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如雪缓缓睁开双眼,头脑尚有些昏沉,感到浑身酸痛,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她的苏醒。
眼前是一间简朴的禅房,四周摆设极为清净,墙壁上挂着几幅佛像,室内透着一股宁静之气。正当她欲动弹身子时,发现有些力不从心,手脚无力。
旁边一个年轻的小尼姑正在替她整理衣衫。
“这是……什么地方?”如雪轻声问道,嗓音有些沙哑。
小尼姑温柔地抬头,看着如雪,微笑道:“姑娘,这是了缘庵。师太见你伤重,将你救了回来。师太她老人家曾为情所困,最终看破红尘,在此出家。经常会收容和救助一些孤苦的女子。”小尼姑名唤灵音,眉目清秀,声音平和恬静。
“了缘庵……”如雪喃喃重复,脑中浮现起自己被追杀、与游胤豪交手的种种情景。心中警觉,强撑着欲起身,“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会牵连你们的,必须得走。”
见她勉力起身,灵音连忙伸手相扶,“姑娘你还不能走,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师太说你若执意离开,怕是连命都难保。”
如雪本不愿多作纠缠,赶忙离去便罢,却因身子过于虚弱,再次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悠扬的笛声悠悠传入耳中。那曲调熟悉,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与回忆,仿佛牵引着她的思绪回到了那些与游胤辰共度的时光——他温柔的笑容,他的鼓励与守护,都化作那轻盈的笛音,深深缠绕在她的心上。曲子戛然而止,她猛然睁眼,口中脱口而出:“胤辰!”
屋中并没有游胤辰的身影,只有一个年长的师太,手中持着那支熟悉的碧玉笛。如雪脸色骤变,费力想要起身夺回,却因伤势未愈无能为力。
“姑娘既已醒来,何必急躁?”师太的声音如和风细雨,淡然而清静。她的目光透着慈悲与怜悯,似已洞察一切。
如雪眯起双眼,眼中透着不悦之色:“这是我的笛子,还请师太归还。”
师太轻轻一笑,将碧玉笛放在旁边的桌上,淡然道:“此笛虽美,终为俗物。你入我这了缘庵,便是尘缘尽断,何苦再恋红尘?姑娘,贫尼观你气息紊乱,毒伤入骨,若非及时救治,怕是早已魂归西天。不若留下,皈依佛门,避开这世俗纷争,保得一时平安。”
念及这师太是她的救命恩人,如雪强撑着笑了笑,但语气中透出一丝冷意,“多谢师太救命之恩,但红尘未了,我还有要事缠身,实在无暇清修。”她挣扎着起身,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步伐踉跄,终究是站了起来。
她的心中埋藏着太多仇怨和责任,如何能轻易放下?
见她去意已决,师太不再多言,只是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缘起缘灭,皆是定数。”
从桌上拾起那支碧玉笛,如雪低头看着身上穿着的一身素白尼姑长衫,竟然觉得倒也不错。忽而笑道:“师太,既然如此,不如借我一顶尼姑帽,我这身装扮下山也好方便些。”
师太微微点头,示意灵音去取一顶帽子交给如雪。如雪接过,略微整理了衣衫,便颤颤巍巍地走出了禅房。身后,师太与灵音默默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
“师太,真的就这样让她走吗?她出去定是死路一条啊。”灵音眼中满是担忧,忍不住问道。
师太叹了口气,目光幽远,“万般皆是定数,若她真是天命之人,贫尼又如何能改变她的命运?”
山路陡峭,如雪走得极为艰难,身体极为虚弱,每走一步都带着难言的疼痛。
终于走到一处小溪旁,她低头想喝口水,忽而在溪水中瞥见了自己的倒影。俏丽的容颜映在水面上,虽披着尼姑装,却依旧显得格外醒目。
她心中一凛,若这般下山,必定会被认出。于是随手捡起几团淤泥,抹在脸上与衣衫上,故意弄得脏兮兮的,这才觉得稍稍安心。
来到山下的一座小镇,如雪披着泥垢,缓步走进集市。镇上的人看她模样邋遢,纷纷躲避,不愿接近她。可如雪反倒觉得这样甚好,能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镇中街角,一群人正围在一块告示前,议论纷纷。
她靠近时,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告示上的内容——那赫然是一纸江湖追杀令,目标正是她自己!而追杀令的发布者,正是游胤辰。
她的心头顿时一阵刺痛,忍不住恼怒。
周围的人还在议论,“听说这妖女原本是要与游二公子成亲的,没想到如今竟成了追杀对象,游二公子果真大义灭亲。”
另一人接口道:“是啊,若他不亲自动手,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游盟主一生正义,却被这妖女所害,如今游二公子上任后第一件事不清理门户,如何与武林同道交代?”
