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很要强 第5章 归程

等大家把院子收拾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原本辛钰气不过还想追出去，江鹄却拦住了她，让她先看看大家的情况。

好在江鹄带人赶回来得及时，受伤的几名弟子都是轻伤，稍作包扎后倒也无大碍。

倒是越辞这个病患看起来情况不太好，正半坐半躺在台阶上，见江鹄过来，扯出个笑，“再来晚点我真就交代了，又欠你一条命。”

虽然越辞极力掩饰，但江鹄还是注意到越辞的右手在不住地颤抖，背后也洇出血迹。

江鹄本打算叫来两个人把越辞架回屋内，没想到越辞还挺要面子，非得自己走。好在没有伤在腿，就随他去了。

越辞回到屋内便自觉松了衣服趴下了，双手枕着下巴，看着倒还有些听话。

当然都是假象，真听话的伤患是万万不会瞎溜达，有山匪来了还非得冲上去，最后成为这院子此番里伤地最重的人。

江鹄再一次替越辞诊治，衣服下又是一片狼藉，刚愈合的伤口翻开，让本就布满旧伤痕的皮肤又叠上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越辞可能是体力消耗地厉害，平时江鹄给他上药的时候他总会说些话。此时他安安静静地趴着，这屋子里便显得冷清下来。

“咳……”江鹄想了一下，一边上药一边缓解尴尬，“我听辛钰说了，今日是你替她解围，我代她谢谢你。”

“无妨，举手之劳。”越辞的声音厌厌地，但也顺着说下去了，“剩下两个贼人醒了吗？有没有说他们是什么来历？”

“就是附近的打劫为生的匪，近来边境情况不好，许多人家都往南投奔亲戚去了……”说着他仿佛想起来点什么，“这处院子也是一户老乡走后借与我们居住的。有些人走的匆忙，便会剩一些家当带不走，他们随机搜寻一番。倒也不打家劫舍，毕竟留下来的人家多半穷苦，无人投奔，便也没有劫的必要了。”

这大概是越辞听江鹄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之前江鹄的态度总是很冷淡，仿佛因为他这次出手让江鹄对他们几人多了一些信任。

倒也不错，多个朋友多条路。

“如今边境确实不太平，战乱不断，让无辜百姓遭此劫难。但是我们也在尽力安抚，尽量不让战争打扰到附近百姓。”越辞道。

“你们几人可是隶属于镇北军？”江鹄问，手上动作却不停。

”是。”北境如今就这么一支军队驻守，越辞倒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北境如今流行一种病症，四肢起疹子，几日高热不退，重者可危及生命，不知军中是否有此病例出现？”

“军中也正为此事烦扰不已。虽传播之广远不比疫病，但军营内毕竟人员密集，又不知病源从何而来，每天都有几人中招。好在身体底子都不错，发热几天便能休整回来，伤亡倒也不大。”就是大大影响了作战效率，但是这种事就不能对外说了，越辞也确实为此忧愁。

“想来军中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附近百姓也多有中招者，但现有条件也只能缓解，缺少治愈的药方，只能硬抗。”

说话间，江鹄已经替越辞重新上药包扎，且包扎得更为牢固，以防止越辞不自觉，再次崩裂。

“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江鹄问。

越辞摆弄了一下胳膊，便起身将衣服穿上了，“没了，真不愧是杏林坊的人。”

由于背后伤口再次裂开，他此时只能“正襟危坐”，倒是有几分道貌岸然的样子。

江鹄听了此话，视线却扫过越辞的右臂。

越辞刚被送来的时候，他替越辞检查看到越辞的右臂上有一处伤，虽早已愈合，但疤痕看起来狰狞可怖，所以记忆颇深。适才他又注意到越辞右手的颤抖，看起来可能是旧伤落下了病根。

江鹄试探性一问，“方才见你手腕……有些不稳？”

实际上越辞此时确实不好受，他的右臂之前在战场上被箭中伤，箭上淬了毒。好在他年轻，底子好，发热了几天也就挺过来了。只是右手使得不如以前灵活了，留下了病根。平时看不出来，但是天气一变得潮湿寒冷，就疼痛无力，提枪都费劲。

按说他这样是不适合在北方呆着的，常年寒冷，冰天雪地，实在是难熬。奈何如今战乱，他离不开北境。手伤旧疾这种事，传出去了，便成了弱点，也就日复一日的瞒下来了。

哪想今日偏就是小雪天气，又遇到两人拿巨锤来袭，越辞当时差点抵挡不住，这会手正阵阵刺痛，苦不堪言。

面对江鹄的询问，他也只能装疯卖傻。

“嗯？是有点疼，刚才那两人一身腱子肉不是骗人的，两柄铜锤砸下来的时候我都以为手骨要被震碎了，不过缓了缓此时已经无碍了。”说着他还抬手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看起来清澈且诚挚。

