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且听曲中意 第76章 第 76 章

通过林晟的指引，如雪顺利通过密道潜到姚家庄内。脑海中对姚家庄的地图又认真过了一遍，几个重要之地，在密道中，林晟又不厌其烦地为她着重讲解一二，现下对姚家庄内部早已烙印分明。

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气息，石壁泛着微微的凉意，如雪屏息前行，步伐极稳。从密道出来的地方，正是那时她在姚家庄时所住的院落，倒是十分熟悉。

天尚未亮，最理想的情况便是，在大亮前，她能够全身而退。

如她所料姚家庄内的守卫巡逻并不严密，但她丝毫不敢大意。

绕过几处明显的岗哨，心中默默计算着守卫的巡逻时间，轻巧地躲避着所有可能的风险。直到她走近一处偏僻的厢房时，低语声从窗内传来。她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木窗旁，细细听着房内的动静。

里面是几个蒋仁俊私养的歌女，声音压低，语气中满是惶恐与悲怆。

“胤茹姑娘真是可怜，天一亮婚礼便要开始了，那蒋大人刚刚把我都快折腾散架了才离开。那胤茹姑娘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蒋大人竟还是如此冷淡……”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充满了无奈。

“他现在眼中只有权势，哪里还管妻子孩子！”另一个声音冷冷说道，“听说她那个从游家带出来的护卫入府当日惨遭毒打，至今仍被关在地牢。”

“楚奕？那个忠心耿耿的护卫？”有人轻声问道，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安，“真是祸从天降，蒋仁俊这样的人，游胤茹可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女儿，嫁给他可真是……唉！”

如雪心中一震，早料到胤茹来找蒋仁俊必会受到苛待，没曾想，蒋仁俊坏了胤茹清誉，又想利用游府在江湖中的声望，对待胤茹仍然不留情面，连楚奕也遭到了毒打关押，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更多的是无奈。将内心的情绪按下，继续屏息倾听，想获取更多的信息。

“我们又能好到哪里去，终究是蒋大人的玩物，说句难听些的，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那有什么法子，我们做女人的，生来就如此命苦。若是遇到好人便罢了，像游姑娘这样……哎。”歌女们继续交谈着，不禁自怜起自己的身世来。

再听下去已经无益，如雪正欲转身离开厢房，忽然听得有一人道，“蒋大人的手下不是对你有意思吗？”

“你在说谁？”那个女子语气略带疑惑。

“就是今晚来那个，后来不是在落霞榭见一个武林中人，没同蒋大人一起回去的那个。”

“他？能在蒋仁俊身边是什么好货，他就在门口听着我被蒋仁俊折腾，若是对我真心，如何忍得下来。你呀，还是太嫩，这天底下的男人，能有几分真心啊。”

听得那女子的话，如雪心中更是唏嘘，没由来地想到了如梦，当年她在青楼时，一定也这般艰难。

随后的内容，如雪听来无意，只好奇他们口中的武林中人，既然他们在落霞榭，那她便去看看。

脚步悄然无声。

她的目光冷静而锐利，心中已有了决断。她的步伐轻盈迅捷，避开了一处巡逻守卫后，迅速向庄内的另一处——落霞榭走去。

姚家庄内静谧而隐秘的氛围笼罩着四周，只有偶尔闪过的守卫身影打破了这片平静。眼前一排矮檐映入视线，隐隐能听见人声。

循着低语的声音，如雪脚步愈加轻快，谨慎绕过了两名守卫的视线，悄悄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房间。门缝透出的昏黄烛光轻轻摇曳，她屏息凝神，靠近墙壁，隐身在一旁的暗影里，侧耳倾听。

房内，蒋仁俊的手下正在与一名神秘的武林高手低声交谈。那名高手声音陌生，不似从前认识的人。

“你要我们查的消息，我们已经查到了。”蒋仁俊的手下道，“汪可亦内力无双，但他练武时走火入魔，一旦与人交手，内力便会外泄，瞬间老化，直至油尽灯枯。”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一心想要《庄生晓梦》。“那武林高手语气冷冷，带着些许嘲讽，“如此一来，我心中有数了，今日之内必给你们一个交代。”

如雪屏息凝神，这个消息让她大为震动。汪可亦从不亲自出手，原来竟是这个原因。若非亲耳听到，谁能料到这样的高手竟有如此弱点？

这样看来，下次再见到他倒也无需忌惮了。

正想着，忽然，武林高手的语气变得更为低沉：“名册我已记在心间，如今原封不错地放在西厢密室中。尚有要事，不便打扰了。”

“好，那就按计划行事。”蒋仁俊的手下冷声回应。

听到“名册”二字，如雪心中猛然一紧，西厢密室，不正是之前姚志试探她时所设的那个密室？

而这本名册，或许记录着朝廷对武林的渗透和操控，获得了此名册，或对肃清武林有利。

正思索间，房内传来脚步声，似乎那名武林高手即将离开，却又问道：“今日，可是游盟主的女儿和蒋公子成亲的好日子？”

