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12章 第十二章 血契

姜离睁眼后，顾不得脸上的伤，赶忙去查看棺盖的破损程度。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法凝固的鲜血，早已从体内汹涌而出，此时正顺着脸庞迅速流至下颌，以至于在检查冰棺的时候，如注鲜血悉数滴落到在冰棺之上。

那点点鲜红落进冰缝里，姜离方才惊觉，纵是极寒如斯，也都没能让滴落在冰上的血液凝固。她伸手想擦去冰上的血污，可滴入冰缝的血液一直下渗，抠都抠不出来。

血流顺着裂缝滑进棺内，一滴一滴地落在那棺中人手持的白色物件上，透着冰棺望去，好似覆雪的寒枝上绽放出了点点梅花。

一击未成，倒是把棺内弄脏了，姜离十分懊恼。她赶忙用衣袖擦去脸上多余的血迹，然后取出蒙面护住脸。接着开始撬动尚卡在缝中的斧头，准备再续一记重劈。

不曾想，斧刃刚离开棺面，那道破开的冰缝便开始自行融合，还未等姜离从错愕中有所反应，那破裂的棺面业已恢复如初！

姜离难以置信，随手将斧头丢在一侧，整个人几乎趴在了棺面上。

为了清晰地去感知冰面上的划痕，她摘下了手套，摸索着方才被斧头劈裂的地方。

那原本清晰可见的裂缝此时竟然光滑如玉，丝毫无损，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但那棺内依旧绽放的点点红梅却警醒着她，这一切并不是幻象。

“见鬼了……”

姜离嘀咕着，然后不死心地抗起了斧头，打算用更大的力气再试一次。

就在姜离再次攒劲蓄力之时，那点点“红梅”开始流动，一如烈火焚炼后的金汤，又仿佛拥有再生之力开始向两端蔓延，赤金色的血液在贯通了整条白色长鞭的孔隙后，瞬间迸发出刺目红光，由棺内穿透至外，充盈了整座山洞，逸出天窗直击穹顶，使覆在神农群山上的半球形的结界现形。

洞外众人，瞧见洞顶发出的这道窥天红光，反应各不相同。或是不明所以，或是惊叹，还有人悄然露出欣喜。

山中族人也纷纷驻足，对山顶那道妖艳的红柱感到莫名和恐慌。

洞内，姜离被这突如其来的耀光刺得睁不开眼，刚要挥出去斧头被生生堵了回去，以至于腰间吃力闪了一下，斧头也失手掉落，滑下去两层，直到被一具行尸卡住。

位于高台之上的姜离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手遮住双眼，一手扶在损伤的腰间，等待这场突如其来的异变消失。所以姜离没能看到，那棺中人手中的鞭子，如同被重塑血肉赋予生命一般开始游动，然后直接穿透了冰棺。

这重刃难断的冰晶于它而言，似是被融化成了一片水幕又蒸腾成了空气，凭它来去自如。

红光渐收，如潮起潮又落，尽数退回赭鞭体内。

姜离再睁开双眼时，却哪还见什么冰棺？

眼前只有一位长裙妖娆，样貌倾城的女子静静地躺着，面容安和，而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异动都没能惊动她的万古长眠。

姜离这才看清，女子手中所持的长鞭，是一条由兽类椎骨连结而成的骨鞭，与记载中的形容也算契合，可这样貌倾城的女子如何能跟髯须浓密的大汉联系到一起？

真真假假，无从探究。

赭鞭此时正如游蛇一般盘曲在女子身上，立起的“蛇头”朝向姜离所在的方位，并紧随着姜离的一举一动作出反应，如同生着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瞧赭鞭如此鲜活灵动的样子，姜离心中疑惑：这就是赭鞭？

话在心头，未说出口，那条“蛇”却仿佛读懂了她的想法，点了点“头”。

姜离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神识仿佛受到一种指引，她不自觉就伸出右手，试探性地朝“蛇头”戳过去。

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时候，那“蛇头”忽然主动凑了上来，在接触到姜离指尖肌肤的那一刹那，姜离周身被红晕包围。红光与她身上残留的血迹相融，血与光皆顺着指尖方向汇聚，然后尽数被赭鞭吸收。

接着，赭鞭逐渐缩成如小指一般粗细，长短不足一尺。它沿着姜离还悬在半空的手指，蜿蜒盘旋向前游动，最后停将在手腕处，化形成一副骨钏。

姜离晃了晃手腕，见赭鞭再没异动，方才收回手臂，抬到眼前仔细观察。

那手钏绕腕三周有余，首尾并不相连。三十粒椎骨节节分明，骨体润如白玉，椎孔内却没有细绳串联，而似是被一缕可以流动的金线联系在一起。

姜离本有无数个慨叹词和疑问句，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嚯。”

她复又看向女子，却不知何时，女子又已被冰棺护住了身躯，只能瞧见朦朦胧胧的绿影。

姜离出洞后，才知族长早在第一个弟子被送出洞时，就已先行离去。替她掌绳的，只剩下师傅和大师兄。

姜文元搀扶着姜离站稳，旋即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为她系好领口，眼含红润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家吧。”

姜离抬眼，故意道：“哪个家？”

姜文元一声叹笑，轻叩她的脑门：“随你。”

姜离嘿嘿一笑，心头异样尽数消散。

休整不过片刻，姜离便被唤去议事大厅。

脚刚跨过大厅门槛，姜木蓝就迎了上来，急问：“阿离，你找到赭鞭了吗？”

面对突然的发问，姜离下意识缩了缩右手，以掩藏那腕间多出来的一串白骨。正当她还盘算着找个什么理由蒙混过去，师傅便已截话道：“方才我已问过她了，她不曾找到。”

姜离心头一诧但面不改色，她转头看向师傅，却没从师傅的眼中看出一丝端倪，可师傅明明从未向她问过此事，为何要说谎？

姜离不解，但出于信任，便配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师姐。”

姜木蓝闻言，眼底的光暗了一分，却还是质疑：“那山顶的红光是为何？你在洞里做了什么？”

姜离摆出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我也不知道是劈坏了哪块不得了的东西，红光十分刺眼，吓得我赶紧跑出来了。”

姜离随口胡诌，却丝毫不担心姜木蓝会不信。

“她是误触了山界一处阵眼。”族长沉稳镇静的声音传来，令她的胡言更增几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