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且听曲中意 第53章 第 53 章

午后，日头正盛，前厅院中的一棵古槐树下，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影子，微风带来一丝闷热的气息中，透着不安与暗流，伴随着前厅的血腥之气。

这话一出，如雪只觉得胸口一滞，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游胤辰，正好撞上他那带着几分笑意的目光。游胤辰的笑容似带着玩味，眼底却透出一丝认真。

“这……”如雪愣了一下，嘴角牵动了下，随即故作轻松地笑道，“游盟主，这种事……不必如此着急吧。”

她是真没想到，游诚志会为她议亲，而这对象，居然是他的儿子。

毕竟她的师父与游诚志之间有着难以厘清的纠葛。

游诚志似乎也没有过于勉强，只是点了点头，温声道：“无妨，你可以慢慢考虑。只是我希望，游府能有你这样的儿媳，将来与胤辰携手共进，定能共度难关。”

她竟不知他何时对她如此看重了，笑得有些勉强，既然他说了可以慢慢考虑，那便如此好了，可内心微微波动不定。

从前厅退下前却不见游胤辰踪影，步伐放缓，心中思绪如潮。游诚志抛出的“订婚”提议，让她措手不及。

此刻的局势如此复杂，游家内忧外患，自己刚刚还一剑斩下了几人的性命，这婚事显得突兀而沉重。

“游胤辰这人，平时也没瞧见对我有意，今日他父亲提起亲事，他竟然不跳出来第一个反对？”如雪心里暗暗咕哝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扬起。思索间，她的脚步也加快了些。

不过，想起自己刚出来时游胤辰已不知何时偷偷溜走了，留她一人面对那尴尬场面，真是可恶。

脚步刚走出长廊，却看到游胤辰站在前方的廊柱下，神色淡然，见她走来，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游胤辰微笑着开口，眼神温润中带着一丝调侃。

如雪心中一紧，却故作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倒是很着急？难不成是害怕被我拒绝？”她双手抱胸，眼角斜睨，语气里尽是刁钻。

闻言，游胤辰笑意不减，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我倒不急。只是嘛，依你性子，怕是得好好想一想，毕竟我们游家危机重重，可不想连累了你。”

如雪瞪了他一眼，双手放下，语气略带嗔怪：“别以为你这点客套话就能蒙混过关，游胤辰，谁连累谁还不一定呢。你我之间的事，何必搞得如此复杂？”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掩饰不住心中的一丝慌乱和柔软。她就是嘴硬心软，心中已然为他动情，但这种时刻，倒是她不想先表露出来。

“唉，我们如雪姑娘就是豪爽。”游胤辰语气里透着轻松。

如雪扯了扯嘴角，掩饰着内心的波动，随即正色道：“好了，正经事要紧。我早晨去看了胤茹，她什么也没说，但孩子的父亲……确实是蒋仁俊。”

听到“蒋仁俊”三字，游胤辰的笑意逐渐收敛，眉头皱起，心中压抑着难以言说的怒火。即使早有猜测，但听到这个结果，依然让他呼吸一滞。

“果然是他……”游胤辰沉声道，拳头微微握紧，目光深邃，“蒋仁俊……他绝不会轻易罢手，胤茹为了那畜生伤心至此，我该去看看她。”

如雪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柔和了些：“胤茹需要你的安慰，但眼下奸细的事更紧迫，你先去处理吧，胤茹那边洛歆、我姐姐还有我都会去照看，不用担心。”

游胤辰点了点头，眼神里透出几分感谢与信任，可神情忽得一凝，“你早上在紫环雅居，那里离前厅甚远，你怎会知晓前厅有人造访？”

本来如雪对早晨有人专门到胤茹房中通知她一事没太放在心上，经游胤辰这么一说，她也觉得不对，又联想起路上碰见林晟，再加上自己被下毒。

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

她也神情严肃起来，“我知道南宫颀和你们游府关系紧密，但今时今日，你若不认真处理此事，后患无穷，同时，也莫要怪我亲自动手。”

