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主厅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秋光穿透高大轩窗,带着干燥凉爽的秋风,明亮的大厅不冷不热,环境极为适意。
周则意的手心却渗出一片冷汗,在舒适奢华软椅上,如坐针毡。
自从那日见到孟追星,他便知自己心意。
他深深恋慕对方,三魂七魄都悬在他身上。
孟追星是他的整个世界,离了他,他便活不了,只能再次变回那具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行尸走肉。
这几日他茶饭不思,相思成殇,心里眼里全是那抹独占世间风华的潇逸身影。
可惜他和林策的关系一言难尽。
林策讨厌他,将军府所有的兵士对他都无好感。
冒昧前来,恐怕唐突,会惹那人更为不悦。
他忍了三天,度日如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凶猛如潮的思念。
他只想见他一眼。
只需一眼,就能让他似如身处繁花盛开的仙境,心中如蜜般甘甜。
周则意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复烈如擂鼓的心跳,待会见到孟追星,他不能太失态,给对方留下更坏的印象。
脚步声并非由远及近,而是猝然出现在大厅门口。
周则意心中莫名欣喜,急忙起身相迎。
昳丽的桃花眼辉光闪烁看向来人,身形却骤然一滞。
来的并非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而是一个陌生男子。
说是陌生,他二人并非第一次见面。
谢信私宴那晚,周则意上过林策的马车,车上有三名将军府兵士,这人是其中一个。
他们曾有一面之缘,只是不知对方姓名。
“林大将军派你来的?”
“你找我做什么?”
二人的话同时出口,撞在一起,惊落飞舞的尘埃。
周则意心中惊诧,他同孙有德说,想见孟追星,孙有德应当不会听错。
他带着疑惑又说一遍:“我……来见孟追星。”
“老子就是孟追星。”
周则意瞬间怔愣。
眼前青年,虽确如情报中所言,身形挺拔,剑眉星目,是个少见的英俊少年郎。
但和他日思夜想之人相去甚远,远不及那人半分风华气韵。
若眼前这个是孟追星,那他心慕之人是谁?
“那日周翰设宴,你们将军府派了四个侍卫到我身边,”周则意朝对方说明情况,“其中有一人带着我单独离开山庄……”
“我知道。”追星神色冷峻,倨傲无礼打断他。
这件事,将军身边的亲信没人不知道。
将军隐瞒身份,亲自护卫周则意。
追星听周则意一说,便明白,当时林大将军肯定不能告诉周则意自己是谁,于是借用了他的名字。
俊朗眉目冷眼看向周则意:“你想见的那人,身份特殊。他不会见你。”
说完,扭头就走。
周则意眉头皱了皱,看向小跑过来的孙有德。
孙有德不知为何淮王殿下突然要见追星,放心不下,跟过来看看。
等人跑近,周则意直言询问:“那日和本王一起的那人是谁?”
孙有德略有几分愧意,低头回话:“他确实是将军府的人,只是……只是身份有些特殊,未得将军允许,卑职不能告知殿下。”
“殿下若想见他,须得去找将军。但是……”
但是将军怎么可能顺着淮王殿下的心意。
他既然冒充追星,必然不想让淮王知晓自己的真实相貌。
孙有德是林策身边,唯一心向自己的人。
周则意清楚,孙有德都不愿悄悄告知他那人身份,他去找林策也没用。
他半垂眼眸,神色黯淡:“你能不能帮我告诉他,我来过?”
孙有德:“他已经知道。”
已经知道,不愿相见。
周则意无可奈可,在孙有德的恭送下,黯然离开将军府。
回到宫中时,宁越之已在殿中等候多时。
“殿下有事找林策商议?”
