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她这句话倒也罢了,可偏偏云朝芙这么一提,以致众人再看佟有容,穿红着绿簇在素衣人堆里,身后是郁葱山林,身前是庄严庙宇,衬托得可不就像只花孔雀吗?
且还越看越像。
众人也愣是没憋住,捂着嘴纷纷哼哧偷笑。
佟有容这下子更是气极,贝齿紧咬,忍不住朝眼前人怒骂:“云朝芙你个坏蹄子!嘴巴怎这样恶毒,难怪只能嫁给什么战神。你们一个凶一个坏,一个面丑一个嘴臭,真是绝……”
话未说完,便听“锵”地一声锐响,转瞬间,一把利剑压上了佟有容的肩,寒刃离其脖颈不过分毫之距,杀气凌凌弥漫出,足以刺破其肌肤,寒彻其筋骨。
“你、你做什么?”
佟有容死瞪着乍然对她出手的婢子,颤声质问道:“你可知我是谁?我乃当朝礼部尚书之女,你若敢伤我,定叫你全家都跟着陪葬!”
不说还好,这一说,哪知紫闻的剑刃又近了些许。
“我无父无母,全家就我一个,给尚书之女陪葬,也不算亏。”
“……”佟有容一时语噎,见这边是说不通了,只得又去招惹云朝芙,“还不快管管你的婢子!”
紫闻突亮兵刃,云朝芙原吓了一跳,但见佟有容说这么一堆废话,仍不见其有动手的意思,她便也放下心,乃至跟着凑起热闹。
“这我可没办法。”她无奈耸肩,“你我斗嘴,谁让你拉他人下水的?紫闻原就是将军的人,你说将军坏话,她自是要找你算账的。”
一听这话,佟有容登时小脸惨白。
都传那位战神冷血无情,双手沾满血污,剑下亡魂不计其数,就算加上她这一条,怕是也不嫌多吧。且仆随主子,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爹爹是尚书又有何用,此刻不在身边,就算能在她死后为她复仇,可死都死了,她哪有闲心管那些活人的事?
她还未见过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也未领着夫君在云朝芙和丑将军面前炫耀一番。
她才不要就这么死!
再说了,这事都怪云朝芙。平日里说洛少将军凶恶丑陋,她们那也只是背后偷偷的说,或是在心底说,若不是云朝芙故意气她,她哪会这样口不择言?
越想佟有容越是气恼,瞪起云朝芙。
“那你说怎么办?”
“这还能有什么好法子?你既是得罪了将军,那自当向将军赔礼道歉才是。”
“可、可他又不在,我向谁道歉去?”
云朝芙一听,理理衣袖,学起洛君行背着手,一脸大度道:“你说吧,我替将军听着。”
“……”那为何不直接替洛少将军原谅她!
佟有容知其是有意戏弄,可剑架在脖子上不敢不从,只能暗暗在仇人簿子上又重重给云朝芙记上一笔。忍着不满,她闷闷道:“对不住。”
“那以后还骂不骂了?”
“……不骂了。”
“这还差不多。”
听其乖乖认错,云朝芙抿唇一笑,也打算见好就收,便示意了紫闻一眼。
紫闻立即收剑入鞘。
佟有容这才大松口气,赶紧退后,瞪着一行人想再骂两句,可觊觎紫闻却又不得不缄口,最后只能狠跺一下脚,领着婢子气冲冲离开。
云朝芙也闹得心满意足,一众人提步继续往姻缘树走。
前头姊妹二人依然有说有笑,紫闻心有不解,碰了碰身旁燕儿的手肘,低声问:“夫人与方才那姑娘是何关系?为何两人一见面就水火不容,可若仔细看,却好像关系又没那么差?”
“这个啊。”燕儿无奈摇摇头,“也是段孽缘,回去我再与你细说。”
“好。”
姻缘树,植于南迦寺西北角,亦是寺里一大盛地。几人抵至时,树下早已挤满了年轻姑娘,个个正值妙龄,姿容俏丽,正攥着手里的姻缘签往树上扔。
云朝芙也从照料姻缘树的小沙弥手里求得一张签子,转交与自家小妹。
所谓姻缘签,实则是用寺中供奉过的红细布悬挂上一颗小铃铛,只需写下心愿,再立于树下向空中抛起,若能悬挂上枝桠,便预示此心愿会得以实现。
“阿姐,你也信这个?”