游胤辰自然知道如雪的个性，当下应下，转身离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回到前厅后，如雪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她知道游胤辰此时满怀压力，从前江湖上关于游二公子的形象，都是光风霁月擅书法丝竹，现下他要统统顶下家族和江湖的兴衰，确实不易。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一阵倦意。今天她连番对敌，看似从容，但身体的疲惫已悄然席卷。她回到自己的屋子，轻轻掩上房门，躺在床榻上，闭上双眼，感受着难得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隐约感到床边有动静。心下一惊，迅速睁开眼，抬手便是一掌拍下。掌风凌厉，劲道十足。

“雪儿，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慌传来。如雪连忙收手，眼看掌风堪堪停在眼前的如梦面前，她松了一口气。

“姐姐？”如雪有些无奈地坐起身来，语气里满是自责“你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险些伤了你。”

“但我们雪儿身手矫健，察觉不对，也能立马收手啊。”如梦听出了如雪的自责，反而安慰道，“没想到你这几日连睡觉都如此警觉。”

如雪笑了笑，眼底的疲惫显而易见。“这几天的事太多，睡觉也得留神，不然什么时候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

说着，如梦坐到她身边，眼神里带着几分关切：“今日这事摆明是冲着你来了，小心归小心，身子也莫要累坏了。”

“嗯，姐姐，我会的。”

如梦轻声叹息，随后拍拍她的手：“姐姐真是没用，什么也帮不上你。”

“姐姐，你瞎说什么呢？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在我身边，所有的困难都冲着我来。”如雪反手握住如梦，本想问问她前晚为何去找林晟，张了张口，终究没问出来，只是说，“姐姐，雪儿现在长大了，有了保护你的能力。无论你遇到什么，都不要自己硬抗，我可以帮你分担的。”

闻言，如梦低着头，蹙了蹙眉，似在强忍着什么，有些哽咽，“姐姐也很想成为你的铠甲，护你周全。”

这话一出，令如雪心疼不已，她搂住如梦，轻抚着她的后背，“姐姐，你一直都是雪儿的铠甲。”

听见这句话，如梦无声的泪水落下。

两个人静静相拥，良久之后，才放开彼此，如梦擦干脸颊上的泪痕，微笑着看向她：“好啦，不打扰你休息了。你若是再敢乱跑，休怪姐姐不客气了。”

“姐姐放心。”。

见如雪这般乖巧，如梦便起身离开了。

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如雪心中有些微微的失落感。明明知道她心中有秘密，可是终究不愿同自己说……

又休息片刻后，心中那股关于南宫颀的疑虑又浮现出来。如雪知道，南宫颀多次试图加害自己，在山上，游胤辰也曾提及给南宫颀毒药的，是一个貌若孩童，形如老者的怪人。

而这么一个人，刚好她就认识一个。

偏偏已有许久没见过他了。

带着这个疑问，心中下定决心，她起身前往南宫颀的住处。

炙热的阳光依旧没有丝毫退却，天边偶尔有几朵白云掠过，难掩夏日的沉闷。

长廊两侧的槐树叶子随微风轻颤，但这微风却并没有带来丝毫凉意。

本以为南宫颀会像往常那般冷静应对，但今日不同……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凌乱的室内，桌案上散落着南宫颀正在收拾的衣物和杂物。

那曾经井然有序的房间此刻像是经历了一场风暴，地上扔着几件破碎的瓷器，木盒倒在一旁，内里的瓶瓶罐罐撒落一地。

南宫颀背对着她，肩头微微颤抖着。

她满脸泪痕，眼神黯淡，整个人笼罩在一种绝望与愤怒的气氛中。

当南宫颀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到来人是如雪时，那原本因情绪波动后而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好像找到了发泄的目标。

“你来干什么？！”她的声音透着咬牙切齿的怒意，眼中燃烧的怒火仿佛要将如雪撕碎。

如雪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环视了一下凌乱的房间，随后将目光定在南宫颀那双失控的眼睛上。