“大侠何时关心起我家公子的事来？”那手下从未见过这位高人的真面目，更没听他多说过半句话，今日倒是稀奇。

“那便祝蒋公子与游姑娘白头偕老。”

听到这里，已知那人即将离去，为避免节外生枝，如雪不敢多留，脚步迅捷，迅速转身离开。她动作轻灵如燕，身影掠过房檐，落入夜色之中。

她脑中飞速运转，确定了去往西厢密室的路线，脚步更快几分。此时，巡逻的守卫在廊道前出现，如雪迅速靠近一处机关暗门，手指轻轻拨动石壁上的凹槽。随着“咔哒”一声轻响，身旁的石门无声滑开，她毫不犹豫地闪身进入暗道。

守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石门在她身后悄然关闭。身处暗道中的她，屏住呼吸，静听守卫远去后，才轻轻推开另一道暗门，重新回到密室所在的路径。

她记得林晟给出的机关图，迅速绕开了几处危险的机关，稳步行进，最终来到了西厢密室前。这处地方曾是她差点中了姚志设计的圈套，记忆中仍有些许不快，不曾想有生之年，还会来此。

轻轻推开密室的石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群被囚禁的男女老少。他们衣衫褴褛，面容疲惫不堪，显然已经被关押多时。看到如雪出现在门口，他们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如雪目光沉静，缓步走进密室，声调平稳却带着威严：“你们是何人？为何被囚禁在此？”

其中一名年长的妇人站了出来，眼中透着畏惧与不安，颤声问道：“姑娘，你……你是谁？是来救我们的吗？”

她轻轻颔首，目光扫过密室中所有人的脸：“要救你们也不是不行，但你们得先告诉我，你们是谁，为何会被关在此处。”

年长的妇人一听，与身边几人相互看了眼，眼眶中泛起泪光：“我们是……朝中户部尚书王大人、吏部侍郎刘大人等诸位大人的家眷，因不愿向蒋家低头，才被他们设计抓来。我们被囚禁在这里，吃尽了苦头，许多人都病倒了，姑娘，求你救救我们……”

如雪心中一凛，沉声道：“你们放心，我会带你们出去。但，你们可想联手推翻蒋家？”

几人面面相觑，眼中虽然有着不安，但也看到了希望，心知朝中诸事牵连甚深，害怕一朝不慎，给家中父亲、老爷添了麻烦。

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我明白各位的顾虑，今日你们逃了出去，被蒋仁俊察觉，难道蒋仁俊就会放过你们了吗？”似看出了大家的担忧，如雪道，“你们放心，对付蒋家，光靠这些证据尚且不够，他们背后有太后。所以，并不会只凭你们的口供便扳得倒他们。这些只会在时机成熟之时，给他致命一击。”

话音好似定心剂一般，令大家沉静下来，有一青年男子问道：“姑娘到底是何人，何以会知晓朝中局势？”

此话一出，倒叫剩下的人也好奇了起来。

“不知诸位可听过武林盟主游诚志？”这时候，恐怕只有搬出游盟主的名声才能使他们信服。

“游盟主？”那青年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又对身后的人说道：“我听我父亲说过，游盟主是匡扶武林的正义之士，我们可以相信她。”

又一名年约四十的男子点了点头，“我们愿意配合姑娘。只是，姑娘要口供，此处没有纸笔，如何做供？”

“老身有法子。”人群中的一位老妪，颤颤巍巍地褪下自己外裳，“不如便写在老身这衣裳上吧？”

“不可，怎可让奶奶如此。”说着，那青年，连忙脱下自己的白色长衫，咬破手指，当即写下血书。

众人皆知，如今他们身陷囹圄，必定使朝中的亲人处处受制，而此等反贼当道，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左右是死，这次既然有了希望，便要全力一试。

看着大家自发地井然有序地在血书上按上血印，如雪一时心中感慨，太后一派如此失人心，败局已定。

刚想完，她恍然一怔，自己这个想法怎么感觉倒像是个忧国忧民之人了，更有几分像游胤辰？

她赶忙甩来甩头，罢了罢了，还是江湖妖女来得痛快。

不多时，一件长衫上已满是红色字迹，当真是触目惊心。如雪接过长衫，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确认无误后又道：“各位记住，出去之后，任何人问起，都不要说出自己曾被困姚家庄。直到时机成熟，我们一起给蒋家致命一击。”

“好。”众人纷纷点头，心知出去之后暂不提此事，才是保命之法。

“现在你们跟着我走，天马上就要亮了，我们要小心，不要惊动守卫。”

如雪心下琢磨，不知道等下林晟在密道口一下子看见这么多人，会作何感想。

事实上，他们几人如何离开林家堡密栈都尚不知晓，眼下还要带着这么多人一起离开，确实棘手。

不过她始终相信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