“信不信另当别论,可你既来了,又不费胳膊费腿儿,扔扔怎么了。”
她好一番说劝,云朝兰才不情不愿写上“觅得良人”四个字,随即众目睽睽之下,脚尖轻点,蹬着树干三两下腾上枝桠间,轻而易举将签子挂在了姻缘树顶端,也就是云朝芙绕树一圈,寻得的最佳位置。
周旁人看得一脸艳羡,云朝芙也笑呵呵了两声。
这……习武之人确实便利许多啊。
因距午斋时辰还有些时候,这里又热闹,几人便在附近逛了逛,掐着时辰才往斋堂去。
而彼时佟有容恰从正殿走出,身子有些疲了,便打算去斋堂休憩片刻。
只是这一路,心中还是为方才的事愤愤难平。
婢子秋月瞧在眼里,心疼地安抚:“姑娘莫气了,这云姑娘也就嘴皮子厉害,可真遇着事,不还是没办法?”
“譬如呢?”佟有容可怜哀哀望去。
“譬如……赐婚呀,纵使再不情愿,她不还是嫁给了那位凶悍粗蛮的少将军吗?奴婢还听说,少将军这两日又得离京征战,这一去估计没数个月回不来。您想,这才成亲几日啊,就得守活寡,诺大晟京里有几个姑娘能有她这么悲惨?”
“你说得倒也是。”佟有容一细想,也觉得云朝芙甚是可怜,下意识念叨,“这圣上也是,怎么没事总爱弄赐婚这一出,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
秋月听得吓出一身冷汗。
“姑娘,背地里议论圣上那可是大罪,可莫要再说了。”
“哦,知道了。”
或是因云朝芙太过凄惨,佟有容不知怎地竟也生不出气来,反倒还对其生出了些怜悯。不管怎么说,她也就嘴上吃点亏,云朝芙那可是将一辈子都栽了进去……
“姑娘当心。”
低眸正想得入神,突地秋月一声喊,将她一把子拉住。佟有容回过神,这才发觉原来是自己差点与人撞上。
下意识后退两步,打算向对方表声歉意,一抬眸,却撞进了一双清冷幽邃的眸子里。
佟有容愣怔住。
那人一拢墨衣,轩然霞举,宛若林间一根挺拔玉松,透着股坚毅清冷之气。虽面蒙冷霜,凛凛威严,叫人不敢直视,可又因其姿容清俊,郎艳独绝,她看了一眼便又忍不住多留恋须臾。
直至回了神,她忙地收了视线,羞赧低起眉,致歉道:“险些冲撞公子,望公子见谅。”
“无妨。”
那人淡淡回了声,便随在小沙弥身后离去。
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佟有容嘴角挂起一抹笑,良久才记起问秋月:“你可知那是谁家的公子?”
不想秋月竟是摇摇头。
“看装束,应也是出自富贵人家,长得这样好看,还冰冰冷的性子,在人堆里也很出众,奴婢竟从未听过哪家公子是这般。”
佟有容听罢若有所思,“莫非他不是晟京城的人?”
没作多想,便紧着步子往斋堂去,不为其他,只因那人去的方向竟也是斋堂。
随至斋堂时,恰好见男子步入她们隔壁的那间屋子,佟有容霎时更惊讶。
南迦寺本就香火旺盛,又有食斋心愿更易实现之说,故而留下用斋之人也多。但像云府佟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不仅常来,逢年过节还会给寺里捐香火钱,方丈为示感激,都会安排单独食间款待,也是免被人冲撞。
“莫非他还经常来南迦寺?”
“姑娘,那间屋子好像……”秋月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思忖片晌,终于想起什么,正要开口时,便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二人回头,恰好碰见云朝芙等人及至。
逛这么一圈,云朝芙已有些乏了,与佟有容对视一眼,并未打算说什么,就要往食间走。
“你干什么?”
不料对方却像只护犊子的母鸡,突地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
云朝芙不解地打量一眼,“我能做什么?自然是来用食的。”
“那你去自己的食间啊。”
云朝芙被她气笑,当即指了指佟有容身后的那间。
“我的。”
佟有容一愣,惊诧地看向秋月。刚想起这事的秋月,也只好点点头。
那这么说,那男子是来见云朝芙的?
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莫非还是打算在这幽会!
“你不知羞耻!”佟有容忍不住骂道。
这一声,招得过往人纷纷驻足望来,佟有容这才意识声音有些大,只好努力再压低些,凑近云朝芙跟前劝:“怎么说你也出身清贵人家,就算那少将军再怎么不好,你也不能行这等事啊。”
“……”
云朝芙登时更摸不着头脑了。
恰逢屋里品茶的人也闻得动静,起身走出,结果就见自家小娘子一脸错愕地站在人堆里。
“夫人。”
云朝芙听见声音,抬眸望去,见洛君行正立于食间前,愣了愣。
“将军?”
她登时眉眼一弯,将佟有容那番不明不白的话抛在了脑后,提起裙摆就高兴地奔过去。
洛君行也下意识松了负在身后的手,待人钻进自己怀里,他空落落了整个上午的心才豁然被塞满。
他轻揽住了小娘子的腰际。
今天不短(?? ˙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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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