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且听曲中意 第57章 第 57 章

在幽静的游府，夜幕悄然降临，月华如洗，银色的光辉洒落在青石板上，宛如洒下了一层轻纱。风拂过，带着些许花香，掀动了花木间的细语。

同林晟去一趟姚家庄也未尝不可，那时在姚家庄密室中发现的壁画，更是让她充满了疑惑。风家的一切随着那场大火而消失于世，但林家堡中，说不定藏着当年两家被灭门的秘密。

只不过，林家堡目前是姚家庄，由蒋家看守。

之前造访早已打草惊蛇，要想顺利进去，还需从长计议。

正想着，不知不觉中已与林晟步入游府之中。

两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

“今日出游，似乎不太开心？”游胤辰悠然漫步于院中，目光流转，瞧见如雪归来，倏然神色一凝，缓步迎上。见到一旁的林晟，游胤辰也一如往常般抱拳施礼。

看着他信步而来，如雪莞尔一笑，眼中似有星光流转，回应道：“都成了落汤鸡了，如何高兴得起来。”

此时的林晟与如雪发丝与衣衫虽被风吹干，但仍可见与早晨出门时不同的狼狈感。

“不打扰二位，告辞。”林晟见他二人你来我往地交谈着，自己也是识趣之人，便主动离去。

待林晟走远了些，才觉这院中静的可怕，连知了的声音都显得分外呱噪。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见对方开了口自己立马收住了声，可这一收住，两人之间又只剩下了宁静，夜空之下，彼此的眼眸闪烁着，在黑暗中，似乎有某种奇特的氛围在发酵着，渐渐将两人团团围住。

“你想说什么？”最终，游胤辰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一出声，却不带先前的那丝调侃，反倒是带了几分温柔，他的声音很轻，就像风吹过耳畔那般，却让如雪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

如雪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游胤辰的脸，他的五官轮廓十分深邃，眉毛又浓又长，鼻梁高挺，嘴唇很薄，唇角还带着淡笑。

这样想着，她突然伸手摸上了游胤辰的嘴巴，游胤辰微微愣了一下，但也仅仅是愣了一下。

他任由她摸着，任由如雪的小手覆盖在自己的嘴巴上，竟没有一丝动作。

他就这样站着，好像是在期待着动作的进一步加深。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如雪脑海中浮现在酩酒居阴错阳差与他唇瓣相触的那一瞬。不由得心跳加速了起来，脸颊更似如火烧了一般。

也正是发烫的脸颊，令她回过神来，视线飘向天边的弯月，故作淡定地说着，“游二公子还未就寝，莫不是在等我吧！”

话语之间，暗藏几分挑逗。

游胤辰微微一怔，心中掠过一丝异样，但随即莞尔，语气半认真半玩笑：“是。”

这言简意赅的回答让脸颊逐渐降温的如雪，“腾”的一下，又热了起来。

“听闻今日你与林公子出去遇到了危险，原是不用担心你的，可……也不知怎的，就想来这院中，看看你是否安然无恙。”

他的话语很轻很柔，像一片云，吹拂在如雪的心上，令她的脸颊红晕遍布全身，心脏狂跳不已。

她低垂着眼帘，不敢抬头看他，只觉得周遭空气稀薄。她怕再多看一秒钟就会忍不住沉溺其中，从而沦陷。

定了定呼吸，如雪复而抬起头来，回应上他的目光，语调也不自觉地温柔了下来，“放心，我很好。”

见她脸颊泛红，眼眸含情，眉宇间透着几分娇羞。

他突然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如雪拉向自己，两人靠得极近。

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扑打在她脸颊上，如雪的心更快地跳动起来。

“那我就放心了。”游胤辰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随后在她耳边低声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要松开揽着她肩膀的手，却被如雪猛地握住，“等等。”

“怎么了？”游胤辰动作也停顿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开口。

“今日，我看见南宫颀所说的，给她毒药的那个‘形似孩童，谈吐老成’的怪人了。”

谈及此人，两人都冷静下来。游胤辰今日收到的消息并未提及此人，想来也正常，这个怪人行踪诡秘，武功高强，大多人都不曾见过。

“他故意现身将我引开，目的是为了让他手下抓走林晟。多半也是与碧玉笛、‘庄生晓梦’有关。”

闻言，游胤辰思索片刻，沉吟道：“此人武艺高强绝非一朝一夕可练成，不若去问问我父亲。他纵横江湖数十年，这样的人物，定然有所耳闻。”

听到他这样的提议，如雪不禁一笑，“夜深了，不怕打扰你父亲休息吗？”

“夜深了……”游胤辰轻声重复一遍，挑了挑眉，便带路走在前面，“他还没睡呢，走吧！”

如雪垂首，抿唇轻笑，之后便跟上了他的脚步。

两人一起朝游诚志的书房走去。

此时的书房静谧无声，烛光摇曳，映出游诚志的侧影。他正在翻阅古籍，见二人到来，放下书卷，面带微笑，问道：“何事如此郑重，竟深夜前来？”

