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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 第4章 第 4 章

作者:偷偷写文 分类:穿越重生 更新时间:2020-10-01 11:58:25 来源:文学城

来宣旨的还是韩公公,其实这封圣旨颇为奇怪,陈家上下听过之后都有些面面相觑。

陈睹掂量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公公,那荫荫不姓陈,更不是老夫的女儿,皇上……万岁恐怕是弄错了。”

韩公公啊了一声,却并没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只负手道:“君无戏言啊,这圣旨都下了,不是……也得是了。”

陈睹沉思片刻,只得让人把荫荫和她母亲叫了进来,荫荫正在后院打秋千,一番折腾下来早已经满身是汗,脸蛋红扑扑的,笑嘻嘻冲了进来。

陈睹老两口相互看了一眼,颇觉无奈。陈夫人走上前拉住荫荫母亲的手:“妹妹,有桩事不得不跟你商量了,事关重大,请千万应允。”

荫荫扫视了一圈,见众人表情凝重,心中怦怦直跳,忍不住狂喜,看到有外人在场也甚没在意,朝着陈则铭直笑。荫荫母亲低声笑骂:“不知羞!”

陈则铭侧头避过那目光。你想错了,荫荫你想错了,他心中不住狂喊,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他该如何面对她的欣喜到失望,他真的不知道。

陈睹叹息道:“荫荫……今日起,你便拜我做义父,改姓陈吧!”

荫荫母女都大吃一惊,荫荫母亲不由转头对姐姐道:“姐姐!这……这怎么可以!”陈夫人心中满是内疚,忍不住深深叹息。

陈睹托起手中黄缎圣旨,低声道:“皇上有旨,特征陈家三女荫荫入宫为妃,日后听封。”荫荫的身体僵住了,用一种近乎空白的表情,死死盯着陈睹的脸。

荫荫就这么入宫了,突然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陈则铭到很久之后都怀疑自己只是在做一个梦,荫荫那样天真,跟那个金碧辉煌却隐晦深重的皇宫怎么会挂上钩呢,她就那么被锁了起来,直到老死宫中吗。

姨妈的哭声持续了半个月,然后她死心回了老家。陈睹夫妇都消沉了一段时间,原本是亲戚团聚的远行有了这样的结果让每个人都意料不到地感到沉重。

陈则铭每次入宫,经过那开灯会的街巷,恍惚中还能看见荫荫朝他挥拳的样子。所幸的是,陈则铭也曾远远地见到她,看她着着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华丽服饰,梳着宫中最流行的高髻,体现着他全然不曾见过的妇人的柔媚风情。她不知道他看着她,间或也会笑一笑,但那笑容与从前的肆无忌惮相比已经含蓄了很多,看起来几乎变了一个人。

陈则铭凝视片刻,转身离开,看着那样的笑容,他有种浑身冰冷的感觉,于是他不敢多看。

唯一还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便是与杨梁喝酒的时候。杨梁总是带着笑,那笑不知不觉已经成了陈则铭的一种依靠,他看到才能觉得安心。有时候喝醉了,他会问:“你为什么总笑?”

杨梁慢条斯理转着杯子:“我为什么不笑?”

“人生有那么多快乐吗?”

杨梁懒洋洋道:“……不知道。不过古人云,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也许是真的吧。”

陈则铭趴在桌上:“那你还笑?”

杨梁放下杯子,沉吟了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勾起嘴角道:“那是因为……阿花喜欢我笑。”

“阿花?”陈则铭迟疑道,“这名字听起来……嗯,听起来……”

不待他找到合适的话语,杨梁已经接过了话题,他眨眨眼:“阿花就是我家的看门狗,上次去我家,你见过它。”

“这……”陈则铭瞠目。

杨梁促狭笑道:“话说一大早,若是我神清气爽笑容满面地出门,它就朝着我狂摇尾巴。可若是我愁眉苦脸意兴阑珊,它就朝着我叫,好像是不满意。偏偏我是要出门的,可又讨厌听到狗叫,于是只好每天都笑嘻嘻的。久而久之……”他往后瘫靠,“就笑成习惯了。”

陈则铭摇了摇头,有种鸡同鸭讲的错位感。

杨梁似无心低语:“可见做人处世,无论对着谁,哪怕是条狗,气势也不能先失,否则便是不战而败了……”

陈则铭怔了片刻,击节道:“说得好,有道理!”

杨梁微笑:“过奖过奖。”

陈则铭怔怔想了半晌,突道:“我想出征!”

杨梁也不惊讶,只道:“哦?”

