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风云录 第5章 第五章 魇魔

郊外一座不是很高却十分险峻的青山之巅，矗立着一座三层八角阁楼。阁楼与通常所见的红砖琉璃瓦的阁楼不同，自上而下的勾栏和窗棂皆由乌木所制，就连墙体也是黑色砖块所砌。阁楼的飞檐之上均挂着一个铜铃，清风拂过之时，铜铃会发出清脆悠扬的声音。但在这空旷的山间，又显得有些诡异。

林凌早已听过有关如意阁的传闻，但是真正站在这个诡异的建筑面前，还是多少感受到这黑漆漆的楼阁带来的莫名压迫感和恐惧感，似乎你一旦走进去，就会被这黑暗给吞噬掉。

林凌先前查看过，这个阁楼唯一的出入口应该就是面前这扇铁门。铁门是乌金打造，暗黑中隐隐透着幽幽的金属感，两扇门上各有一个虎头，嘴里衔着门环。林凌总觉得这虎头门环有些怪异，通常虎头都是官府或皇室家族所用的标志，如今放在这如意阁上，特别显得突兀。

正当她站在门口审视之时，两扇铁门突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林凌一惊，迅速跳出了一丈远，左手持剑，右手握在剑柄上，眼睛紧盯着漆黑的门洞。然而铁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宛如一张血盆大口，在黑暗中耐心地等着那些甘心自投罗网的猎物。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了起来：“如意阁，各如意。来我如意阁的人，都是有所求的人。”那人停顿了一下，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无论是谁，求我如意阁，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小姑娘，可要做好准备。”

不知为何，这声音虽然有些清冷，却让林凌莫名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的亲切。也许是错觉，林凌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但是这声音让林凌对于如意阁的恐惧减轻了一些。她轻抿嘴唇，无畏的一笑：“既然来了，自然是不怕的。而且想必阁主也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好，不错，小姑娘有胆量。”语气突然一转，变得有些戏谑：“那不如就进来走走看吧，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的造化了。”两声笑声后，阁内随即又归于寂静。但那两扇铁门依然洞开着。

林凌迟疑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虽然全身都在抗拒这黑暗，但想到目前面临的团团迷雾，生死未卜的白如雪和李啸天，以及未来自己该何去何从？这些未解的谜团在黑暗中向她招着手，推着她拉着她招引着她，冥冥中一个声音也召唤着她：进来吧，进来吧，进来以后，你就什么明白了。这神奇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最终林凌还是抬脚迈过了门槛，走进了屋内的一片漆黑当中。

铁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再次关上了。原本照进室内的那点微弱的月光，也被留在了门外，一切归于黑暗和寂静。静的林凌甚至十分清晰地听到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心脏由于紧张而快速跳动着，失血后的削弱和紧张的气氛让她脑袋有些眩晕。有那么一刻她开始后悔自己进了这个鬼地方。

黑暗中，林凌试探性地叫到：“有人吗？阁主您是什么意思？这是如意阁的待客之道吗？”

空旷的室内没有任何人声，更让人奇怪的是，连回声都没有。但林凌莫名觉得这室内似乎还有什么生物，她甚至觉察到了空气中隐隐约约地丝丝扰动，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息包裹着四周，虚无缥缈若有若无。林凌敢肯定这绝不是人类的气息。

突然，一个冰冷丝滑的东西擦过林凌的手臂，带着一种透骨的凉意，让林凌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但在黑暗之中却无法判断出来对方的行动轨迹，只能刷的一下抽出剑，置于胸前，屏息凝神，等待着那怪物再次出现。

林凌忽然想到怀中的火折子，便悄然伸去掏。但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点着，一阵疾风呼的一下袭来，那个冰冷的怪物嗖的一下撞掉了林凌手中的火折子。

这东西在黑暗之中显然可以看清林凌的一举一动，林凌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监视之下，而她却根本不知道对手是谁。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室内又归于了沉寂。林凌握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额头豆大的汗珠都冒了出来。

一团朦胧的亮光忽然飘忽着在她的眼前绽放出来。

林凌睁大双眼惊奇地发现，那亮光竟然包裹着一个全身晶莹剔透的怪物。头部圆圆的，头顶一双碧绿色大眼睛，好像猫的眼睛那样，神秘鬼魅，熠熠生辉。怪物有两个轻盈透明水晶般的翅膀，翅膀是透明的，翅膀上的血脉都看的清清楚楚，宛若一张细若游丝的网。身体上还有两对细小的类似爪子或者腿脚一样的东西。此时这生物在空中翩然地扇动着透明的翅膀，在漆黑的背景衬托下，仿佛圣灵般圣洁，摄人心魄。

