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家相隔大概几百米远,易茵茵一路上八卦着他和十斤的关系,江远棋便拿出顾牵机堵住她的八卦之心。平日里,易茵茵是个凶悍又潇洒的姑娘,但只要一见到顾牵机,她便装出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希望能得到顾牵机的关心。可顾牵机一心扑在练毒上,从未察觉到她的小心思。
易茵茵家院子里堆放着各种农作物。一男一女穿着朴实又方便的素衣正在地上挑拣着番薯,衣服上沾满了泥土。阳光底下黝黑又微皱的皮肤是他们刚干完农活的象征。他们一脸慈祥的笑看着易茵茵和江远棋。
准备挑几个大的番薯给他们煮着吃,江远棋连忙拒绝。平日里,只要田地里收成好,易茵茵父母皆会喊着她去给他们几家送些新鲜蔬果。
这一跑就要花费半天时间,往顾牵机家里送倒是开心的很,一到江远棋家与祁温家,便板起个脸骂骂咧咧。这么反反复复,来来往往,她便开始研究起江湖上排名第十的步法——一步万里。
她悟性极高,再加上每日往各家来回跑,现如今她跑起来倒是越来越快,越来越轻盈,全然没有一开始那么吃力了。
易茵茵的卧房透着淡淡的清香,简易的装置彰显出她是个简单又大气的姑娘。
床榻上,十斤失魂落魄的蜷缩着。江远棋心底闪过一丝怜悯,蹲下身来,耐心地劝解她。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你要打起精神,这样才能让云姑放心,喝了药,再吃点东西,睡上一觉。”
“我想云姑了,我想回家,呜~”
十斤泪水决堤,苍白的小脸瞧着又瘦了些许,她可怜兮兮的望着江远棋。
江远棋无奈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安慰她为好,索性说些重话让她死心。
“云姑死了,你回不去了。”
听着这刺耳的话,十斤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云姑被刺穿心口,跪倒在血珀之中的场景。
她颤抖着嘶哑吼着:“不会的,云姑说了会来接我的,她不会死。”
江远棋不再耐心的宽慰她,而是冷漠的再次说道:“云姑已经死了,她不会来接你了,别自己骗自己。”
一旁的易茵茵看着崩溃的十斤,内心亦是一阵刺痛,她能感受到十斤的悲痛,但她却不知如何帮她,一滴泪不知不觉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观察着。
十斤不断啜泣着,无法相信云姑已经死了的事实。云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从未出过莫村,只有云姑陪着她长大。如今,她没有云姑了,在这世上,她再也没有亲人了,她日后要怎么办。
江远棋亦不知如何是好,先给她介绍着:“这里是丰柳镇,她叫易茵茵,昨晚鱼镇长只是临时将你安排在她家,今日她应是会给你安排妥当,古叔他们也在丰柳镇,你若想他们,可随时去找他们,若你有什么其他问题,可以来找我或者找易茵茵。”
江远棋指着易茵茵,十斤压根没将他话听进去,也没回应他,无力的趴在床塌上抽泣着。
“不如,住我家?”,易茵茵小声问道。
十斤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易茵茵走到床塌边,蹲下身去想着安慰安慰她,却发现她又晕了过去。
“江远棋,她晕过去了。”
江远棋只能将隔壁薛郎中请过来为十斤医治。
“这位小姑娘气血亏空,太过悲伤所至,并无其他症状,你们多劝劝她。”
薛郎中瞧着毫无气色的十斤,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让江远棋他们就按照擎神医开的药熬给她喝下便可,其它的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
薛郎中走后,江远棋让易茵茵照顾下十斤,等她醒来多安慰下她。他这几日可是要苦练心法,没有那闲工夫来管十斤的情绪。
易茵茵甚是同情十斤,她比她还小,如今在这世上就孤苦无依。唉声叹气地让江远棋放心,她会照顾好十斤的。
从易茵茵家出来,本来愉悦地心情被十斤悲痛的情绪所影响。重重的晃了晃脑袋,让自己脱离掉十斤的悲伤。
