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店,赵知夏立即便去了晏谨所在的房间,晏谨的伤经过系统药丸的治疗,已经好了一大半,本来碾碎的小腿完全没了骨折的迹象,直接下地行走都可以,断裂的肋骨也已经接了回去,只要没有特别大的动作,完全不会感觉到疼痛。
晏谨刚醒来的时候,未曾感知到身上的疼痛还以为是自己过于习惯了忍受伤痛,直到他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真正情况,简直如同神迹一般,轻而易举便能接骨续命。
但世间又哪里有神明呢?他轻扯嘴角,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玩具罢了。
将手中的药材放在屋内的桌子上面,赵知夏望着仍躺在床上的晏谨,献宝似的话语从口中吐出,“看,这些是治疤痕的药,很快你就能恢复以前的样貌了。”
赵知夏畅想着未来,先治伤,再恢复样貌,然后送他读书,四舍五入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的任务了,眼前浮现出现代的灯红酒绿,凉爽的空调,冒着气泡的快乐水,简直太幸福了。
“你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好的。”她承诺似的开口,亮晶晶的眸子犹如夜空中最闪耀的星辰,蕴育着跨越数千年的光芒。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情绪过于外放,赵知夏定了定神轻咳两声,转身坐在椅子上面,问道:“你晚上想吃些什么?”
半开的窗户映照出外面暗下来的天色,一晃一下午的时间便过去了。
现下书店里并没有新鲜的蔬菜稻米,晚上也刚好不是什么适合买菜的时机,赵知夏想的是晚上暂时还是买着吃,等到明日再早起去购买新鲜的蔬菜等。
问话说出去了好一会儿,对面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赵知夏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说的话他没有听见,又再次询问了一遍,“阿谨,你晚上想吃些什么?”
晏谨没有说话,轻微的摇了摇头,藏在被子中的手狠狠捏住被角,表现出来的依旧是强烈的克制。
赵知夏没有强求,她不是那种特别细腻的性格,面对这么一个得来的便宜弟弟,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与这样的人一起相处。
“街上的那家小馄饨卖相不错,白日里没吃成,晚上突然有些想了,你伤刚好,不宜沾荤腥,我给你带一碗素馄饨可好?”
赵知夏退了一步,没有让晏谨必须对吃食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这就去了,你在家好好待着。”
说着她转身离了房间,晏谨直直盯着她离去的身影,压去心中波澜不惊的情绪。
出了书店,赵知夏将门拴上,往白日里记着的地方走去。
夜晚的街道相较白日并未冷清些许,反而有着不同于白日的热闹。悬挂着的灯笼染亮这漆黑的夜晚,吹腾的白烟云雾缭绕,与这烛光构成了宛如仙境般的色彩。
远远望见伫立着的馄饨摊贩,赵知夏缓步走了过去,正巧又遇到了白日里谈论的两个汉子。
坐着与白日里相同的两个位子,二人面对面,口中说的刚好就是孙家的后续。
“你听说了没,那孙家汉子和婆娘犯了大罪,说是要关在牢里十年呢。”
“我不仅听说了,我还去围观了公堂呢!你是不知道,那两个没脑子的,面对着秦大人,都证据确凿了,还死不悔改,非说自己捡了那孙家老大来,忘记入籍而已。”
“瞧这话说的,买人不入籍说得轻飘飘的,这门房邻居谁不知道那孙家老大是五百文买来的,后面生了老二不把人当回事,一直不给人入籍。”
“死鸭子嘴硬呗!这不,买人不入籍两罪并罚,要关在牢里十年,等再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那他们家那个神童呢?”大汉一脸讽刺。
“送到那孙家汉子哥哥家里去了,本来就有三个男娃,又加一个,估计那孙家老二没什么好日子过,更别说他还有一个破脾气。”
......
赵知夏听得真切,得知这群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简直是大快人心,她打包了两份馄饨离开,又专门跑了一趟玉食满堂。
玉食满堂是这街上开了数十年的一家卖糕点的店铺,除了卖些精致的糕点,还卖糖果。
糖这个概念近几年才在祁朝出现,以往的人根本不知道糖是什么东西,虽说水果里具有甜味,但一直没人将甜这个味道单独制造出来,故而,说到糖,其实并非是提取甜味专门制造成糖果,而是使用水果的汁水让其凝固来得到糖果。
赵知夏进了玉食满堂,眼神四处寻望,看到摆在架子上的一筐用褐色纸张包裹的糖果,她眼睛一亮走了过去。
“伙计,这糖果怎么卖?都有什么味道?”
