兴致再听个七八，却被萧允宸直接拖走了。

眼下凝神再细听那楼下货郎的说辞，还是翻来覆去那么几句，不过已经换了块原石摆弄，那旁边附和着的人也换了装束，原来只是个敲托儿的。

日渐西沉，集市上往来人流依然不减。

二人来时路上听说，早年间的石器行当没有现在这么宽容，各色石器的开采交易全被玉氏家族一手垄断，其不允市面出现未经玉氏记档的贩夫走卒。而在蓝玉楼主多年前收并了玉家产业后，逐渐开放了石器的自由贸易，在楼主金氏的管理下，蓝田郡的资源被合理开发，商贸蓬勃发展。逐渐形成如今以蓝玉楼为中心，向方圆辐射出一派繁华兴旺。

蓝玉楼是近几年才建成，因蓝田郡最盛产美玉而被楼主冠以此名，东临蓝水，位处于郡城内正东方。其构造为八角塔楼，八个飞檐均是由美石琢磨而成的八方兽，兽首所指向之处，各为一方。

蓝玉楼目前是郡城内最为奇特的汇宾楼，它奇不仅在外观规模，更在于经营，集酒肴、品茗、换玉三业一体。

蓝玉楼共有四层，每一层皆有一个雅称，由首层而上分别为，聆泉，饮风，望玉，摘星。

其首层以酒饮为主，有供流客所用的大堂，也有一般家聚群乐的雅间。大堂正中，摆放着一尊天然未经雕琢的灵璧石，以特殊工艺嵌入水轮，水流轮转，汇入底座环石而砌的鱼池中，又泵到灵璧顶端，鱼游浅底，水声灵动，喻为聆泉。

二层辟出十六间厢房，可供文人骚客品茶论道，亦或者官商子弟用以洽谈公务，须由首层南北两方的环梯登上二层。此层堂中是一座风轮，围风轮所配置时令花草，一年四季有专门的花匠负责修理和更替，以其风轮转动盈得满室天然清香为特点，是为饮风。

三层望玉，据说只分出四方展厅，且只简单地以东南西北为名。其四厅内藏纳了诸多珍宝，不仅有肉玉、龙晶、雀眼等难得一产的石类，亦有青瓷、彩绣等四荒民间奇技，还有卷藏文宝、轶事怪谈的记载等。此层非达官显贵位高权重亦或是方外仙侣，难以登堂。然而此层向来不作营售，只以物换物，厅内所有物品皆视为等价，只看来客所携物品能否入得了楼主的眼。这便是蓝玉楼独特的“换玉”行当，名说换玉，但玉字指代的是各类奇珍异宝。此层也不同于聆泉和饮风要从首层的大门进出，而是必须由侍从带客人先泛舟于蓝水之上，从水路来到直通三层的云梯。

最后一层的摘星阁，无人知晓登阁入口在何处，也无人知晓内在陈设布置。只听闻金家在收并玉家之后，将玉家后宅一尊珍藏多年的巨型玉璧搬运存放在此，但除了楼主金丝棠和她的赘婿以外，再无人登顶过，所以顶层被坊间戏称为金主和宠夫的**阁。

候了约莫半个时辰，仍不见那个发布悬赏的人前来会见，姜离有些不耐烦：“这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悬赏该不会是假的吧？”

萧允宸耐着性子又品了一口茶，十分淡定：“这绿茗回甘如兰，红茶汤色纯透明艳，品质皆在上乘，即便那悬赏是假的，咱们走这一遭也不亏，权当是歇脚了。”

“若店家找你要茶水钱呢？照你这么评价，看样子可不便宜。事先声明，我可身无分文。”姜离起身，斜靠着窗沿，她盯着桌子上的茶盏，擤了擤鼻子。

萧允宸笑道：“我刚刚那都是从戏本里学来的说辞，在下一介布衣不通茶道，品不出好坏。不过你此话很有道理，若店家当真要来收这茶钱，我身无长物，思来想去，只能把我的‘好’离妹妹抵给这蓝玉楼主了。”

乍听到“好离妹妹”这句形容，姜离一阵恶寒，一句鄙夷的“咦呕”脱口而出。

见姜离投来嫌弃的眼神，萧允宸又故作疑惑状：“怎么，不是你说今后要跟我兄妹相称，让我叫你郝离？”

萧允宸暗笑，原是姜离自离开巫镇后，为了方便行事便要隐藏自己来自神农山的身份，提出以兄妹相称，所以去姜姓而改姓“郝”。可殊不知这“郝”姓也只是萧允宸的假姓，纯纯初次见面时一时兴起故意捉弄她。

姜离一口话气堵在唇齿间，不知怎么反驳。此时门外传来频次不一的脚步，越来越近，听着至少四人，于是姜离站直了身子提醒道：“喂喂喂，有人来了。”

萧允宸依然从容地坐在原位，提起风炉上的茶壶，又往茶盏里倒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