“哼,若不是武林大会前,游大公子受了伤,还能轮到游二公子坐上盟主之位?他现在若不能将那妖女抓出来献祭,岂能保住这位置?”又一人冷笑着插话。
如雪听得怒火中烧,气血翻涌,头晕目眩。
踉跄几步,眼前阵阵发黑,忽而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勉力睁眼一见,竟是灵音。
一时愕然,她刚欲开口,灵音低声道:“师太终究放心不下你,让我跟着看看你情况。”
周围人群密集,灵音四下环顾,心中警觉,“这里危险,我们快回了缘庵再说。”
如雪点点头,心中虽复杂万分,但此刻已无力反抗,只得随她隐入人群,悄然离去。
夜色无星,苍穹如同泼了墨一般,漆黑无边。了缘庵的小院中寂静无声,唯有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院中的石凳上,身着素衣的女子缓缓坐下,神情木然,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疲惫与忧思。身体依旧虚弱,虽调息数次,但体内的毒未彻底清除,四肢乏力,像是被沉重的枷锁束缚着。
如雪看着自己的手掌,脑中还回荡着那张追杀令上的字迹。游胤辰……她咬住下唇,心中苦涩难言。
或许,他有千万个理由,有许多的无奈,但当她亲眼看到那张追杀令时,心却凉了半截。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如今似乎已经离她远去,甚至置她于死地。
她不是不相信他的苦衷,只是,那份信任与依赖,在那一刻,仿佛被撕裂了一角。
心中的痛苦让她无从宣泄,只能默默坐在院中,任凭冷风吹拂。没有月光的夜晚,格外冷清,也映衬出她心底那份无边的孤寂。
"他真的要杀我吗……"低声呢喃出口,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谬。或许,他真的迫不得已?脑中闪过无数猜想与可能性,她深知游胤辰不会轻易背叛她,可那江湖的名声、正道的责任,或许已经将他逼入了两难的境地。
内心的复杂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她闭上眼,努力平静自己的心绪,调下气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透支许多,连运功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几场与游胤豪的对决伤得她太重,加上残毒未清,内力时有不济,真气也时而滞涩。即使她勉强支撑,短期内也很难恢复。
冷风从她耳边掠过,带来了一丝寒意。想到白日里在集市上听见的流言蜚语,想到游胤豪那张得意的脸庞,她的心愈发沉重。
那个男人步步为营,借助江湖人的偏见和仇恨,把一切罪责都推在她身上。而游胤辰,虽是相信自己,却也受限于江湖的压力和道义,不得不妥协。
想到这里,心情愈发沉郁,似有一座巨山压在心头。
思绪慢慢飘回到那日游胤豪提及的“神幽门”,还有他提到林家堡协助造兵器的事。林晟,想到这个名字,她心中微微一动。
如游胤豪所言,林家堡为神幽门打造暗器,确实,林晟在天山派地牢待了那么多年,每个人的暗器都出自他手,那样精巧的暗器,除了他没人能做得出来。
那游胤豪那日手中拿的?如雪细细思索,林晟为人正直,嘴上不说,心里如何不恨天山派的一切,他是不会和游胤豪合作的。
可转念一想,游胤豪心狠手辣,明面上不敢轻举妄动,但暗地里会不会已经做了手脚?林家堡虽有朝廷的庇护,可游胤豪显然已经谋划多时,谁知道他会不会用更隐秘的手段逼迫林家堡就范?
如雪心头一紧,越想越是忧心重重。林晟平日里虽极为小心,但她知道林家堡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若游胤豪真有心算计,林晟的处境只怕凶险万分。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坐不住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尚未痊愈的身躯,手指不禁握紧,掌心的寒意似要透过肌肤渗入她的心底。她必须尽快恢复,找到林晟,确保他的安危。
可再一回想起游胤豪那副胜券在握的神情,她便感到不寒而栗。他如今的手段,早已不是她能够轻易应对的了。再加上他深谙“幻魂”之术,已然成为不可忽视的敌人。
明明这场争斗牵扯到的是恩怨情仇,可落入她的眼中,仿佛是一张巨大的网,越缠越紧,越逃越无路。游胤豪不仅针对她,还瞄准了游胤辰,瞄准了整个江湖。
眼前的路,仿佛一片迷雾,她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仇怨重重压在她的肩头,责任与宿命如影随形,而唯一能够倚靠的人,却也在此时远在天边。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妙音捧着一碗药汤走进了小院,轻声说道:“姑娘,你该喝药了,师太说,你身上的毒还需慢慢调理,急不得。”
如雪苦笑着接过药碗,眼神落在碗中的黑色药汁上,久久不语。心中的沉重如同那药一般,苦涩难咽。
“谢谢你,灵音。”她抬起头,微微一笑,眼中却带着几分疏离与冷淡。她清楚,自己的路注定孤独而危险,谁也无法真正理解她的心境。她喝下药,站起身来,目光越过庭院,遥遥望向黑暗的天际。
“我不能再等了。”她喃喃自语,转身朝凡空师太的禅房中走去。
屋外的泥土与湿气交织着,沉闷的气息夹杂着些许压抑。自从踏入了缘庵后,她心中的不安与焦灼从未停歇过,尤其是如今她的身体虚弱,内力几乎尽失,她甚至连最基本的自保之力都不再具备。
如雪无法再等下去,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了凡空师太的禅房门口。她轻轻叩了几下门,静默的等待中,只闻禅房内的静寂,仿佛一切声音都被外界的风雨所吞噬。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皱眉,内心的焦急与恐惧渐渐席卷了她全身。
“师太……我知道您在,我有要事相求!”如雪的声音透着颤抖,却没有得到回应。她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头倚在门上,眼中闪过无奈与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