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澜与冯瑛双剑出鞘,一掠而上,二人身法快极,后发先至,反抢在唐赛花之前,左右分袭。maxreader额音和布逼得回转身躯,连环双掌,解开冯唐二人的攻势,这刹那间,唐金峰已脱出身来,但因震荡过甚,一跤跌倒在地上。
唐赛花这才赶至,失惊问道:“爹,你受伤了?”唐金峰翻身坐起,左手仍然紧抱着年羹尧的孩子,急声说道:“没事。你快替我抱这孩子,紧靠我的身边,千万不可乱动。”待女儿接过孩子,立刻盘膝坐在地上,双眼炯炯,似斗场的公鸡一样,注视敌人。
额音和布被冯唐逼退,吃了一惊,心道:“这两人剑法又高多了!”不敢空手对敌,取出拂尘,一扬一绕,两柄宝剑,竟然都给缠着,逼不近身。额音和布哈哈大笑,那料笑声未毕,忽听得“卜勒”几声,拂尘竟然断了几根。霎时间寒光疾射,两口明晃晃的利剑,同时逼到面门!
额音和布的拂尘,乃是用西藏牦牛的尾缠绕白金而成,坚韧异常,本来也是一件宝物,更加上额音和布内功深湛,力透拂尘,可软可硬,平时他用这柄佛尘夺取敌人兵刃,确是得心应手,无往不利。但唐晓兰的游龙剑与冯瑛的断玉剑都是削铁如泥,吹毛立断的宝剑,两人虽然一时之间被额音和布的内力逼着,不能移动,但立即便运用天山剑法的“柔劲”,剑尖微颤,削断拂尘,突围而出。若非这拂尘也是宝物,削断的还不止这几根。
额音和布虽然知道敌人双剑不是凡品,但却料不到如此锋利,一惊之下,双剑已到面门。幸他武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肩头微动,左掌一挥,冯唐二人被他掌力一震,身形稍歪,剑尖落点斜偏,双剑交插,从他肩头两边穿过,却没有将他刺着!
额音和布带来的卫土发一声喊,纷纷围上,额音和布瞧了一眼,见拂尘被削断的不过几根,冷笑一声,随即喝道:“这两个小辈插翅难飞,你们将这庙里的人都给我捉了,仔细搜索,一个也不许漏!”卫士们知他不用帮手,便围上去捉唐金峰父女。
唐金峰仍然盘膝坐在地上,若无其事,唐赛花则抱着孩子,坐在父亲身后,她比父亲低半个头,身躯恰恰被父亲遮着,也是动也不动,还低声的哄那孩子,叫他不要害伯。
卫士们见此情形,倒不敢骤然冒进,领头的人骂道:“你这老儿,捣什么鬼。”唐金峰双眉一扬,目光如炬冷冷一笑,却不答话。这时额音和布又已和冯唐二人斗了六七招,斜眼一瞥,大怒骂道:“你们这班脓包,还要等我来动手么?”领头的卫士扬刀疾进,至距离唐金峰一丈之处,忽然大叫一声,翻身便倒,在地上惨叫狂嗥。其中有识货的叫道:“不好,这是唐家的歹毒暗器丧门钉!”话声未完,又有几人倒在地上。
唐金峰冷笑道:“这番狗不知我的来历,难道你们也不知么?”额音和布带来的卫士满汉参半,汉人卫士中大半知道唐家的来历,有人叫出声道“你是唐二先生么?”唐金峰傲然说道:“你们既知道我的来历,还不乖乖给我滚出去!”卫士中有两个是额音和布的徒弟,大声叫道:“我不怕你的暗器!”各把手中兵刃,挥成一道圆圈,这两人功力甚高,竟把唐金峰打出来的三口丧门钉震落在地,正在洋洋得意,忽然眉心剧痛,惨叫一声,两人四眼,全给打瞎,还有两名跟着逼进的满洲卫士,手腕关节之处突然似给蜈蚣咬了一口,又痛又酸又麻,手上的兵器竟自掌握不稳,当的掉在地上,汉人卫士中有识货的又惊叫道:“快退,这是白眉针!”四川唐家的暗器天下无双,其中尤以丧门钉和白眉针最为厉害,丧门钉专打人身要害穴道,中暗器的痛楚非常,但却无毒,拔出铁钉,解开穴道之后,仍然可救;那白骨针则细如牛毛,被射中的人并不觉痛,但却含有剧毒,少则三日,多则七天,白眉针便顺着血管进入心窝,无法可救。汉人卫士见他使出这两种暗器,个个心惊,不约而同都退出数丈开外!
满人卫士死伤了几人之后,也都纷纷退后。额音和布叫道:“他用暗器,你们不知道用暗器么?哎呀,哟!”原来他正在剧斗之中,这一分心,被冯瑛一剑从他肩头削过,削去了一片皮肉。
白眉针不能及远,卫士们退到数丈之地,纷纷发出暗器,唐金峰大笑道:“鲁班门前弄大斧,好,看我的!”改发丧门钉毒蒺藜等份量较重的暗器,又把卫士们再逼退一丈之地,卫土们发来的暗器,射到他的面前已是无力,被他或闪或接,随接随发,片刻之间,地下便撒满暗器,飞刀、飞镖、袖箭、铁莲子、丧门钉、毒蒺藜,什么都有。卫士中又有几人受伤,但仍然与他相持,满空暗器,发个不停!这样一来,虽然卫士们受伤较多,但唐金峰也形势甚危,他暗器上的功夫虽是天下第二,但敌人众多,暗器如蝗,若然稍有疏神,那便不堪想像!