陈则铭眼中带上憧憬之色:“我要上战场。”杨梁看着他神色变化,陈则铭渐渐兴奋:“我要剑击长空,驰骋千里……到战场上出生入死,成就万古功名,血雨腥风里来去自如,马革裹尸也不悔当初!到那时……这些琐事又怎么会放在我心上。人生苦短,怎容得下消沉挥霍!”

杨梁笑了笑,举杯道:“那……就敬将来的不世名将。”

陈则铭凝目看他:“你在嘲笑我?”

杨梁摇头:“不是!”

陈则铭笑起来:“那你就看好了,我会做到!”

两人相视一笑,碰杯,一饮而尽。

出人意料的是荫荫居然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很快升为贵人。

渐渐有人来巴结陈则铭,称他为国舅。陈则铭只觉得好笑,那原本该是他的妻子,可现在大家都把她当成他飞上金枝的妹妹。所有人都不知道,每一声国舅都是往他心上又捅了一刀,他却还要不露痕迹地接受。

某一日,宫中闯入飞贼,陈则铭领兵追赶,到最后却失了踪影,只得停下。四下一看却是到了陈贵人的昭华宫。他犹豫片刻正要退走,听门内有人道:“是谁在外面喧哗?”

声音好生熟悉,陈则铭早已呆住。那女子将门打开,一双眼看到他时也是僵了。她身旁宫女探头出来:“呀,是陈大人……不是,是国舅爷。”荫荫垂目道:“不许乱说。”那宫女连忙住口。

这却是她入宫数月后,两人第一次有机会这么面对面,然而到了此刻,纵是见面了也只能相对无语。

荫荫说了这话,半晌不再抬头,那宫女觉察气氛古怪,悄悄退了进去。

陈则铭立了片刻,终于低声道:“……贵人娘娘。”

荫荫一震,飞快看了他一眼,似怒似怨,突然转身,将他关在了门外。

只听门“砰”的一响,陈则铭立在原地,心中怦怦直跳,半晌不能动弹。

第二日,陈则铭想方设法又到昭华宫前,远远便见一名女子亭亭玉立在门下。陈则铭走到跟前,凝目看她,也不开口,看了片刻,将视线微微移开。

荫荫咬唇:“我以为你不会来。”

陈则铭沉默半晌,低声道:“小时候,你若有什么事生气,总爱将我锁在门外,还定要我第二日原地原时郑重给你赔罪,否则便不肯勾销,定要大闹一场。我不肯,外婆便总说我是男子汉,该心怀天下……让让妹妹又有何妨。”

两人相对笑了一笑,隔了半晌,荫荫低声道:“那时候,我一直以为……”说到此处,却又住口不语。

她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此地人多口杂,难免隔墙有耳,又何须说出来。

陈则铭心中百感交集,他真想踏上一步,牵住她的手,告诉她就是她以为的那样。但冥冥中有什么阻止了他这样荒唐的冲动。你能为此搭上全家人的性命吗,他自问着,想象中的后果让他不寒而栗。

从听到圣旨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做了决定,只能退却。

他别无选择。

荫荫转过身,抬头看着宫墙,那上头一枝桃花不甘寂寞探出墙头,天空在它身后,那样遥不可及和冷漠。她记得乡下的天空不是这样的,那是高远辽阔,是纯净无暇,是生机勃勃,为什么在这里却变了呢?

荫荫怔了许久,顽固地继续道:“我一直以为,嫁的会是你。”

陈则铭一惊,不自主左右环顾。荫荫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

待陈则铭转回头,她已经步入了宫门中,转身朝他粲然一笑:“哥哥,我很好,回去替我向父母请安吧。”说着,蹲下身,将手中物件放在门槛之上。她放的动作很缓慢,似乎旁若无人,又似乎依恋不舍。但始终没再抬头看他。

陈则铭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是灯会那一夜,他赔罪送给她的桃木猴子。

红漆大门终于悄然合上。

陈则铭踏前弯身,伸手过去,小木猴上仍带着体温。

他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过了几日,万岁赐礼陈府,其中一份指名只给陈则铭一人独自赏玩,其他人等不得观看。陈则铭心中好生奇怪,谢过恩,接了那小盒,回到自己房中,打开一看,如遭雷殛,险些昏厥。

那盒中,俨然是一只小小的桃木猴子,与他此刻荷包中珍藏的那只,一模一样。

过了几日,皇帝便召见了陈则铭。陈则铭赶到御花园,见荫荫也在场,心中不由一凛。皇帝只说让他们兄妹见个面,以解贵人娘娘思亲之苦。陈则铭听得心惊肉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荫荫拜谢,道:“荫荫在宫中过得很好,并无忆亲之念,怎敢劳陛下如此牵挂。”

皇帝摆手不语。此处阳光灿烂,更显少年天子英气勃发。仔细看他,五官也算不得特别出众,眼角眉梢微带冷漠,看起来总是不动声色,话语也不多。但偶然一抬眼,黑色双眸所带的审视目光便让人无端地心头一惊。多年以来位居人上的生活,已经让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了一种睥睨众生的气势,让人不敢亲近。

陈则铭不敢久观,低头谢恩。

两人当着皇帝的面,哪里敢乱说话,只寒暄了几句。荫荫知道母亲回了老家,心中伤感,返身回了座位。皇帝道:“这便说完了?”