伙计在见到赵知夏进来之时便立即走了过来,听到问话,他急忙介绍道:“这糖果十文一两,是用花红的汁水做成的。”
花红?
赵知夏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默默询问系统,得知这花红是苹果的另外一种称呼,也就是说,糖果是苹果味的。
“那就称上二两吧!”
二两糖不是很多,满打满算也就十五颗的样子,提着黄油纸打包好的糖果,赵知夏返回了书店。
从厨房拿了两个瓷碗和筷子汤勺,她往楼上的卧房走去,将馄饨倒入碗中,一切准备完毕,赵知夏望着依旧躺在床上的晏谨道:“来,阿谨,下来吃饭。”
这并非是她没有分寸,按照系统所说,晏谨如今的情况完全可以下床行走,没有必要一直在床上躺着。
她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手扶上晏谨的胳膊,撑着他往椅子上坐去。
晏谨许久没有这样正经的走过路了,自四年前他的腿毁了之后,他的移动便由直立着的行走变成了依靠着胳膊撑在地上缓慢的移动。
这样的他,早已没了正常人该有的尊严,无法望到的广阔的天空,眼前呈现的最黑暗最脏乱的世界,成了深深印入骨髓最痛苦的印记。
他坐在椅子上面,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但心中充斥着的只有最深沉的麻木,他没有动作,如同一只被人操控着的木偶,依照着主人的指令发出各种不同的动作。
“吃饭,你吃素馄饨。”赵知夏将馄饨推到晏谨面前,看着他拿起勺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向来不拘着食不言寝不语这样的要求,同时也想着与未来大概需要一直待在一起很久的养成对象略微发展一下友好关系,至少熟悉一些,便寻找了一些话题。
“你知道街上都什么时候卖菜吗?”赵知夏嚼完口中的馄饨发出询问。
对面的晏谨正和眼前的馄饨打着交道,猝不及防听到询问,愣了一下,抬起蜡黄的小脸,眼中的懵懂仿佛初生的小鹿,跌跌撞撞的站立行走。
“一...一上午都有,太阳刚升起的时候是最新鲜的。”
晏谨控制不住的想起自己刚来孙家不久的时候,他是跟着那人一同去街上买过菜的,还...还吃到了从未尝过的糖葫芦。
记忆中从未有过那样的酸甜,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之后,那人怀了孕,他的每次出门再也不是买菜上街一类的事情,而是只剩疼痛。
“那卖菜的地方在哪里你知道吗?”
赵知夏不是没法让系统指路,只是难得与眼前的孩子有了交流,控制不住的多询问了几句。
晏谨沉默一瞬,还是点了点头,他也没有想到,只去过一次的自己,居然会将那里记得那样清楚。
赵知夏放下手中的勺子,“那你给我指路吧!”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地点,他无法得出确切的路线。
“这里是赵氏书店,我们的书店,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赵知夏特意在你这个字上面加重语气,算是为自己的早晚离去留下一个小小的伏笔。
“出门往西走到尽头,右转走到十字街口,再右转就能看到菜市场了。”
说完话,晏谨专心致志的吃着馄饨,不放过一丝食物,连着汤水也完全喝了下去。
他放下勺子,目光呆呆的望着前方,眼睛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好赵知夏也吃完了馄饨,她将碗摞在一起,手指向后一伸,从系统那里将刚才买的糖果掏了出来。
没拿多少,她将手放在晏谨面前,莹白的手指与晏谨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伸开手掌,三颗褐色包装的糖果显现出来。
晏谨愣在原地,目光完全不敢落在赵知夏的手上,他从未见过那样白皙的皮肤,他移开目光,不敢看,不能看。
“喂!别愣着,拿着啊!”
晏谨回过神来,望着眼前人温和的目光,莫名有了些许勇气,手指轻巧的捏走一颗糖果,丝毫没有触碰到赵知夏的手。
赵知夏没有强求,将剩下的两颗糖果放在晏谨面前的桌子上,“阿谨刚才解决了我三个难题,这是给阿谨的奖励,阿谨尝尝好不好吃,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亲自给你做糖果吃。”
那天晚上,晏谨握着糖果在黑夜中沉思了许久,最终小心翼翼将那三颗糖果放在枕头底下,没有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