酣斗中,冯瑛听风辨器,见唐金峰形势不佳,疾攻两剑,抽身便退,叫道:“晓澜,你用须弥剑法,紧守些时,我去帮忙唐老公公。”唐晓澜道:“好,你快去!”剑法一变,游龙盘头盖顶,左右飞舞,霎时间,但见银光匝地,紫电飞空,唐晓澜整个身子就如藏在一幢青色光幢之内,额音和布抢攻数招,有如碰到铜墙铁壁,无法攻迸。额音和布大怒,运尽内力,连发数掌,唐晓澜人在光幢之内,给震荡得晃个不停,剑法却仍丝毫不松懈,急切之间,额音和布兀是奈何他不得。
冯瑛抽身一退,脚尖点地,使个“紫燕腾空”的身法,呼的一声,从卫士们头顶飞越,她身上穿有钟万堂所送的防身宝甲,满空暗器碰到她的身上,纷纷落下,一瞬间,她己落到了唐金峰父女的身边。
卫士们见暗器伤她不得,大是惊奇,唐金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意似甚为感激。冯瑛不俱暗器,把宝剑舞成一道银虹,拦在唐余峰的面前,将敌人发来的暗器纷纷磕落。唐金峰则腾出手来,用丧门钉打敌人的穴道,这一来,又将卫士们逼退数步,双方仍是僵持。
唐晓澜单独对付额音和布,只有防守之功,却无反攻之力,额音和布松了口气,连发数掌,将唐晓澜逼得步步后退,猛然纵身一跃,双掌斜飞,从暗器丛中穿过,满空暗器给他的掌力震得左右纷飞,冯瑛大吃一惊,短剑反手一刺,唐金峰也变了面色,将份量重的毒蒺藜打去,但见额音和布身形一歪,从他们的侧边穿出,头也不回,逢自扑到佛像下面那个“病人”的身边。原来额音和布并不是来捉唐金峰父女,而是从他们身前闯过,要去捉那个“病人”。
佛像下那堆火已经熄灭,火烟刺目呛喉,额音和布冷笑道:“贝勒爷,你何苦在这里受罪,还是随奴才回宫去吧。”伸手揭那病人的被盖,忽听得“啪”的一声,额音和布面上着了一下,饶是他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面上也**辣作痛。额音和布反手拿住了那人的手腕,使劲一拖,那人翻身坐起,大声说道:“好好,我早知允祯不会放过我了,你此来只是为我么?”额音和布道:“皇上专诚请贝勒回京。”那人道:“既然如此,你把这对父女放走吧!”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两方的暗器交锋,也暂时休止下来,唐晓澜凝神注视,只见那“病人”虽是形容憔悴,却自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猛然省起,这人原来就是自己以前在皇宫中曾经见过面的九皇子允搪。
只听得“卡嗤”一响,额音和布将九皇子的腕骨扭断,将他双手反剪,提了起来,躬身说道:“只要他们不与我为难,奴才自当遵命。”原来雍正根基己固之后,第一步将众皇子的羽翼剪除,第二步便将以前敢于和自己争夺皇位的兄弟一一借题杀掉,其中九皇子允搪与十皇子允俄,精通武功,闻风先遁,额音和布此番千里追踪,所为的就是允搪。至于唐晓澜诸人,不过是偶然碰着罢了。额音和布心想:唐晓澜与冯瑛剑法精妙异常,那老儿的暗器也十分厉害,缠斗下去,只恐反有意外,所以允搪提出,叫额音和布将他们放走,额音和布也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唐金峰大力惊愕,心中暗道:“原来当今皇上这样无情,骨肉尚且相残,何况外人。我以前让女婿在公门当差,即算不死于非命,也断不会有好的下场。注目看时,但见允搪痛得黄豆般大的汗珠,滴了下来,却咬着牙根抵受,不哼一声。额音和布又躬身说道:“时候不早,请贝勒走吧!”
允搪忽地一声惨笑,大声说道:“你们都看见了,但愿今后生生世世,大家都不要生在皇家!”唐晓澜一闻此语,入耳钻心,手按宝剑,便想冲出。冯瑛在他身边低声说道:“你早已不是皇家的人了,我们谁也没有把你当做皇子,身世之恨,早该忘掉。此人以前与允帧争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何必为他拼命?”唐晓澜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想救他,我,我……”心情复杂之极,难于解释,说了一半,说不下去。
额音和布拉着允搪,缓缓走出,忽有一名卫士指着唐金峰所抱的年寿说道:“禀大人,这是年羹尧的孩子。刚才那两人便是年羹尧的心腹武士。”唐金峰这一惊更甚,望着怀中的孩子,只见这孩子吓得面青唇白,叫道:“公公救我,我不去,我不去!”
额音和布哈哈大笑道:“真是好机缘!”扫了唐金峰一眼,喝道:“兀那老儿,你是年羹尧的什么人?”唐金峰道:“什么都不是。”额音和布喝道:“既然如此,把那孩子给我,饶你不死!”年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唐赛花急道:“爹,不要交给他们。”
额音和布勃然作色,正要发作,忽听得寺外一阵叮叮的铃声,传了进来,接着连声惨叫,冯瑛大喜叫道:“武老前辈来了!”额音和布大怒,跃出寺门,在月光之下,只见一个江湖郎中,右手提着虎撑,左手摇着铜铃,直向自己走来,门外几个把风的恃士都已被他打倒了。
额音和布瞪目喝道:“什么人?给我站着!”来的正是武琼瑶的弟弟武成化,只见他冷冷一笑,道:“好大的架子!你要问我是谁吗?我是替你招魂的使者!”摇起铜铃,叮叮作响。额音和布大怒,呼的一声,左掌推出,武成化身形毫不晃动,哈哈一笑,提起虎撑,迎头便打,额音和布拂尘一绕,将他虎撑缠着,却仍是给他逼退两步。额音和布大惊,暗运内力向旁一扯;武成化也吃了一惊,他的虎撑虽没脱手,但也不能随心所欲,直打过去。两人各运内力相斗,大家都知道碰到了顶尖儿的高手,一时之间,谁也无法奈何。
冯瑛飞步抢出,叫道:“武老前辈,你来得好!”武成化道:“这厮恃着人多,斯负了你么?”冯瑛笑道:“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转面对额音和布道:“你还要再斗么?”额音和布将拂尘一收,横跃三步,道:“好,彼此罢手,日后再见,我可不饶你了。”冯瑛笑道:“那就以后再瞧吧。”武成化横目扫了额音和布一眼,道:“如此武功,可惜可惜。”额音和布怒道:“什么可惜?”武成化道:“了因的下场,难道你不知道么?”额音和布正是雍正聘来补了因之缺的,闻言一凛,提起拂尘,武成化道:“是不是还要与我打个痛快?”额音和布一言不发,把手一招,带了卫士们疾下山去。允搪被扭断腕骨,支持不住,已痛得晕蹶过去,也被卫士背下山了。
武成化笑道:“我听说你们再下天山,料你们必然要去找吕四娘,却想不到在这里相见。你师父好吗?”冯瑛道:“咱们且先别谈,去瞧瞧唐金峰吧。”武成化道:“唐金峰是谁?”冯瑛道:“一位武林前辈,暗器天下无双。”武成化道:“哦,那是四川唐家的人了,你怎么会认得他?”
