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糊记 第35章 旧事

“反正黄皮子是这样说的，然后二人便结为了夫妻，老宫主以行商为名，并不常待在灵泽派，这白伊水也不起疑，后来还生了个女儿，就是这小鬼的姐姐，白沁柔啦！”商枝回王瑾道。

“哪知四年后，白沁柔四岁时，白伊水又有喜了，这次不知怎么地和自己夫君却闹翻了，黄皮子说是因为白伊水红杏出墙，那腹中的孩子不是老宫主的，老宫主虽然平白戴了个绿帽子，却也不忍心杀自己的结发妻子，只是再不去灵泽派了。”

“黄皮子还说，老宫主曾叫夫人将那腹中胎儿打掉，便原谅她，可白夫人不忍心，还宁死也不愿说出奸夫是谁，老宫主的心都被她伤透了呢。”

“后来……”商枝顿了顿，犹豫道：“后来……老宫主便被娘子您给送去阎王殿了……”

“反正、反正我相信黄皮子，他从前屡次三番想杀娘子，便是为了给老宫主报仇，怎么会去杀老宫主的夫人？”连翘嗫喏道。

“那可不一定，你没听黄皮子说白夫人背叛了老宫主么，说不定他自个儿想替他那主子一雪前耻呢……不然他之前为何要追杀白沁庭？”商枝见妹妹反驳，不依不饶。

“那虬髯客和宝仙姑为何要追杀你们？”王瑾心中浮起了个大概的轮廓，但还有不少疑问未解，继续问道。

“这就更离谱啦！”商枝一边说，脸上也露出惊诧之色，可见着实吃惊。

“这时候，吴天华的大弟子，那个叫什么，哦对，敬德！”商枝眉头深锁，似在仔细回忆那个叫“敬德”的男子：“他说白夫人生的儿子，是吴天华的血脉！也就是说，白沁庭是吴天华的儿子！”

“多年前，他随吴天华去姑苏灵泽派，便偷听到吴天华醉酒后对白伊水说什么‘思慕了义妹多年，若不是因为怀仁之故，早就求娶她了，哪里还轮得到一个商贩……’然后，然后那夜吴天华强了白伊水，而那时候白郎君，啊就是老宫主，外出‘行商’并不在姑苏，后来敬德说他听闻白掌门怀孕了，而那白郎君从此就不见了……”

“接着敬德就指证，白沁庭是吴天华的儿子……”商枝一口气把话说完，才小心翼翼观察着另外几个人的反应。

四周果然安静到落根针都能听见。

“吴伯伯真是我父亲么？”一片鸦雀无声中，白沁庭稚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但面前的四个人都没有开口。

没人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王瑾回忆起当时武林大会上黄皮子打伤了白沁庭，吴天华发狂的模样，心下已经了然。

接着她又想起万怀仁，她那时夜探万家庄，曾见过万怀仁手捧白伊水画像亲吻，看来这五侠盟内的恩怨情仇，着实太过复杂了。

“那万怀仁怎么说？”念及此人，王瑾拍了拍白沁庭的头，示意他不必多想。

“对，这时候万怀仁出来了，他说若真是如此，那他们这吴大哥德行有亏，对不住义妹，纵然一身武艺，也是做不得这五侠盟之主的。”

“但若是黄皮子和敬德说谎，他也饶不了这二人，又说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吴天华和白沁庭滴血认亲，孰是孰非，便一清二楚。”商枝回过神来，将事情继续讲下去。

“然后众人便去抓白沁庭，我和连翘都听懵啦，还没反应过来呢，余小道却不知道从哪里先带了白沁庭出来，一股脑便将人丢给我们，叫我们快跑！”

“你还说呢，可怜的小道长，我回头看时，他已经被他师兄按在地上了……”连翘接嘴道：“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那师兄会不会狠狠地责罚他？”

“他应该也无事吧？”商枝心虚道，想起余小道，她心里也很是不安。

“后来这些人便来抓你们？”王瑾心中已经大致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对，他们简直没完没了，一拨接着一拨的，若不是沿途看到宫主留下的标记，我和连翘都不知该把白沁庭往哪里带，这不，到这谷口，才遇到你们……”

“对啊，不知道的还以为白沁庭这小鬼是灭了他们满门呢，这不要命的追杀劲儿。”

二女想起这几天的“亡命天涯”之旅，皆长长舒了口气。

“看来五侠盟的水，真是又深又浑。”施维听了半晌，终于开口道。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王瑾看了看施维：“此人暗中蛰伏了这么久，终于出手了。”

