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且听曲中意 第51章 第 51 章

夜幕深沉，竹影婆娑，游府一片静谧，唯有微风穿梭在长廊之间，偶尔带起几片落叶。月光淡淡洒在庭院的石板路上，如雪的脚步声轻盈而急促。

彼时正是天际破晓，月光在朝阳初现时，已然不见。

晚间随着如梦去了别苑，不知她究竟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

闭上眼，满眼皆是那个在大街上仗义出手，在林间英姿飒爽的胤茹。

晚上更是无法入眠，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天尚未亮，她便走向胤茹的房间，心中却满是沉重，终是相交一场，也彼此敬重，还是得亲自去看看。

胤茹，这个昔日爽朗、敢作敢为的女子，如今却因一场孽缘而陷入绝境。

且至紫环雅居，便见窗户都被钉得死死的。

门口守着的楚奕上前两步，瞧见是如雪，便行了礼，退了回去。

推开房门，屋内灯火昏黄，胤茹坐在床边，背影纤瘦而沉静。她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身形消瘦得让人心疼，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层无形的阴霾中，仿佛一切生气都已从她的身上消失殆尽。

心中一紧，如雪轻声唤道：“胤茹……”

游胤茹并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

她的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仿佛那微弱的初阳能够带她离开眼前的一切苦痛，带她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过去。

房间内的气氛冷得像深冬的霜雪，将她们之间的距离冻结得难以跨越。

如雪迈步走近，在她身旁坐下，声音温柔而低缓：“胤茹，我知道你心里很苦。但你要记得，不论你遇到什么事，我们都在你身边。你不必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胤茹的眼睛依旧没有转动，依旧沉默。

那双曾经灵动、充满生机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黯然。她像是一块失去了光彩的玉，原本的光华被岁月和痛苦磨得支离破碎。

看着她，如雪心中的酸楚无以言表。

曾几何时，这个女子是那样的坚强、洒脱，她用自己的方式活出了自我。而现在，她却被命运折弯了脊梁，连眼中的光都黯淡了。

“胤茹，”如雪的声音愈发柔和，带着一点不忍，“我不知道那个男人对你做了什么，能让你如此坚定地维护他。但我想告诉你，蒋仁俊的真面目，你真的看清了吗？他不值得你为他付出如此代价。”

听到“蒋仁俊”这个名字，游胤茹的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隐隐浮现出一丝痛楚。尽管她依旧没有开口，但如雪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触动了她的心。

而那个男人，当真是蒋仁俊。

见状，如雪继续道：“紫漪城的事你也听说了。蒋仁俊为了权力，不择手段。他利用姚志，图谋武林盟主之位，甚至不惜挑起江湖纷争。你以为他对你是真心吗？或许一开始他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用你，因为你是武林盟主的女儿。”

游胤茹的手指微微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咬着唇，泪水悄然滑落，但她依旧保持着沉默。那泪水无声，却重如千钧，砸在如雪的心上，让她更加难受。

随即，如雪握住胤茹的手，轻声劝道：“胤茹，很多事情你心里其实明白。蒋仁俊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这样的女子，不该为了他这样的男人葬送自己。”

屋外，楚奕静静守在门边，晨曦间，屋内微弱的烛光透过房门缝隙洒在他的脸上。

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子，武艺精湛，却甘愿做游胤茹的影子。

无论是风霜雨雪，还是刀光剑影，他始终默默守护在她身边，从未离开。

此时此刻，他看着房门紧闭，心中满是无法言说的痛楚。胤茹的每一滴眼泪，仿佛都灼烧在他的心口，让他隐隐作痛，但他却无法做更多，只能静静等待，等待她愿意走出自己的囚笼。

屋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如雪看着胤茹，心中无比焦急。她知道，胤茹的心已经被蒋仁俊伤得千疮百孔，若不能尽早解开这心结，恐怕她会一直沉沦下去，再也无法自拔。

“胤茹。”她不再急于劝说，而是缓缓道：“或许你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但我想告诉你，这一切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糟。无论你做错了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你还有亲人、还有朋友……不要把自己困在这片阴影里。”