边说边走进庙中,只见唐金峰仍然盘膝坐在地上,而色灰白,唐赛花抱着年寿,愁容满面,小声问道:“爹,你怎么了?”唐金峰微微一笑,道:“好在保得这孩子的小命儿。我不中用了,你抱他回去吧。我认他做外孙。”唐赛花泪如雨下,道:“爹,你受了什么厉害的伤吧?咱们药囊中有的是好药。”唐金峰苦笑道:“什么药都没有用,我受了那厮掌力震荡,又苦战了这些时刻,力竭神疲,有如油尽灯枯,哪是药物所能救治?”冯瑛忽接口道:“我就有药物可以救治。”唐赛花大喜,顾不得以前的仇恨,忙道:“那么请你赶快救吧。”唐金峰意似不信,问道:“什么药物?”冯瑛取出一个小小的银瓶,倾出三粒碧绿色的药丸,顿时清香扑鼻,精神为爽。冯瑛将药丸递给了唐金峰,说道:“这个是用天山雪莲自己制的碧灵丹,补气旺血,疗毒解伤,最是有效。以你老人家根基之好,得它固本培原,不但性命无忧,武功也不至于有所减损。”
唐金峰将三粒碧灵丹咽下,只觉一股清凉之气,直透丹田,笑道:“天山雪莲,名不虚传,果然是灵丹妙药。”年寿眼瞪瞪的望着唐金峰,冯瑛道:“孩子,你的小命儿是拾回来了,你知道该怎样道谢吗?”年寿极为乖巧,走下地来,先跪在地上,对唐赛花磕了个响头,叫了一声“妈妈”。唐赛花喜得眉开眼笑,连道:“乖儿子,乖儿子。”年寿又对唐金峰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公公。”唐赛花笑道:“该叫外公,”唐金峰一笑将他搂入怀中。
唐晓澜道:“这孩子很像他的父亲,聪明得很。”冯瑛道:“但愿他不要全像父亲。”武成化与唐金峰寒暄几句,各道仰慕。武成化看看天色,只贝曙光微露,笑道:“我们要先走一步,你再打坐一个时刻,气力便可恢复,恕我们不再陪你了。”唐赛花一再向冯瑛道谢,唐家父女与冯家姐妹之间的仇恨,这才真正解消了。
武成化和冯唐二人在晨光中走下嵩山,武成化道:“你们是赶去邙山吗?”冯瑛道:“正是。我的妈妈也在邙山,你知道吗?”武成比笑道:“你的妈妈已不在邙山了。你要见她吗?”冯瑛惊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武成化笑道:“本来要出事情的,可是现在没事了。雍正这小子好狠,在削了年羹尧的兵权之后,对各地志士搜捕更严,他探出邙山有豪杰啸聚,便派大军围山,幸而吕四娘早得消息,叫我送你的母亲、外公和张天池等人到天山去。”唐晓澜道:“这样安排很好,他们都是毕生患难,也该安度晚年了。武老前辈,你在哪儿见着吕四娘的?”武成化道:“在京城附近。吕四娘想入京刺杀雍正,但京都防范极严,一直没机会下手。我本来是想寻找李治的,遇见了吕四娘,才知他们已去了四川。”冯瑛道:“那么我的妈妈现在哪里?”武成化道:“我们在路上分批行走,我替他们打前站探路,昨晚经过嵩山,他们就在山下一家人家住宿。”冯瑛大喜,当即和唐晓澜去拜见母亲,见面之后,自有一番亲热,不必细表。
冯琳李治与关东四侠等人走了一个多月,到达邙山,但见山上一片瓦砾,不但这几年来所建的房屋都全烧了,连独臂神尼以前所住的尼庵也已荡为平地,众人目瞪口呆,只道是火烧嵩山少林寺的一幕,重演于邙山,冯琳李治尤其着急,忽闻得丛林茂草之间,山禽乱鸣,卜卜飞起,转瞬间半空呼呼声响,只见两只大鹏鸟一黑一白,双翅张开,如磨盘大小,飞了下来,在众人头顶上低飞盘旋,玄风道长叫道:“这是独臂神尼当年所养的两头大鹏,想不到如今还在。”那两头大鹏盘旋一阵,又向山腰飞去,柳先开道:“这两头鹏鸟,甚有灵性,它们可爪裂猛虎,但见了熟人,却从不侵犯。我们到过几次邙山,它们定然认得。看它们这样低飞鸣叫,好像是向主人报讯一般,难道还有人在邙山之上么?”
众人随着大鹏所飞的方向走去,走到山坳峡谷之处,蓦然开朗,但见野花遍地,古槐夹道,对面山峰倒挂下来的瀑布,喷珠溅玉,在丽日照射之下,幻成七彩。玄风道:“从这里过去,就是独臂神尼的墓地了。想必是因这里山势绝险,官军窥望无人,又无房屋,所以就不下来放火了。”说话之间,忽然听得一声长笑,吕四娘与冯瑛突然出现,笑道:“我道是何人,原来是你们来了。”唐晓澜也跟着走了出来与众人相见,俱都大喜。
吕四娘道:“邙山是上个月被烧掉的,官军见山上空无一人,放火之后,便算了事。我师傅的陵墓得以保存,实是普天之幸。我料冯琳她们必还要回来,所以独自回山,一来看望陵墓,二来等候客人。想不到却先等到晓澜和冯瑛,然后才是你们!”