荫荫点头,皇帝点头:“那你退下吧。”荫荫转头看了陈则铭一眼,匆匆退走。

陈则铭想起那木猴,心中惴惴难安,正在心思纷乱之际,听皇帝道:“……下月朕要出宫祭祀先祖,届时便由爱卿来护卫出行。”

陈则铭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臣……职位低微,恐难担此重任。”

皇帝似不在意:“不妨,你们都指挥使那里我自然有安排。”

陈则铭大是恐惧,推辞道:“臣初任都虞候,加之武功平常,只怕……”说到此处,见皇帝皱眉看着自己,不由住口。

“你是说朕亲自提拔的将军其实是个蠢材。”皇帝冷冷道。

陈则铭不敢再答话,只有低头。

皇帝起身拂袖而去:“若真是如此,回去自己把官辞了。普天之下人才济济,无能之辈便该退位让贤。”

陈则铭咬牙,被这一激终于压不住那股少年意气。

之后月许平静无事,陈则铭渐渐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那木猴大概是警告自己不要擅自入宫,与后宫有所往来之意。

很快,皇帝一行上路祭祖。带了百十名文官,武将却是越过了侍卫亲军马军正副都指挥使两人,而以马军都虞候陈则铭为首,带五千兵马随行护驾。

众人都道是陈贵人得宠的缘故,使陈则铭渐渐为君重用。陈则铭心中道但愿便是如此了,被人称为攀附裙带关系也无妨,千万不要多生枝节。

夜间到了驿站休息。那驿站早是严阵以待,收拾干净了,但毕竟随行人员太多,兵士们便只能搭营或者露宿。待用过餐,皇帝命人过来帐中叫陈则铭,说是要他商谈护驾要事。陈则铭见天色已晚,心中大是发怵,却只能硬着头皮应召陛见。

皇帝休息的房间是驿站中最阔朗的一间,分了内外。

皇帝自然睡在里间,赶去时,正遇宫女伺候皇帝在更衣。陈则铭隔着竹帘,两人一问一答,说的是夜间防卫的部署这样寻常的事情。

过了片刻,皇帝换了套鹅黄色袍子,宫女将竹帘卷起。应答时,陈则铭瞥见内屋敞厅床前还卷着一套被褥,想是贴身侍女用的。皇帝顺着他视线看那铺盖,突然道:“你今夜不要回帐了,守在此处,朕也睡得安心。”说着,也不待他答话,已经有宫女将那被褥打开,平铺在榻前。

陈则铭呼吸骤然停止,惊慌中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正低头看那宫女动作,面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陈则铭心中怦怦乱跳,那声响竟然震得他头昏眼花。

隔了片刻,方勉强平复了心情,低头跪谢。

房屋里暗了下来,只余下留在屋角的一盏挂灯。

陈则铭僵了半晌,跪在原地,小皇帝似乎忘记了屋中还多了一个人,一直不曾宣他起身,而宫女们退走时也没人敢叫他起来。

帐内皇帝已经躺下,修长的身影模糊可见。

隔了片刻,对方鼻息渐渐平缓沉重,陈则铭这才渐渐平静。镇定了片刻,陈则铭蹑手蹑脚起身,谨慎地移动,尽量不发出声响。

走到那地铺前,掀起被褥,和衣躺下。躺下的过程中,甲胄还是不免发出细碎的撞击声响,陈则铭不得不将这个简单的动作截断了几次,终于尽力用最小的动静侧卧了下来。

不要睡不要睡,他睁着眼反复地告诫自己。

然而整日的奔波让他有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努力支持也渐渐无济于事,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不知过了多久,思绪还是陷入了混沌。

他是被某种动静惊醒的。他反射性地撑起自己,就要弹跳起来,猛然睁眼的瞬间,他僵住了,半跪在原地。

皇帝正站在身前,俯首看他,细长的双目在烛光的照射下有些奇特的光芒。

见他清醒,皇帝蹲身,伸出双手,将他的头盔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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