她见过南宫颀许多次，但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显然，刚刚游胤辰来过，而她在收拾东西，看起来她已被游家逐出，而她心中的怨恨，自然也将自己视作了这一切的根源。

游胤辰终究是不忍心杀她。

但是虐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杀了她更加解恨。

“怎么，游胤辰把你赶走了？”如雪冷静地开口，语气中透着一丝轻蔑，“你大费周章，机关算尽，最后不过落得这个下场。”

南宫颀冷笑一声，满含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如雪，“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个外来的贱人，我南宫颀好歹掌管游家家事数年，你不过是天山来的妖女，日后，待游家看清你的真面目，这一切还会是我的！”

“哦？”如雪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戏谑，“你还能回来？南宫颀，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游家早已容不下你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每一句话都尖锐无比。

南宫颀咬紧了牙，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她疯狂地挥手指向如雪，声音里夹杂着无尽的愤怒与绝望：“是你！是因为你！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夺走了他对我的信任、对我的爱！你算什么？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瞧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如雪缓缓走上前，盯着她那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扭曲的面庞，冷冷道：“爱？南宫颀，你口中的‘爱’，不过是自私的占有罢了。你只想着排挤他身边每一个姑娘，用尽心机，甚至为了除掉我而暗中勾结外人。你所谓的‘爱’，不过是你自己虚荣和**的遮羞布。”

一瞬间，南宫颀的脸色苍白如纸，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她无法忍受如雪的指责，眼中的仇恨越发深重。她猛地大声喊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是真正的爱吗？你不过是一个局外人！你以为胤辰哥有多在乎你？他不过是被你蒙蔽了罢了。”

听到她这番言论，如雪不免觉得可笑，“我根本不在乎游胤辰在不在乎我，我就是我，任何人都不会是我做任何事情的理由。但很显然，这个道理，你永远不会懂。”

如雪向前逼近，“你告诉青城派凤鸣阁的人我的消息，让他们来对游府发难，你可曾想过，若是游府处理不当，江湖武林中人会对游府如何？你有能力做游府的内奸，那你有能力为游府兜底吗？”

话音刚落，南宫颀如被雷击，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这里的每一个字，都正中她心底最深处的痛点。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双眼泛红。

“你有能力兜底又如何？”她恶狠狠地盯着如雪，眼神中透着疯狂与决绝，“你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就算不是我，游府也不会安宁。”

“是谁？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如雪眉头一皱，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浮现。她冷静下来，微微上前半步。

南宫颀咬着牙，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挣扎与犹豫。

片刻后，她忽然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是谁我已同胤辰哥说过了，叫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但他虽然是个孩童，但武功深不可测，连干爹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如雪眼神一冷，顿时明白了她口中的“小孩”是谁。那个外表似孩童、举止却老成的小鬼，正是这背后推波助澜的黑手。

她想起当时她身受鞭伤，那小鬼只是给她灌入了些内力，她立马精神抖擞起来。如此说来，南宫颀背后的人真的是他？

但……那时他非让自己拿下游胤辰，现在又为何要杀自己，还要搅乱游府？

“你为了一己之私，明知游府有危险，你还甘愿被人利用。南宫颀，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清醒吗？”

南宫颀的脸色更加苍白，眼中闪烁着痛苦与挣扎，似乎在如雪的话语中看到了自己所走过的每一步都被利用、被控制的事实。她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如雪，想用最后的力气将她击倒。

“够了！你说得够了！”她厉声道，“无论如何，我没错，他说了，只要你死了，他就会放过游府！”

如雪静静看着她，没有再继续言语。南宫颀已经失去理智，与她继续纠缠，只会浪费自己的精力。

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冷冷地留下最后一句话：“南宫颀，你记住，今天的结果，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南宫颀愣在原地，双手紧握，可一切已无法挽回……

走出房间，阳光照在如雪的脸上，带来一丝灼热感。

那个小鬼，究竟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