各人寒喧己毕,玄风问道:“女侠新自京城回来,可有什么消息么?”吕四娘笑道:“消息是有,不过这消息想必大家都已料到的了。”玄风道:“可是年羹尧被处死了么?”吕四娘道:“正是。那年羹尧被押回京师之后,杭州将军陆虎臣的弹章也跟着奏上,墙倒众人推,朝中大臣你一本我一本,都是弹劾年羹尧的,把那些弹章所列的罪状总计起来,你们猜猜看有多少,竟然有九十二条之多!”冯琳咋舌道:“嗯,这么多!”吕四娘道:“雍正亲下谕旨,说他有大逆之罪五,欺罔之罪九,僭越之罪十六,狂妄之罪十三,专擅之罪六,贪赎之罪十八,忌刻之罪六,侵蚀之罪十五,残忍之罪四,你们算算看是不是九十二条?”唐晓澜笑道:“你居然记得这样清楚?”吕四娘道:“那道‘上谕’也是妙文,其实对雍正来说,何必如此罗唆,这九十二条大罪合起来不过一条:功高震主而已。可笑雍正还要假惺惺“圣旨’下来说,年羹尧犯了九十二条大罪,按律本该凌迟处死,但姑念他平青海有功,着交步军统领监踢自裁,他的父亲年遐龄则被夺爵位,免议处分。可怜那老头儿父凭子贵,无端端做了几年一等公,正在欢喜,忽而经此一场打击,在年羹尧还未被处死之前,已先吓死了。至于年羹尧所有的家产,全被查抄入宫,这更不在话下了。雍正还说他这样处置是宽宏大量到了极点,要年羹尧临死之前,向他上表谢恩。”玄风道:“不是听说年羹尧己疯了吗?他还能写那样的谢恩表?”吕四娘道:“自然有人代写,官书文献,大半都是如此虚假的,有何稀奇。”众人不觉大笑。
吕四娘又道:“年羹尧刚被处死,雍正怕人心不服,所以防范特别严密,我探过两次皇宫,宫中殿宇如云,根本不知他躲在哪里,第二次探宫时被高手发现,立被围攻,还几乎脱不了身。”玄风道:“刺杀万乘之君,谈何容易!依我的愚见,最少还要多两名轻功绝顶、武功精湛的高手同去,也许还有机会。”
吕四娘笑道:“是呀,所以我才在这里等候你们。冯瑛冯琳这两年武功大进,轻功尤高,就让我们三姐妹去好了。”玄风拍掌笑道:“妙极,妙极,中帼胜须眉,我们且等着看三侠大显神通,永留佳话。嗯,这两个小淘气呢?”众人一看,不见冯瑛冯琳,吕四娘笑道:“她俩姐妹一定是背着人去说体己话儿了,阿瑛——阿琳!”山谷传来回声,冯瑛远远答道:“就来了!”
吕四娘料得不错,她们果然是去说体己的话儿,冯琳把姐姐拉到绿荫深处,悄悄问她和唐晓澜到底如何?冯瑛默然不语,被妹妹问得急了,眼圈一红,嘟着嘴儿答道:“我还是对他如同叔叔一样。”冯琳笑道:“不见得吧,我刚才听得你不是叫他叔叔,而是叫他的名字呢!”冯瑛板脸说道:“叫名字又怎么样?反正我今生今世不再嫁人。我就不信,女孩子非得有个男人不成。”
冯琳噗嗤一笑,忽然装得很正经的样子,拉着冯瑛的手道:“可是妈妈不相信呢!妈妈随他们去天山,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前几天我碰见她,她还问起你们的事情。她说女孩儿家总是要嫁人的,她又说那个唐晓澜,嗯,你那个‘叔叔’为人很好,她还怕你嫌‘叔叔’年纪比你大十多岁,叫我劝你呢!喂,你不听妈妈的话吗?”冯琳装作大人的模样,说得十分神气,冯瑛也给她逗得笑了起来。但随即想到母亲也曾这样劝过自己,可是自己和晓澜之间的事情,连母亲也不便告诉,此段情怀,只能深藏心底,思想起来又不禁黯然。
冯瑛给妹妹问得很是尴尬,幸得吕四娘呼唤,替她解围。一谈起要入京刺杀雍正,大家都精神奕奕。过了半月,吕四娘和甘凤池联络上了,仗着甘凤池的人缘极广,各路英雄,都陆续混入了北京,可是京中防范极严,皇宫又大,也不知雍正住在哪个宫殿,深恐一击不中,反为贻祸。所以入京半年,还是没机会下手。
雍正杀了年羹尧后,也预防会有刺客行刺,不但在宫中遍布卫士,而且连宫廷的一些旧例,如节日可以演戏作乐之类,也全都禁了,自己更是每晚更换宿处,提心吊胆,处处提防。
可是这样子做皇帝,也委实没有味道。过了半年有多,雍正见太平无事,禁令渐松,时光迅速,冬去春来,过了新年,转瞬又是元宵佳节,雍正的生母本是康熙的一个妃子,如今母凭子贵,做了太后,自是尽情享受,无须说得。这半年来闷在宫中,十分不耐,趁着元宵将到,便要雍正开禁,大大作乐一番。除了原有的内庭供奉,教坊歌舞,可以招来演出之外,还准许近亲贝勒,各各供献节目。雍正一想,与自己作对的兄弟,都已除了,谅剩下的各贝勒不敢再有二心,便顺着母亲的意思,允许开禁。这消息十分秘密,直到元宵前夕,才说给各贝勒听。这却乐坏了一个人。
这人是亲王允瑛,康熙的第十六子。他是雍正同母所生的亲兄弟,在诸皇子之中,年纪最小,所以当康熙在日,他并没有参加夺位之争,因此得以保全首领。
允瑛年轻喜玩,也喜练武,大约在一月之前,有人荐一位武师给他,这武师中等身材,貌不惊人,允瑛不信他有本领,一时高兴和他较量,拳脚刚刚沾身,就不知怎的被他摔倒。此人自称唐龙,不但精于武功,而且长于杂耍,允瑛十分欢喜,便留他在皇府之中。这次雍正元宵开禁,允瑛问唐龙可有什么戏法花样。唐龙连声答道:“有,有!”马上演出几套,如耍水流星、顶坛子、舞彩绸等等,都比寻常卖艺的人好得多,允瑛大喜,唐龙又要求多带几名助手,允瑛也答应了。
到了元宵晚上,紫禁城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常,御花园中搭起戏台,周围坐的都是皇亲国戚,那戏台旁边搭了一个看台,雍正和众妃嫔陪着太后在看台上观赏。
太后对这些杂技百戏。十分欢喜,一看到高兴之处,便叫人赏钱,到了允瑛带来的这一班人上台,太后更是高兴,笑对雍正说道:“你的小兄弟素来欢喜玩耍,看他又有什么好的?”