他哼着小调走在正街上,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爱八卦的大娘们迎面走来。他看着大娘们篮子里仅一些蔬菜,用最欠揍的语气说道:“哟,舌大娘,一斤猪肉都没抢到呢,孙大娘,猪头也没有了,啧,又得等许久咯。”
这黄屠夫家养的猪少,每次杀一头出摊皆是被抢个精光,甚至有些人还抢不到。这下没抢到的又需等上几个月才能吃上猪肉。或可到城里买,只是路程遥远,一般很少有人去城里,除了江远棋他们。
大娘们冒火的眼神盯着江远棋得意的背影,气得嘴角直抽搐。恨不得一菜篮子扔他头上。
江远棋摇头晃脑地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一本蓝色的书籍揣在身上,便朝着镇外山上而去。那山半腰有一个极其安静的洞穴,四季炎凉且潮湿,江远棋常来此净心修炼混元心法。
他总期盼着有一日能遇到世外高人给他指点迷津,因为话本里就是如此说的,话本里的主角就是在山谷修炼不成,遇高人指点,成为高人的徒弟,从此武功,内力进步神速。
他盘坐在洞穴中间,闭眼念着混元心法口诀,不断感受体内元气,可怎么都不能凝聚所有元气。
时间飞速流逝,他额头上的汗珠已经飞落,都无任何进展。忽而一个极轻的脚步声走来打断了他,他兴奋不已,心想真给他等来了世外高人,那他武功岂不是就能飞速提升,他不敢睁开眼,生怕一睁开,高人师父就不见了。
江远棋干脆先斩后奏,拜完师,高人就不能不认他这个徒弟,嘿嘿,他可真聪明。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江远棋三拜。”
拜师仪式结束,一睁眼,一只活灵活现,一身灰色毛发,细长的尾巴,小而尖的耳朵,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江远棋。
不明白这人类两只耳朵中间长的是什么,竟然拜它一只耗子为师,难道让它教他如何快速觅食,如何惹恼人类。它一头雾水,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好似在回应江远棋。
江远棋收起笑容,不可置信的到处找所谓的世外高人,里里外外找了个遍,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耗子眼睛灵敏的跟着他转来转去,又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这次的声音带着点嘲笑的意思,好似在和江远棋说:“别找了,就是我,你的师父就是我”。
江远棋半眯着眼,放出危险的光芒,怒气冲冲捡起一根树枝,朝着耗子就是一击猛抽,耗子还未反应过来便断了气。
本以为即将迎来高人师父,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耗子“师父”。
心法上本就没什么进展,还来这么一出戏。江远棋怒气冲冲的将耗子串在树枝上,迎着晚霞,叼着狗尾巴草回家去。
回到家时已是晚饭时间,院子门口,顾牵机,祁温和易茵茵三人正在等着他。
“江远棋,你串只耗子做什么,你不会要烤着吃吧?”,祁温不解问道。
“这是小爷的师父,你们敢对小爷的师父不敬。”
江远棋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拿掉,向他们诉说他与这耗子师父的奇缘。
“哈哈哈,江小爷,恭喜呀,你也算是有师父的人了。”
祁温听完一整个爆笑,江远棋何等傲娇,师父竟然是只耗子,这要说出去他要怎么混。
“这么说,江远棋,你亲手杀了你师父,大不敬,哈哈哈。”,易茵茵大笑。
“无妨,反正远棋的师父多的是,是吧。”,顾牵机倒是平静的抓住关键点讽刺。
“呵呵,小爷特地把师父带回来给你试毒,你就取笑我。”
江远棋将“师父”交给顾牵机,正打算往家走去。易茵茵便拦住他,与他说起下午十斤醒来就一直嚷着要找他。
易茵茵拿她没办法,只得带着她来找江远棋,可只有江柏在家。江柏见十斤被悲伤的情绪侵袭,便带着她来到后院。
这后院仿若人间仙境一般,一整片杏花林。淡淡的杏花香扑鼻而来,闻之便能扫尽心中苦闷。杏花迎着阳光朵朵绽放,微风拂过,漫天的粉白花瓣随风飘扬。
后山层峦叠嶂,清澈见底的小河隔在后山与杏花林中间。这景色,一眼望去,尽收眼底,让人流连忘返。
“好美啊。”,十斤望着这漫天的粉白花瓣,眼里的悲伤被治愈了些许。
“是呀,远棋她娘啊,最喜欢这杏花了。”
江柏亦望着这片杏花林,嘴角微微扬起,好似心中想念的人就在眼前似的。
“那...江远棋的娘亲呢?”
