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应下,云朝芙扬了扬唇角,立时也安心许多。只因她比谁都清楚,将军是个守信的,说到便能做到。
没了心事,再嗅着他怀里温柔的清香,困意很快就铺天盖地袭来,睫羽懒懒一颤,云朝芙沉沉地闭上眼。
并非是她爱撒娇,只是今日属实起得太早,又一直在赶路,她真的快有些扛不住……
伴随怀里的呼吸声渐变轻缓匀和,攥着洛君行衣襟的那只软绵绵小手也滑落,他下意识接住,裹进了自己掌心,拇指指腹不安分地在雪团子上轻轻揉捻几下。旋而抱着小娘子往后靠了靠,以便自己坐得更稳实些,免得惊扰美人好梦。
小娘子虽纤瘦,看着没几两肉,但抱在怀里时却是软软的,洛君行低眸,忍不住暗自疑惑,莫非就连她的骨头也与自己长得不一样?
还有自小娘子身上散出,时常缠绵他鼻尖,经久不散,次次拽他卷入甜蜜漩涡的那缕缕甜香,纵然沐浴了都消不掉,好似也是与生俱来的?
分明是这样娇小的一个人,怎地好像身上处处都斥满了神秘,惹他不住好奇。
看得久了,洛君行竟不自觉入了神。目光从她精致的眉黛,缓缓下落至密长睫羽,停留斯须,又挪至她翘挺的琼鼻,最后再流连于那两瓣红嫩润泽的樱唇……他喉结滚动两下,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去触碰。
“阿姐?”
不料突地一声唤,惊得洛君行缩回手,慌张地吞咽了口。
须臾,待重整好神色,他才撩开车帷一角。
原来是冲在前头的云朝兰又折了回来,正御马与车齐行,手里还揣着两个油纸包。
车帷被掀开,云朝兰也一眼瞧见了正熟睡的阿姐,于是压低声音,将其中一个油纸包递过去。
“姐夫,这是新出炉的百花糕,买给你和阿姐尝的。”
洛君行接在手,“多谢。”
如此,云朝兰才扬起笑,轻踢马肚,边惬意地食着糕点,边领先走在了马车前头。
糕点还是热乎的,暖暖的香气渗过油纸包弥散出,转瞬就斥满整个车厢,但午食硬塞太多,洛君行暂提不起食欲,怀里的小娘子更是睡得香沉,全然不闻,于是这一路也没拆开过。
可这糕点倒也没能浪费,是日入夜,云朝芙因白日睡得久,夜里反倒精神,睡不着,便爬起将它吃了个干净。当然,代价就是不慎吵醒了某人,此后被他压在身下好一通欺负。
翌晨,云朝芙再睁眼时,天光熹微,屋子里尚一半昏暗一半亮,里外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可闻,身旁人却没了踪影。
她醒过神,慌地拉上衣衫,爬下床,趿了双小巧绣鞋便要往外跑,不成想这时屋门却被人推开。
来人一身墨色戎装,笔挺立于门前,柔和曦光静静披撒在他肩上,衬得他如琼枝玉树般孤傲,不易亲近,可若再仔细看,又觉不乏少年将军独有的英姿凛凛和意气风发。
云朝芙不由得晃了一瞬的神。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她倚在桌前,眉眼间尚残着丝丝忧郁和沮丧,望着眼前宛若“初见”的大将军,一时茫然无措,竟不知是否该往前。
直至洛君行走近,将剑置于桌上,默不作声地抱起她又往里间走。
“未同夫人辞别,走不得。”
安静凝望着怀里的小娘子,一片温意自他的眉宇间浸染开。洛君行将人轻放到床榻上,褪了她的绣鞋。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谦和些,好抵去这身战衣的冰冷,不至于将她吓到。
“我是来同夫人辞别的。”
听得这话,云朝芙眼眶子微红,紧抿唇,眸光颤了颤,就要再爬起。
“那我送将军出城。”
却很快又被那人按下。
“不必。”淡淡一笑,洛君行将她滑落下的衣衫又提好,遮住了那一片雪肌及自己留在上头的触目痕迹,沉着声道,“将士出征,不敢回首。夫人还是乖乖留在府中,等我归来。”
云朝芙本不打算应他,可又不愿看他心有牵挂地离去,一番挣扎,终还是屈服,抽泣着搂住他的脖子喃喃道:“好,那我在家等将军早日归来。”
“嗯。”
再后来。
她便记不大清将军走时是何情形了,云朝芙只知自己在那之后又沉沉地睡了一觉,直到秋阳爬上床栏,落在她眼睫上,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眼角的泪花已然被风干,痕迹沾在睫羽上,模糊了视线,她使劲揉了揉,才终于看清,坐起,唤燕儿进来伺候着沐浴洗漱。
少将军出征的消息很快便传遍晟京,云府更不例外,知晓此事后,江氏与云朝兰毫不耽搁,立即赶去了将军府。
二人随小厮抵至院中时,云朝芙正托腮坐在桌前,紧蹙着眉,一脸苦闷。
“阿芙。”
江氏心疼地坐到她对面,一声轻唤,将出神的人拉回。
“娘亲?”云朝芙抬眸就见二人,愣了愣,旋而一脸高兴,“你们怎么来了?”