只见五个穿着彩色戏服、画了脸谱的人登上戏台,皇太后道:“演什么戏,怎么尽是须生、丑角?”允瑛回道:“不是演戏,是耍杂技。”雍正心中一动,但见两人站在台上,拉手并肩,一人跳了上来,分踏这两人的肩头,又一人跳到这人的肩头,雍正道:“这几人功夫好俊,是玩叠罗汉吗?”话犹未完,只见最后那名短小精悍的汉子一跃而上,头上顶着一个水碗,两手也各拿一个水碗,他微一倾斜,三个水碗都有水溅出,证明碗中盛满了水。但见他双手一抛,两个水碗掷到半空,呼的一声又抛出两条彩绸,就在半空中把水碗缠着,非但头顶上的那碗水滴水不漏,在半空中的两个水碗,也端端正正的落了下来,也不见有一滴水漏出。
就在喝彩声中,那人舞起彩绸,两只水碗盘旋飞舞,越转越疾,皇太后高声叫好,那人双手一松。水碗在他头顶上打了两个盘旋,他一伸手又抓住了彩绸的中段,再舞起来,一边是彩綢飞舞,一边是水碗盘旋,皇太后连连喝彩,道:“这比寻常的耍水碗要好看多了。”雍正却凝神细看,并不喝彩,忽然问允瑛道:“这几个人原来是你府上的吗?”允瑛正看得入神,未及回答,又见半空中彩绸转折,竟然打出“天下太平”四字,皇太后喜道:“真是神技,赏钱!””太监把两箩银子抬到台上,雍正忽然叫道:“把这几个人拿下来问!”
戏台上碎银如雨,一片叮叮当当之声,杂以众人喝采之声,正自热闹,雍正这一声大喝,大出众人意外,骤然间声音静止,说时迟,那时决,只见那个短小精悍的汉子,彩绸一展,呼的一声,两道白光,疾如电射,直向雍正面门飞去。原来在彩绸中竟然裹着两柄锋利的匕首。
雍正早已疑惑,预有提防,他一喝之后,身躯迅即闪入妃殡丛中,两柄匕首咔嚓两声,穿过了两名妃嫔的肩骨,顿时间,骇叫之声纷起,皇太后晕倒台上,众妃嫔乱成一团。就在这霎那间,那汉子身形疾起,飞鸟般的扑上看台,三碗水一齐泼到雍正身上,雍正眼睛睁不开来,只觉寒风劲射,冷气森森,一柄锋利的短剑已经触到背后。
雍正却也十分沉着机警,就在这千钩一发、死生俄顷之间,双手一勾,把两名妃嫔挤到身后,那汉子收手不及,眼见两名娇弱的女人鲜血飞溅,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挺剑再扑,雍正已是一个飞身,跳上楼栏。
这汉子哪是什么寻常卖艺之辈,却是江南大侠甘凤池。他混入了允瑛的亲王府中,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哪肯放过,虽然明知极险,也紧追不舍,随着雍正跳上楼栏。
与甘凤池同来的那四个人也不是什么耍杂技的助手,而是唐晓澜、李治、白泰官和鱼壳。他们迟了一步,已给看台下的卫士截着,哈布陀舞起流星锤,韩重山亮出辟云锄,加上其他卫士的堵截,急切之间,哪能闯得出去。
唐晓澜大急,游龙剑扬空一闪,真个是矫如游龙,猛如雄狮,当的一声,火星飞溅,把韩重山的辟云锄削去一片,韩重山叫道:“哼,原来是你,好大胆的叛逆,居然敢到宫中来了!”唐晓澜的宝剑虽然锋利,功力却是稍有不及,被他逼得退后两步。背后一名卫士,舞起混元铁牌,当头便压,忽被李治斜刺一剑,刺入关节,铁牌脱手飞出,打不着敌人,却反伤了自己的一个同伴。
李治的剑法最为奇诡,虚实相反,一出手就是刺向关节要害,在剑光飘瞥中,又有两名卫士中剑倒地。哈布陀飞锤迎敌,人在一丈开外,李治剑短,欺不进去,被他双锤盘旋迫压,腾不出手来。
白泰官见甘凤池遣入看台上层的畅音阁,竟如泥牛入海,既不闻厮杀之声,又不见人影出来,大为着急。他发出了一把梅花针,虽然打伤几人,却又给天叶散人赶来,运掌力将他追着。正在极度紧张之际,忽听见一声大叫,只见那座畅音阁突然塌了一角,一个人流星般的射了出来,“噗通”一声,跌入御河。
白泰宫惊叫道:“不好,七哥遇害了!”只听得楼台上哈哈大笑,雍正又走了出来,高声喝道:“甘凤池今已伏诛,朕宽大为怀,其余叛党,弃械投诚,可以赦罪。”鱼壳大怒,喝道:“谁信你的鬼话!”金刃挟风,一刀劈去,将一名卫士,劈为两半,再劈第二刀之时,却被韩重山一锄挡住。
雍正哈哈大笑,叫道:“额音和布出来,替肤将这些叛逆擒下,格杀不论!”只听得一声“领旨!”畅音阁里飞出一人,手挥拂尘,凌空下击,拂尘一展,立刻将鱼壳的厚背斫山刀卷上半空,唐晓澜大吃一惊,游龙宝剑颤锋一抖,使出天山剑法的绝招“大漠流沙”,但见浑身上下,卷起几道剑光,冷电精芒,缤纷飞舞,真如大漠沙扬,疾攻而上,额音和布领过厉害,拂尘不敢与宝剑相触,一沾即走,惊飘闪电般的又绕到白泰官背后,骤下杀手!