说完二人都在各自脸上都看到相同的神色。

只是苦了白沁庭这孩子，王瑾想着，上一辈的恩怨，和这孩子又有什么干系呢，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稚子而已，白伊水活着的时候不让他练武，想来也是为了让自己儿子远离江湖纷争，安安心心去当个书生罢了。

也许她至死也没原谅吴天华当年的放浪，不然明明白沁庭是他亲儿子，她却不将托孤之信写给这人，偏偏叫两姐弟去广陵寻万怀仁……其中无奈，也是难以对外人道也。

至于这噬魂宫的老宫主，白伊水当年与他究竟为何结缘？

王瑾推断事情恐怕不是什么巧合，黄皮子说这人是去五侠盟中寻找一个女子？也就是说噬魂宫起初是蓄意接近的白伊水，至于后面二人的喜结良缘，又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

毕竟，他在这场缘分里，连真正的身份都不曾告知过自己的妻子。

现在白伊水也去了，不知黄泉路上相见，她是否也会问出这诛心一问：当年娶我，到底是因着喜欢，还是为了什么旁的东西？

商枝和连翘却不知二人各自在意会些什么，嘟囔道：“宫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眼下广陵是去不得了，去了便是麻烦不断，”施维回道：“那虬髯客和宝仙姑回去后，万怀仁定会派出更多人来抓白沁庭，琉璃谷也不能再呆。”

“阿瑜，我带你去个地方，权当散心，好不好？”施维转头对王瑾说道：“离一月之期还有点时间，想来柳岛主此刻也不在广陵。”

“嗯，听你的。”王瑾对施维的提议颇为赞同。

商枝和连翘却是一脸惊讶，随即又换成了一副深以为荣的神情：果然是无所不能的宫主，这么快就让这恍若仙人的瑜郎君俯首称臣了，从前这冰块哪有这般好说话？

“原来美人计是真的管用……”连翘是个藏不住话的，心里想什么，一开口便吐了出来。

“对对，我们宫主打扮起来，确实比那什么二夫人要美呢~”商枝想得要多些。

王瑾摇了摇头，心道：幸好不是色令智昏。

既已决定要走，五人也不再多呆，商枝在琉璃谷中溜达了一会儿便找回了自己那头老黄牛，欢喜道:“宫主，我们三个一路全靠它带着，这家伙厉害，比马儿跑地还快！”

仿佛是为了验证商枝这次没有胡说，那黄牛仰起头哞了几声，好不得意。

谷口处还停着之前虬髯客和宝仙姑留下的两匹马，王瑾带着白沁庭乘一匹，施维想了想，也单独坐了一匹，商枝和连翘二女共搭着黄牛，便晃晃悠悠上路了。

王瑾也不问施维说的地方是哪，任由着这人在前方带路，走走停停，天黑便露宿一夜，天亮又继续出发，一行人行走于山川田野间，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这般半走半耍了两日，五人才到施维口中的“散心”之地。

只见入口簇着两匹山峰，中间留有一条窄窄小路，路口立着个石头，刻有“施家村”三个字。

王瑾甫一看到那三个字，便转头去看施维，见后者神情温柔地轻轻点了点头，心下明白了：这是小维的家乡，当初的铸剑山庄，便在这施家村里。

穿过一片狭长的双峰小路后，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白墙黛瓦，屋舍俨然，一条小溪环绕村落而过，村中遍地是杏树，已结了不少青杏，果香阵阵随风而来……

几人沿着小路入村，但见果林中又有稀疏村舍点缀，炊烟袅袅，正是倦鸟归巢，户户烹食炒煮之际，白沁庭闻到菜香，肚子不争气地“咕”了一声，小脸泛红地看着王瑾，又不好意思说自己饿了。

王瑾见路边一个老人坐在树下闭目养神，手中惬意地摇着蒲扇，便停了下来。

打听道：“老人家，不知贵地可有空置的房屋？我们几人游耍至此，十分喜爱这片杏林，想在村子中赁屋而住。”

“几位是外乡人？”老人睁眼，端的是一片慈眉善目，笑道：“我家三个大儿都去做了募兵，如今正好空置了几间屋舍，若郎君愿意小住，可随我一道。”

他见王瑾容貌不凡，身后两个少女似是婢女，还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子，瞧着许是这郎君的儿子，最后将目光落到施维身上，见她面色沉静，却偏生了一双娇俏灵动的狐狸眼，便知道她该是这位郎君的妻子了。

初夏时节，一家三口带着两个婢女出游，走到了施家村，哪有不招待之理？

老人笑着继续道：“村中许久不曾有客，这便请吧。”

某维：“带阿瑜去我的家乡看看，好山好水好风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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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