周则意任何事情都该和他事先说明,尤其去将军府。
今日周则意并未知会一声,自行前往林策府上,宁越之听说此事的时候,惊讶不已。
周则意虽是他主子,手握实权的却是他这个下属。
宫中毫无根基的淮王想登帝,他二人必须齐心协力。
周则意任何事情都不能瞒着他。
“越之,”周则意也并无隐瞒的打算,“林策府上,有一个武艺高强,相貌绝世的青年男子。”
他朝宁越之描述那人长相:“周翰设宴那日,林策派他来我身边护卫。”
“你可知晓此人?”
宁越之略有疑惑:“别说知晓,卑职从未听闻林策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按照殿下所说,”他阴恻一笑,“那人真有如此风姿,令人过目难忘,外界不可能没有传言。”
“卑职早就派人详细调查过林策身边亲信,军营里都是粗鄙的武夫,他身边那些亲卫长什么样,殿下不是没见过。”
周则意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可能弄错。”
“真正的孟追星和孙有德都亲口承认,他确实是将军府的人。”
“哦?”宁越之嘴角高翘,“听殿下这么一说,卑职也生了浓厚兴趣。”
“越之,派人混入将军府,把那人的身份给我弄清楚。”
宁越之露出几分为难神色:“卑职早就试过在镇北军中安插眼线。可惜林策这次带回京城的,全是他极其熟悉的精锐。将军府又没有仆从侍女,我们的人安插不进去……”
周则意嗓音森冷:“做不到?”
“卑职可以试试亲自潜入将军府打探消息,不过,”宁越之笑意如毒蛇一般阴寒,“林策身边高手如云,卑职若不幸失手被擒……”
周则意:“林策不会杀你。”
虽然他们的关系比敌人还不如,但紧紧绑在同一条船上。
双方互相试探,都想牢牢控制对方,却绝不会自己削减自己的助力。
“你明日未归,我明天一早就去将军府让林策放人。”
即便失手被擒,顶多受点皮肉之苦,不会伤及性命。
宁越之一拱手:“卑职谨遵殿下旨意。”
***
天幕星月流照,地上灯火九重。
宁越之换上一身漆黑夜行衣,融于夜色,翻过高墙,悄悄潜入镇北将军府。
将军府中的守卫虽都是高手,但府邸占地广阔,林策带回的那些兵力,三班轮值,很多地方照顾不到。
宁越之武艺高强,多费些功夫,迂回绕道也能顺利潜入。
他来过两次,熟知林策卧房的位置,用了一个时辰,避开巡逻兵士进入主院。
一旦进入主院,院中没了守卫,通过大敞的开阔轩窗进入房中不再是难事。
宁越之悄然进入卧室隔间的浴房。
他心笑一句:不愧是宣武帝亲自督建的府邸,规制堪比皇宫。
随后屏气凝神,躲入屏风后的阴影中。
过了小半个时辰,温水通过铺设的管道注入浴池,房中升起缭绕水气,琉璃灯的暖光在水雾中晕染了边界,模糊出一片暧昧的氤氲。
紧接着,轻柔脚步踏入浴房,一道清瘦人影投映在屏风之上。
宁越之隐没在屏风的阴影中,悄然探出头,看到了背对着他,正在褪去衣衫的人影。
淡白的里衣滑落,藏于其中的景致毫无遮挡地暴露在雾气之中。
宁越之大为惊诧。
林策多年征战,传闻他身上伤痕无数,后背有三道刀伤三道箭痕,格外醒目,见之惊心。
然而眼前这道背影,身形单薄,皮肤光洁如玉,没有任何一点细微伤痕。
暖黄的灯光照在上面,似如凝脂一般光润。
即便烟花风尘中身材最婀娜的舞姬,背影也不会比这更荡人心魄。
那人缓缓转过身,前胸如后背一样净润无暇,那道传闻中从左肩到右腹,几乎将身体斩成两段的狰狞伤口也毫无影踪。
他骨骼虽瘦,紧实的薄肌勾勒出堪称完美的腰腹线条,灼目得不似人间之物。
这人……不是林策?
宁越之:将军府里都是些长相寒碜的歪瓜裂枣。
后来……
将军,卑职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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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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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