白泰官盘龙绕步,滑过一边,骤然反手一掷,喝声:“着!”一把梅花针,银光闪闪,一齐飞到额音和布的面门,白泰官以前为了对付了因,曾在梅花针上下过苦功,梅花针份量极小,不易受力,而他却可打到五丈有余,并可随意刺穴伤目,厉害异常,而今距离极近,以为定可奏效,哪料在银光疾闪之中,额音和布将拂尘一收一卷,只听得嗤嗤乱响,有如炒豆,那么一大把的梅花针,都给额音和布施展最上乘的内功,全部卷去,震成粉屑。
李治见势不好,长剑一抖,疾刺额音和布面上双睛,额音和布拂尘一绕,那知李治的剑明似向左,实是向右,剑锋陡然一转,削到右耳,额音和布一个弯腰,堪堪避过。李治挺剑再刺,猛不防天叶散人斜刺杀出,双掌一推,迅如奔雷,李治身不由己,退了两步,额音和布一个长身,拂尘换风,呼的一声,又是当头罩下。
正在紧急,忽听得一声清啸,恰似长天鹤唤,曳空而下,天叶散人叫道:“上人小心,又是那贱婢来了!”话声未了,忽听得满园惊叫之中,就在御花园中枝柳刺空的松树梢,疾如飞鸟股的掠下几人,看清楚时,竟是三名少女,衣带飘飘,有如姑射仙人,掠空而降,深宫内院,她们竟能潜伏进来,而且在满园人众,千百双眼睛之下,居然无人发现,只这一份轻身功夫,就已教所有卫土,心寒胆战!。
这三人正是吕四娘和冯瑛冯琳,其实,她们的轻功虽然都到了踏雪无痕,去来无迹的地步,但要偷进高手遍布的皇宫,却也不是易事,只因今日元宵,御花园中演戏,所有高手都调到园中护卫,她们才能神不知鬼不党的偷偷溜了进来。而额音和布等又正在和唐晓澜诸人缠斗,满园人众,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谁也没发现她们。
额音和布叫声“不好”,抢先堵截,唐晓澜大叫道:“皇帝在畅音阁里。”吕四娘脚方点地,又再飞起,霎眼之间,又跳上楼栏,扑入阁内,张眼一瞧,渺无一人,吕四娘何等机警,脚一伸入,霜华剑一招“夜战八方”,立即反身飞出,畅音阁内,飞箭如蝗,都给她的剑光削断。
冯瑛冯琳稍后半步,刚好碰上抢来堵截的额音和布,冯瑛短剑一扬,迅如电掣,一招两式,既点面门,又刺胸膛,额音和布身随剑转,拂尘反臂斜飞,尘丝缕缕,有如千百条八爪章鱼,一齐抓下,出手之快,无以形容,幸而冯瑛在天山又苦练了两年,深得制敌机先之旨,只见她不慌不忙,以静制动,微微一闪,剑光疾吐,连用“流星赶月”、“飞云掣电”两招,从拂尘之下,骤然穿过,刺他胁下的“期门穴”,额音和布不料冯瑛剑法精通如斯,拂尘一收,掌力外发,只见银光绕处,呼呼风响,冯瑛连用以柔制刚之劲,将额音和布的拂尘削去一缕,但身子也给他的掌力逼得立足不稳,摇摇欲堕。
说时迟,那时快,冯琳剑走斜边,一个旋转,剑势奇妙之极,似是向左,又似向右,刺向额音和布的命门要穴。额音和布浑身横练功夫,只有坎火离水之穴是他致命所在,见状吃了一惊,急运内家真力,倒持拂尘,一招“横驾金梁”,要把冯琳的腕骨击碎,那知冯瑛稳了身形,剑光又到,冯瑛的内功比冯琳强得多,手上拿的又是宝剑,额音和布不敢硬架,再运掌力,反击冯瑛,额音和布的内功又比冯瑛强得多,冯瑛也不敢硬接,斜身滑步,跳过一边,额音和布正待追敌,冯琳的杀手剑法又奔向他的坎火离水之穴,额音和布气得哇哇大叫,却是无可奈何,只得收回拂尘,撤回掌力,防护穴道。
你道冯琳何以这样厉害?原来她早年在四皇子府内,精习各种邪派武功,知道西藏红教的拂穴刺穴之法,这两年又得了无极派的真传,功力大进,对破“横练功夫”的法门,极之纯熟。两姐妹联手合斗强敌,杀得额音和布也微有怯意。
此时吕四娘已跳出了畅音阁,斜眼一瞥,见额音和布与冯家姐妹缠斗不下,也不理他,剑似追风,迳自扑入卫士群中,扬声叫道:“快闯出去,雍正这狗皇帝早已逃了。”唐晓澜道:“甘大侠,他,他……”吕四娘道:“七哥不见踪迹,咱们今日算是折了。”鱼壳须眉掀动,这时他又已抢到一条花枪,向前猛冲,道:“好,杀得一个是一个,咱们替甘大侠报仇。”吕四娘道:“七哥武功既高,人又机智,未必便遭不测。咱们可不能再硬拼下去,冲出去要紧。”她一面说话,手下却毫不放松,剑锋所指,如汤泼雪,将近身的侍卫杀得手断足折,头破血流。
韩重山大怒,跳了上来,辟云锄一招“泰山压顶”,蓦地向吕四娘当头劈下,吕四娘一声冷笑,三尺青锋,斜斜一拍,竟自将韩重山的辟云锄剃出外门,更不换势,手腕一沉,剑招又发,哈布陀叫声:“不好!”急急飞锤斜袭,那料吕四娘身法快到难以形容,哈布陀的双锤,明明已砸到她的头顶,却不知怎的一下子便给她闪了过去,毛腕一翻,剑锋斜展,“咔嚓”一声,将韩重山的右手手指,削去两指,辟云锄脱手飞出,恰好碰着一名侍卫,竟自将他拦腰斩断,劈为两截。
吕四娘这几年在邙山苦练,剑法通玄,内功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比韩重山已不只高出一筹,韩重山不知,还以为她是当年的吕四娘,心中想道:“吕四娘剑法虽然精妙,功力却稍逊于我,纵算不敌,也最少可打个一二百招。料敌一差,防敌便疏,所以本来可挡得三五十招的,却在三招之内,便给吕四娘杀伤了。哈布陀见韩重山受伤,大吃一掠,转身便走。天叶散人不敢恋战,也只能掩护师兄退下来了。
哈布陀等三大高手一走,卫士们更是不敢追击,冯瑛冯琳随着闯出,额音和布孤掌难鸣,也不敢追,把手一挥,叫众卫士救死扶伤,自己则急急入宫去见皇帝。
雍正这时已藏入深宫密室,原来他防备极为周密,早在畅音阁内,布好机关,并掘了地道,通到宫内,而且又先叫额音和布埋伏在里面。甘凤池一时心急,追入畅音阁内,吃了暗算,而雍正却从地道走了。
额音和布请内监引入,在密室中谒见雍正,叩头请罪。雍正道:“你救驾有功,何罪之有?朕只恨允瑛这小畜生,竟也敢来暗算于我。”额音和布道:“小亲王未必是有意的。”雍正道:“不管他是有意无意,不能不罚,太后现已救回,现在尚在昏迷中,你快去将这小畜生唤来,要不然太后醒来,又要拦阻了。”额音和布垂手应了一声:“喳!”正待走出,雍正又道:“你先叫精通水性的到御河搜索,看甘凤池死了没有?”额音和布道:“他身受箭伤,又吃了奴才一掌,跌下御河,寒冬腊月,水冷如冰,纵他不死,也难以运用内功,冷也冷死他。”雍正道:“话虽如此,还是搜到了尸身,朕才放心。”额音和布又应了一声:“喳。”问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雍正想了一想,忽道:“不管有没有搜着甘凤他的尸身,你都叫人到城内去放出谣言,说是甘凤池己被我们捉着了。秘密不可泄漏,至紧至紧!”