“不过就是有了孩子罢了，你若是舍得便喝了药，你若是不舍得，自己留下来养大又如何？且不说游盟主一定会接受他的外孙，就算他不接受，还有游胤辰，还有我们，都是关心你，爱护你的。我们可以一起，看护着这个孩子长大。只希望你能保重身体，不要这样沉沦。”

泪水再一次无声地滑落，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仿佛想要开口，但依旧什么都没说。

瞧她的模样，如雪心中愈发难受，她深知胤茹此时的挣扎与痛苦。

游胤茹又岂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她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但正是这份骄傲，令她此刻无法轻易吐露心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原来此时，天已大亮。

洛歆和剑风走进紫环雅居，见屋内气氛如此沉闷，剑风与楚奕并立在屋外，洛歆走了进来轻声问道：“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如雪摇了摇头，脸上尽是无奈：“我已经尽力了，她心里也许已然明了一切，但她始终不愿开口。”

洛歆叹了口气，走到胤茹面前，柔声劝道：“胤茹姐姐，我们都明白你的难处。可再大的难题，也不是不能解决的。你还有大家，还有家人。别让那个男人毁了你，毁了游家。”

这些道理游胤茹又如何不知，她的双肩轻轻颤动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滑落在地上。

她的内心显然已被这些话触动，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任由泪水流淌。

旁人见此，心中更加焦急，洛歆转头对如雪道：“我们还能做什么？”

如雪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也许，她需要更多的时间。”

正当大家陷入沉默之际，门口又响起了脚步声。众人回头看去，发现是如梦走了进来。她一身浅色衣裙，乌发松松地挽起，神情看上去格外端庄沉静，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如梦轻声走到胤茹身旁，缓缓坐下，同如雪视线相交，算是彼此招呼了一声。

之后，目光飘向胤茹瘦削的脸庞，轻声道：“胤茹，‘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你如此倔强，想必心中有难以言说的苦衷吧。”

胤茹的眸光微微一动。

如梦轻轻握住她的手，继续道：“有情未必是错，但情深伤身，若为不值得的人付出，最终伤害的只会是自己。你不必为一个负心薄幸之徒如此折磨自己。”

她的语气温柔，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胤茹的泪水依然在流，但她终于抬起头，目光与如梦相接，眼中的痛苦与挣扎显露无遗。

如梦继续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的心曾经为他沉沦，可他未曾珍惜，反倒将你推入深渊。胤茹，你要学会放下，这样你才能重拾光明。”

唇微微翕动，游胤茹终于开口：“如梦……你说的对……可我……”她的话音低弱，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这一开口，让在场众人皆松了口气，如雪望着如梦的眼神中亦难掩崇拜之意。

如梦轻抚她的背，声音柔和：“你还有我们，还有亲人，别让过去的错误将你困住。我们都会在你身边，陪你走过这一段黑暗。”

说起这话时，如梦的语气不自觉的沉了下去，仿佛是想起了自己辗转青楼之间的悲惨岁月。

终于，游胤茹泣不成声，埋首在如梦怀中，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这一刻，她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仿佛多年积蓄的痛苦与挣扎，随着泪水尽数宣泄而出。

她啜泣着，虽然她没再多言，但至少，她终于愿意卸下心中的防备，开始面对自己的痛苦。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外响起了仆人的声音：“如雪姑娘，门口来了几个江湖中人，说是要寻你。老爷和二公子说您身子尚未痊愈，让小的叮嘱你，切莫出府。”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如雪的身上。

如梦终归是与如雪一胎所生，还不待如雪开口，反而拉住如雪道：“游盟主和胤辰说的对，你莫要逞强。更何况，这江湖中事，还能有他们二人处置不了的。”

“这些人，都是冲着碧玉笛来的。姐姐，这些时日，还是让楚奕为你易容吧，你不会武功，无谓再将你扯进来。”如雪沉吟片刻，终究站起身来，“既是冲我而来，断没有让他人替我承担之意。姐姐你放心，我伤已好的差不多了，那几个虾兵蟹将，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说罢，如雪拍了拍如梦的手，起身欲走，却感觉手上又被如梦紧紧拽住。

四目相对，如雪知道，无论姐姐做什么，她心中始终是记挂着自己。

她轻轻捏了捏如梦的手，果决地转过身，去了前厅。

如梦坐在原处，却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