睁眼说瞎话，越辞向来不用打草稿。

江鹄看着越辞，眼神好像在看他又好像不是，看的越辞没来由地心里一阵发虚。

好在江鹄没有多问，叮嘱了两句便走了。越辞第一次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

打那以后，江鹄都会有意无意派几个擅武的弟子留守，再也没有山匪贼人偷家，日子也平静起来。

越辞的伤在辛钰千叮咛万嘱咐下也终于没有再次崩裂。

顾振也逐渐转好起来，只是他的腿似乎是没有办法痊愈如初了，知道这个消息后，大家着实是沉默了许久。

可喜的是此一番劫难几人之中无一人有性命之忧，可惜的是顾振再难骑着战马肆意奔跑。

在众人面前，越辞却不显愁容，只叫顾振安心，在后方练兵也算出力。看起来颇为乐观。

顾振知道越辞在安慰他，却实在是难以掩饰心中的不甘，只得长叹一口气。

几人中除了越行，就属越辞年纪最轻，遇事却是一副老成的模样。别看越辞这样，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越辞是个最重情义的人。越辞心情好坏，从深夜里的几声不成调的埙声便知。

他向来心情低落便喜欢躲在附近的旷野中吹几句土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调子又嘶哑又难听，偏偏他自己听不出来。

埙声本哀怨，但越辞吹出来的破调子却只叫人烦躁。

越行他们早已习惯，只是苦了旁人。

附近的百姓只道这是杏林坊的人，每次越辞也就吹个一曲半曲，百姓们感恩于杏林坊的善举，便也无人抱怨。

期间有几个杏林坊的弟子到江鹄那里说道，都被江鹄安抚了几句，拦了下来。

今日却不知怎么了，越辞吹了一曲又一曲。埙声时而尖锐时而嘶哑，从悠悠地旷野里传来。

夜已深，今日的月却是出奇地圆。江鹄拿出木笛，悄声走到越辞身后，听了一会，便吹笛和了进去。

笛声轻扬，埙音也被带得渐渐平稳，两者声音在空气中交织，如同清风拂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一曲罢了，越辞收埙回首，望向江鹄。

此时江鹄只松松垮垮地着一件白色长袍，质地轻柔，衣袖随风轻摆，看得出来是出门时随手披上的。即便如此，他脸上的面具却是从未摘下。一支长笛被衣袖遮挡，若隐若现。

“你怎么来了？”越辞问。

“手底下的人不堪烦扰，我便来看看。”

“有这么难听吗？”越辞小声自顾自道。

虽是月光如水，却也掩不住室外的寒冷。

越辞打了个寒战，便将土埙收进袖里，拍拍屁股起身，转头走了。路过江鹄的时候自然搭上他的肩，道：“多谢。”

“谢什么？”江鹄声音深沉却柔和，抚得人心平静。

“自然是谢江大夫这几日的照顾，谢杏林坊的救命之恩……近来伤也养得差不多了，我们明日便要出发回营了。”越辞说罢，手却并未放下，江鹄便也收了笛随他往回走去。

“不必言谢，本就是顺手而为，何况戊兄这样保家卫国的战士呢？”

“爽快，江大夫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以后可以来集县找我，我定当尽地主之谊，与江兄把酒言欢，不醉不归。”说着越辞嘴角勾起，还拍了拍胸脯以示保证，全然无半点愁苦烦闷。

“好，一言为定。”

……

次日，越辞几人收拾了东西便准备离开，高子伍还专门去附近县城买了辆旧马车给顾振乘坐。顾振此时不方便长途跋涉，越辞让高子伍先带顾振回营修养，他便带越行和郝千回朝。

有了这么几天的相处，杏林坊众人和越辞一行也算是认识了，离别之时便都来相送。

临行前江鹄命人准备了些应急药物，越辞倒也不推托，爽快收下了。正准备让年轻力盛的越行把东西带上，却发现这小子这会正和辛钰躲在人群后面说话，听不清在说什么。

“不知道他俩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越辞道，眼神玩味。

江鹄此时也随着将目光投过去。随着两人这么一打量，倒是引得大家都注意到了在人群后面的两人。

越行感觉到四下里突然安静下来，抬头一望，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后退一步和辛钰道：“来日再见。”

辛钰倒是坦然，走上前来，对越辞和郝千说：“辛苦了，虽然杏林坊不依附任何一方势力，但我毕竟是一个大晖人，请代我向前方的战士们道声谢。一路顺风。”

越辞听到这话，仿佛之前那个小姑娘瞬间就长大了，只郑重点了头。

几人终于是重新踏上了归程。

只是江湖之大，此去山高路远，或许再难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