皇宫内纷纷扰扰,过了一夜,第二日雍正下令九门大搜,同时在宫内更加紧布置,忙了一日,真正的叛党一个也捉不到,只捉到了一些“可疑的”无辜的平民,甘凤池的尸身也搜不着。雍正正在纳罕,傍晚时分,忽见一个亲信的内监来见,报道:“侯三变求见皇上。”
侯三变乃是叛变出宫的老卫士,额音和布在侧,听说是他求见,怔了一怔,雍正说道:“叫他人来。”额音和布道:“只恐其中有诈。”雍正笑道:“朕正要将计就计,何虞其诈。”问内监道:“他是怎样来的?”那内监道:“他反手自缚,求见内廷总管,说是有一件极机密之事,要说与皇上知道。他还带了一个蒙面人来,秘密就在蒙面人身上。总管不敢作主,请皇上明示。”雍正哈哈笑道:“都叫进来。”
片刻之后,内监将侯三变与那蒙面人带进,雍正厉声喝道:“候三变,你还有胆来见我吗?”侯三变叩首道:“奴才知道错了,特来将功赎罪。”雍正“晤”了一声,道:“好,很好!朕一向宽大待人,你既有悔过之心,朕当给你自新之路,说吧。”侯三变道:“请皇上屏退左右。”雍正哈哈大笑,退:“你当朕是三尺之童吗?”侯三变道:“若然皇上见疑,请将奴才的琵琶骨穿了。”雍正道:“你倒还爽快,我也不穿你的琵琶骨,免你残废。额音和布,将这两人的武功废掉!”额音和布应了一声,在身上取出一根尺许的长钉,银光闪闪,不由分说,在候三变和那蒙面人的身上各刺三针,随即双手伸开,分别在二人腰上一捏,侯三变一个踉跄,几乎跌倒,那蒙面人也歪歪斜斜,两人额上,都迸出黄豆股的大汗珠,雍正微微笑道:“好,你们现在虽然暂时受苦,却免了残废,以后你们就如常人一般,可以好好的安份过日子了。你们说朕是不是特别宽大,格外开恩。”侯三变叩头道:“奴才谢恩。”雍正挥挥手道:“额音和布,你出去吧。”
额音和布悄悄退出,原来额音和布有一种独门武功,能用银针,隔衣刺穴,将敌人的真元之气泄掉,多好武功,也会消失。额音和布又因上次受过冯瑛的教训,(冯瑛穿有护身宝甲,被刺之后,武功仍能保持。)所以刺穴之后,再在他们二人身上一捏,若是武功还在的人,自然会有反应,一试之下,试出他们内劲全无,这才安心走出。
雍正待额音和布一出密室,立即问道:“你有什么机密之事告与朕听?”候三变道:“机密就在此人身上。”伸手一揭,将那蒙面人的面巾揭开,说道:“皇上可认识此人吗?”雍正微微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唐晓澜,唐侠士,咱们可是老朋友了!”侯三变道:“皇上可知道唐晓澜的来历么?”雍正又是微微一笑,道:“有什么不知道?晓澜,说起来咱们还不止是老朋友,而且是同胞兄弟呢!你既知自身来历,就好好的在宫中享福,不要再跟那些汉人胡搞了。”唐晓澜与侯三变都是一怔,霎时间,说不出话。
原来雍正在康熙死后,搜查他的秘密,发现他病中的日记,其中有叙述唐晓澜的经过,对他颇为思念,认为在十几个儿子中,还是这个不能相认的儿子,品格最佳。
因此,雍正对唐晓澜才特别忌恨,这时想用软功套出他的口供。唐晓澜咬牙切齿,大声骂道:“侯老贼,我被你所骗,被你捉到宫中,我恨不得食你之肉!”雍正微微笑道:“你真个要胳膊向外弯吗?那些胡闹的汉人藏在哪里?你说出来,朕立即认你为弟,赐你亲王封号。”唐晓澜闭口不说,雍正道:“当今天下,有谁敢抗朕之命?你要知道允唐允俄的下场吗?他们逃出宫廷,被朕擒回,已经化骨扬灰了,宫中有的是现成的炮烙之刑,你是不是也想和他们一样?”扬声叫道:“额音和布,预备炮烙!”随即放软口气,又微笑道:“亲王之号与炮烙之刑,随你选吧。”
唐晓澜低首作沉思之状,良久良久,始抬头说道,“好,我说,我说,这里有一张名单,恰巧我还带在身上,我交给你。”雍正迈前几步,伸手说道:“拿来!”说时迟,那时快,唐晓澜突然反手一拿,闪电般的勾着雍正的手腕,雍正也真厉害,右足一胳,立刻施展少林真传的“连环死影脚”踢他腰胯,这一脚若被踢中,唐晓澜不死也得重伤。就在唐晓澜发难之时,侯三变也和身扑上,这一脚正好踢中侯三变头颅,登时脑浆迸流,死于非命。可是雍正受了侯三变一阻,唐晓澜身手何等快捷,立刻骈指一戳,点中他的穴道。雍正左足刚刚提起,却已软绵绵的踢不出去。
原来侯三变与唐晓澜所使的乃是苦肉计。在大闹御花园之后,侯三变暗中打探,正好听到了雍正所放出的谣言,只道甘凤池真个被擒。众人商议,无法施救,所以才由侯三变定出这条苦肉计来,冒险进宫,准备劫持皇帝。
唐晓澜身上穿有从冯瑛借来的金丝软甲,被额音和布银针刺后,立刻运用易兰珠所传的上乘内功,把劲力收敛,又迸出汗珠,额音和布和雍正那么精明的人,竟然被他骗过,至于候三变则真是武功消失,拼死替唐晓澜挡了一脚,为友牺牲了。
两下动手,有如迅雷疾风,待额音和布冲入来时,雍正已被唐晓澜制服,不能动弹。额音和布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唐晓澜的宝剑,正横架在雍正的颈项,投鼠忌器,那敢向前。
雍正反而镇静非常,忽然哈哈笑道:“晓澜,你真行!我也早料到你们使的是苦肉之计,却料不到你居然还穿有防身的异宝。我认输了,你要什么,你说出来吧。”
唐晓澜朗声说道:“把甘大侠交出来!”雍正说道:“好,把朕的命换甘凤池的命,也还值得。额音和布,将甘凤池放回给他。”额音和布应声遵命,片刻之后。果然带进来一人,头扎青巾,露出大半边面孔,额音和布道:“甘凤池头受箭伤,又在御河中饮了许多冷水,本该好好将息。你要将他带去,若然有甚不测,可休怪我不早说知。”