如雪与游胤辰相视一眼，随即将刚才遇见那小鬼的事情如实讲述。游诚志认真倾听，面色逐渐凝重。

“这小鬼的行径，的确不寻常。”游诚志道，语气中透出几分警惕。“你们说起他的外貌，老夫对此并无印象，只是这武功路数，行事作风，倒是想起一人。昔日我与今连联手对付过一位高人，名叫汪可亦。”

“汪可亦？”如雪与游胤辰异口同声，面露惊异之色。

游诚志点头，继续道：“二十年前，那人武功之高，已然无可匹敌，却因心中执念，想要长生不老，练就的那邪术，需以少女精气为引。那时，老夫与连儿……”

提到“连儿”二字，游诚志微微抬眼看了看胤辰。

游胤辰倒是神色如常，之后游诚志轻咳两声，又接着道：“今连与我联手，终将他制伏。可惜的是，追击当晚乃是深夜树林，月黑风高，始终未找到他的尸体。”

如雪心中一紧，“以少女精气为引……看来先前撞见有人掳走少女，不单单是为了找风家失踪的女儿，更是为了练功。”

说到这里，不禁后脊发凉，“那，世人皆欲得‘庄生晓梦’，少时，我只知听了此曲可有安神功效。值得世人以及那可疑的小鬼费尽心机获得吗？”

“‘庄生晓梦’的曲谱，我曾偶然间查阅过残谱，吹奏起来也无异常，只觉神清气爽，周身筋脉通畅不少。曲罢便一切如常……”游胤辰一直以来酷爱音律，“庄生晓梦”名声在外，他如何能不感兴趣。

“你们有所不知……”游诚志站起身来，踱步至窗前，“天下万物皆有两面，救人之物亦可害人。故而东西好坏，不在乎东西本身，在乎于用它之人。‘庄生晓梦’曲意精妙，可安神，但据说有引人入梦从而操控人心的力量。”

“操控人心……”这四个字，使得如雪想起天山派秘笈《幻魂》。

那是天山派的禁忌，今连从不让他们修习，更别说在江湖上亮相了。

她只偷学了两成，当时在竹林里，那几人自相残杀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今连当年双腿被废，得风家收留，而后携碧玉笛出走。

若说“庄生晓梦”有这般功效，难不成《幻魂》正是缘于“庄生晓梦”？

“如雪，你还好吗？”见如雪沉默不言，游胤辰问道。

“我没事。”如雪抬眼看向游胤辰，摇了摇头。

“少女失踪的案子，老夫已有些眉目。如今掌门和蔺如飞已死，老夫已将当日郊外设伏，逃走的几人关押起来，眼下再抓住青城派的三长老，凤鸣阁副掌事，便可召集武林众人，讨伐这两门派。”游诚志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若汪可亦真是这幕后之人，他必定会找到风家后人，如雪，你同你姐姐，可要当心些。”

“其实……他应该已经找过我了。”

“哦？”游诚志问道，“可是今日碰见他之时？”

听到这话，游胤辰也疑惑地看向如雪，他也从未听她说起过。

“我在紫漪城时，他装作小孩的模样来找过我。但他内力太强，远在我之上，一度我真以为他是鬼魂。”如雪继续说道，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看向游胤辰的眼神中也带了点难得的愧疚，“他让我拿下胤辰，说着危言耸听的话……”

游诚志目光深邃，思虑片刻，似在推演事情的走向，“老夫听辰儿说过，你不通音律……”

游胤辰听到如雪所言后，面色微微沉了下来，似乎已听不见游诚志与如雪后面的话。他虽未表露出来，但内心早已掀起波澜。

难怪他们初识之时，总能碰见她，无论是在紫漪城、姚家庄，还有酩酒居。甚至她还浓妆艳抹，跳西域舞，这一切的目的竟是为了按照汪可亦的要求拿下他？

然后，那意外的一吻，她说她会负责，竟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所以，他决定放弃我了？不过放弃我是对的，我是真的对音律一窍不通。上次游胤辰还想教我来着，结果差点没把他气死。你说是吧？”

原本是紧张严肃的话题，如雪忽而开起了玩笑，倒叫气氛轻松了不少，只是当她说到游胤辰时，却没得到回复，便轻唤了两声，“胤辰，游胤辰！”

“啊？”现下游胤辰才回过神来，也没听到如雪说了什么，就点头称是。

“你怎么了？”如雪看出他的异常，不由问道。

“我没事。”游胤辰掩饰着自己的心思，低垂着眼睫掩盖住了所有的情绪，又见如雪一脸不信，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只好道：“我在想，比起你，对于汪可亦来说，如梦或许是更好的人选。”

这一猜想，令如雪如坠冰窖，她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汪可亦，可能已经找上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