“娘亲说不放心你,便想来看看。”纵使云朝兰平日里再如何大大咧咧,也清楚瞧见了她那双红肿的眸子,担忧问,“阿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怎么……”
忽地反应过来二人为何是这般神色,云朝芙淡然笑了笑。
“娘亲,阿兰,你们放心,我好着呢。将军又不是不回来,且他还应了我,说会早些回来,我只需乖乖在家等他就好。”
“你若能想开那自是最好,可若心里委屈,就记得来找娘亲说说。”江氏疼惜地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抚,“你爹爹也让我转告你,无论何时,云府永远都有两个女儿。”
竟不知惹了家里人如此多担忧,云朝芙心有愧疚,却也颇多感动,不经意便红了眼眶,呜咽着点点头。
“娘亲和爹爹放心,女儿脸皮子厚着呢,才不会因为嫁了人就与你们见外。”
这一语,逗得正感伤的江氏也不由失笑,虚点了点她额头,“你呀。”
“可若不是因这个,那阿姐方才是在为何事烦愁?”见气氛缓和,云朝兰乍然想起这事,忍不住问起。
“刚才?哦,对了。”被其提点,云朝芙也这才想起,将怀里画得满满的图纸推到桌中央,轻叹口气,“烦忧的是这个,我曾答应了将军的,要在他回家前将府中焕然一新,可好不容易将各处布局都设计好,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看了好半日也没看明白。”
“这将军府啊,是得好好打理打理。”江氏闻言看了看四周,也表示赞同,“来时我便觉得,地方虽大,但也确实颇单调乏味了些。”
“有吗?我倒觉得挺好。”云朝兰摸着下巴一脸兴致盎然,似乎对这里极为满意,“乱七八糟的东西少,便于施展拳脚,练起武来还不怕打碎东西挨骂,多好。”
这话听得一旁的江氏又好气又好笑,立时板起脸,轻戳了戳云朝芙的手背,“瞧见没有,这将军府为何会这样单调,大抵那父子俩都是如她这般想的,说不准一个模样。”
“一个模样?娘亲这是在说我日后也能像洛老将军和姐夫那样,成为护国英雄吗?”
“还护国,我是说你像个男子。”
云朝兰这才笑意微敛,不满地撇了撇嘴。
见状,云朝芙忍不住乐出声,不料竟也被江氏抓着训起了话。
“你呀,也别光顾着笑她,洛府两世就只出了你这么一个女主人,可得尽心打理好,否则日后落人诟病,那都是要你担着的。”
云朝芙听罢头一缩,“哦。”
接着腆起笑脸将图纸又往对面推了推,“那娘亲也帮我看看嘛。”
江氏无奈摇摇头,只觉得自家两个女儿真真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幸好这阿芙嫁在了跟前,倒能时常来照拂一二,至于阿兰,婚事也得早早做安排了。
边这般想着,江氏边拂平图纸仔细看起来。
不看还好,这一看,愣了下,再一细看,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我画得挺好呀,娘亲笑什么?”云朝芙见了嘟囔道。
“是,你画得是不错。”江氏捻锦帕掩嘴,轻笑两声,“你将云府的布局用得这样丝毫不差,娘亲都快自愧不如了。”
“云……”
云朝芙赶忙将图纸拿回,又仔细看一遍,竟果真与云府相差无几,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怪不得我第一次画这个,就这般顺手。”她霎时红了脸,赶紧将图纸折好塞进袖口,“我再重画就是。”
“为何要重画?直接用呀,我们家的景致也确实好看。”云朝兰实在不懂这二人怎想的,既然自家有现成的,干嘛再折腾一场。虽说她对这些无甚兴趣,可凭良心讲,云府的景致在晟京高门里也算数一数二了,当初可是娘亲花费了好些精力才打理成如今这模样的。
“你这丫头。”江氏听了忍不住戳了下云朝兰的头,“这是你阿姐和少将军的家,过得是她二人的日子,跟娘家弄成一模一样像什么话?”
云朝兰依旧是一副不大理解地模样,直至看向自家阿姐,才蓦然怔了下。
彼时的云朝芙,两颊微红,神情似有羞赧又似有喜悦,但更多的,还是说不清的期待和向往。
“娘亲说得对,这是我与将军的家,需得自己多用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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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