唐晓澜留神一瞧,在宫灯映照之下,只见那人五短身材,虽然受伤,可是双目还炯炯有神,果然是甘凤池。唐晓澜唤道:“甘大哥。”那人应了一声“嗯,唐贤弟。”声音嘶哑微弱,唐晓澜想道:“他受了重伤,又饮了许多冷水,怪不得如此憔悴,连声音都哑了。”要待上前检视甘凤池所受的伤,又怕雍正乘机逃掉,心中一想,随即说道:“你把我们送出宫去,要从靠景山那边的神武门走出。我们一走出门,立刻放你。”雍正道:“你说的话他们可肯依么?在神武门外,想必有你们接应的人了。他们欲得朕而甘心,你做得了主么?”唐晓澜怒道:“我们可不像你,专作诈骗之行。君子一言……”雍正接口笑道:“快马一鞭。好,朕也曾在江湖行走,咱们就依江湖上的规矩办了。”唐晓澜道:“你叫一个内监扶着甘大侠走在前头,不准额音和布他们在旁。”雍正笑道:“你真多疑。”抛个眼色,道:“额音和布,你走开吧。”唐晓澜又道:“你们可不许捣鬼,你若想叫额音和布到神武门外去搜查,去伤害我们的人,可休怪我剑下无情。”雍正夷然自若,冷冷说道:“可不是吗?朕既被你挟持,你本来就不该再多疑了。”
内监扶着那人走在前头,唐晓澜将宝剑架在雍正颈上,毫不放松,从内院走到后面景山的神武门,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沿途果然无人搜扰,唐晓澜想道:“必是怕太监和卫士见着,不好看相,所以先叫额音和布关照他们避开了。”握紧宝剑,毫无顾虑。
途中甘凤池也曾回头瞧过几次,目光充满感激,却只是微微点首示意,并不出声。到了神武门边,唐晓澜道:“甘大哥,你还能走路吗?”甘凤池把手一挥,将那个内监摔了个筋斗,唐晓澜喜道:“大哥功力真高,受了重伤,武功还在。”神武门慢慢打开,唐晓澜道:“大哥过来,扶着我的肩膀,吕姐姐就在景山之上,咱们出了此门,她就会来接应了。”雍正道:“你们还要朕送么?”唐晓澜道:“出了门再说。”甘凤池回转了身,慢慢靠近唐晓澜,双手扶着他的肩头,唐晓澜心中酸痛,侧身就他,正想出声慰问,蓦然间肩头剧痛,持剑的手腕也给“甘凤池”一把拉开,唐晓澜惊叫道:“甘大哥,你干什么?”耳边一声霹雳,那人喝道:“谁是你的大哥!”一手抓肩,一手撕腕,雍正哈哈大笑,脱出身来,他的穴道,就在那人靠身之际,用手肘一撞早解开了。
这人哪里是什么甘凤池,却是宫中的一名卫士,只因身材长得颇似甘凤池,所以雍正叫他伪装,这乃是预早伏下之计,唐晓澜只因不能仔细察视,所以被他骗过。”
幸而这名卫士并非一流高手,唐晓澜虽然被他出其不意抓着肩头手腕,却也还能挣扎。
雍正脱出了身,大声叫道:“快把城门关上!”额音和布、韩重山、哈布陀等人,都从暗黝处跳了出来,原来他们在此理伏,早已等了多时了。
唐晓澜抱着那人伏地一滚,用“三环套月”、“妙解连环”的招数挣脱出来,宝剑一挥,把假甘凤池斩为两段,只见哈布陀手舞流星锤打到,而神武门的大铁门又已慢慢关闭,神武门高达数丈,唐晓澜的琵琶骨已被那人拼死力抓伤,轻功虽以施展,是再也跃不上去
唐晓澜把心一横,豁出性命,回剑迎敌,忽听得“哎哟”一声,关城门的人似是中了暗器,倒了下去,额音和布与韩重山急急跃上城墙,只听得一声清啸,吕四娘与冯瑛冯琳也从外面跳上墙头,关东四侠却从城门杀入。额音和布拂尘一展,挡住了吕四娘的宝剑,叫道:“快落铁闸。”韩重山左手提着辟云锄防身,右手按下铁闸,关东四侠已抢入内面,冯瑛冯琳也奔到了唐晓澜的身边。
墙头上万箭齐发,园中埋伏的武士纷纷涌上,箭犹罢了,最厉害的是红教喇嘛所用的喷火筒,筒盖一启,便是呼的一声,一股烈焰喷射出来,所触之处,立即焚烧,这乃是雍正处心积累,埋伏下的,他算定群雄必然冒险来救甘凤池,准备一网成擒,将他们全都烧死。
众人在火焰交叉扫射下腾挪闪跃,又要躲避弓箭,十分危险。冯瑛问道:“你跑得出去吧。”唐晓澜摇了摇头。这时铁闸就将落地,墙头上又站满了弓箭手和钩镰手,关东四侠之中,除了玄风道人与柳先开之外,其他二人轻功较低,估量也不能越墙而出了。
吕四娘一口剑龙蛇飞舞,把额音和布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冯琳把手一扬,三柄夺命神刀齐向韩重山奔去,韩重山是接暗器的能手,见三柄飞刀的打法,非双手齐接不行,只得腾出手来。说时迟,那时快,陈元霸跳入城门,双臂把铁门托着,向上力举,陈元霸有单掌开碑之力,铁闸虽然重逾千斤,竟自给他慢慢的向上托起。玄风与冯瑛朗月等人杀退近身卫士,一齐涌出。冯琳则不停手的发出飞刀,叫韩重山不能再按铁闸。
可是冯琳随身所带的飞刀只有二十四把,唐晓澜与冯瑛走在最后,到神武门边,冯琳的飞刀已经发完。韩重山磔磔怪笑,把手一扬,“呜呜”声响,两柄“回环钩”同时射出,分取冯瑛与唐晓澜,回环钩能回翔转折,厉害非常,冯唐二人被这暗器逼得退身闪避,就在这一刹那,韩重山力按铁闸,陈元霸额现红筋,大叫:“决闯!”冯玻与唐晓澜双剑交叉一绞,那回环钩飞不出去,立被绞为四截。两人身形疾起,从陈元霸身边掠出,只听得轰隆一声,紧接着两声惨叫,唐晓澜回头一望,只见吕四娘挽着一个人头,奔到身后,连声叫道:“快走,快走!”正是:
大内飞头难解恨,雁行折翼最伤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