江柏收回嘴角,心中充满了悲伤,意外平静道:“死了。”
十斤听到“死”这个字,难过再次袭来。眼泪再次落下来,“云姑也死了。”
江柏看着她又陷入悲伤中,开导道:“小姑娘,人嘛,总是要死的,活着的人呢,要往前看。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晚上抬头看星星的时候,那颗最亮最闪的就是你想念的人,她也一定非常想念你。”
十斤泪眼汪汪地抬头望着这刺眼的蔚蓝天空。
“傻丫头,这大白天的哪来的星星,不如,帮我干点活,这样啊,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江柏教着她洗净杏花,再将洗净的杏花放到簸箕上晾干,这样便能做成杏花酒了。
十斤照着江柏的吩咐一项项做的特别仔细,慢慢的在忙碌中暂时忘掉了悲伤。
江柏并不知道十斤和江远棋是什么关系,他从不过问江远棋的事,江远棋也从不向他诉说。他看着乖巧懂事的十斤,甚是喜欢。若他和江远棋他娘能再生一个女儿,那该多好,想到这里心中再次泛起一股酸涩。
他趁着空隙,给十斤买了一身干净的衣裙。他从未养过女娃,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款式,便挑选了一身雪白色的衣裙给十斤换上。
十斤也在江柏这里感受到了温暖,好似云姑一般让她安心。
江远棋回到家,看着院子里两人一桌温馨的吃着饭菜。
江远棋负气坐到江柏对面,冷漠对十斤说道:“你吃完了,赶紧去易茵茵家。”
十斤失落低头挑着饭,不敢吱声。她不想去易茵茵家,云姑说过让她跟紧江远棋。
江柏淡漠道:“我已经将柴房收拾出来了,你待会收拾收拾东西,搬过去,你那间房给十斤,以后,十斤就住在我们家了。”
“凭什么?”,江远棋恼怒道。
本来今日修炼心法就无任何进展,还拜了个耗子为“师”,回到家,连自己的房间都没了,他今日就不该出门。
十斤内心极为自责,小心翼翼道:“江叔,我待会还是去找易姑娘。”
“凭我是你爹,这个家我说了算,由不得你。”江柏强硬的对江远棋说道。
旋即又柔声对十斤道:“小十斤,快吃饭,吃完饭好好睡上一觉。”
“不吃了。”
江远棋脸色铁青,一甩筷子便去将自己房间的东西重重的甩到柴房,表示强烈不满。
江远棋心想他定要练成混元心法,成了帮主之后便不用再受这等委屈。邻里乡亲皆看不起他,他甚觉着他亲爹都不相信他,关心他,他必须要让他们刮目相看。
可这心法的窍门总是抓不住,到现在都没有一点进展,再过一日便是最后一日比试了,而如今他却丝毫未有进步。且还有这比武的银子,他该如何挣。
想到这里,低头看着手里云姑的半袋银子,本打算都还给十斤,毕竟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但是,她现在住在他家,吃的穿的比他这个亲儿子还好,不如先借十两,下次还给她便是。
算了,觉比天大,明日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