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在空中萦绕：“婷儿，你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林凌浑身的血液都要凝滞了，她震惊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滞了片刻，她用颤抖的声音试探性的叫了声：“娘？！”林凌的母亲很多年前就去世了，她亲眼看着母亲被葬在一处鲜花盛开绿树成荫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好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婷儿，娘很想你啊。你过的好吗？”

眼泪差一点掉下来，这温柔的声音，多少次魂牵梦绕，多少次午夜梦回的牵挂。多少次看到白如雪和李云飞母慈子孝的场景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的娘亲。没想到她可以今生再听一次这个声音。

霎那间，林凌几乎忘记了自己所处的何处，甚至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在泪眼朦胧中四面搜寻着：“娘，娘！”

那奇怪的生物依然在林凌面前轻盈的扇动着美丽的双翅。光影也越来越强烈，一时间把这室内照的明亮起来。

但这室内除了林凌，空无一人。

那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婷儿，娘很想你。你过来让娘好好看看。”

在这迷幻的光明中，林凌似乎看到了母亲熟悉的面容，在空中微笑着，曼妙的身姿，轻舞绢帕，轻轻挥动示意她过去。

林凌无法控制自己，眼镜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微笑的面容，寻着那温柔的声音，一步步向那团光影走去。

光影变得更加的虚幻飘渺，微笑的面容却越来越清晰。

林凌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那团虚幻的影子，就像梦中无数次想要抓住的母亲的衣角。

就在林凌几乎要触及那张美丽面孔的时候，光影突然变换成如血一样的煞红，一双血红的眼睛取而代之那微笑的面孔，同时化作一个蝴蝶般的生物，尖刺一样的嘴刺向林凌的头部。

这一切变化都在瞬息之间，在那尖刺即将触及自己的一刻，林凌才反应过来，翡凤剑同时刺了出去。光影迅速躲闪开，同时狂躁的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团红色变得越发的浓郁，红的好像凝固的血液。

突然熄灭周围又一次陷入黑暗。林凌心中暗叫不妙，这东西应该知道在黑暗中的它更处于优势。

她只好屏息凝神，留意着身边的任何动静。脚底下突然碰到了一个东西，林凌忽然想到这可能是自己刚才掉了的火折子，于是就势捡了起来，并迅速点着。

火光亮起的同时，一声凄厉地叫声在室内想起，这声音刺得林凌的耳朵都疼了起来。凑着火光看去，惊恐地发现那团光影在火光中痛苦的翻滚着，四处乱撞，一声声凄厉地叫声响彻房间，还不时的变换着颜色，最后缩成一团血红色，从室内一处墙壁神秘的消失了。

林凌被这一幕惊呆了，愣了一会儿，才惊恐未定地起身走到光影消失的地方，用手四处摸了一下。发现这墙壁也是黑砖所砌，十分牢固并没有缝隙。那这团东西怎么凭空消失了呢？

正在这时，阁主的声音忽然又再次响起，这次语气却有了些许敬意。“小姑娘，，胆识有些过人。竟然能躲过魇魔的攻击。不过，也是你运气好。”

林凌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魇魔！你是说西域杀人于无形的嗜血魇魔？”

“懂得不少啊。其实这魇魔的厉害你还没有真正见识到，只不过被你歪打正着的用火光逼退，否则恐怕你早已变成一具无脑干尸了。”

林凌听到此处也不禁有些后怕，魇魔只是自己无意间在《西域奇异志》中读到了一些相关信息，只知道这种奇特生物喜欢吸食动物脑浆，先是刺破动物头颅释放一种物质，麻痹猎物，随即吸食脑浆，而后吸干全身血液，最后猎物变成一具干瘪的僵尸。很少有人见过魇魔，只是在一些洞穴发现一些动物或人形干尸，见过魇魔真面目的人大多也已横尸郊野了。

魇魔不喜亮光，尤其怕火。难怪如意阁内里外都是黑漆漆的，难不成如意阁在豢养这魇魔？

林凌想到此处后背有些发凉。这如意阁到底是什么目的，竟然会利用这种嗜血成性的恶魔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阁主又轻笑了两声：“我们如意阁豢养魇魔只是投喂一些兔子或者山羊，很少会吸食人脑。魇魔除了吸人精血外，其实还有个特点，想必你刚才已经体验过了，那就是致幻。它可以直接窥探到你内心最隐秘的弱点、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最大的**。所以进了我如意阁的人，其实就没有秘密可言。”

林凌愣了一下，原来如意阁豢养魇魔是为了窥探别人的秘密。如意阁这么说来就是一个用秘密来交换秘密的地方了。想到此，林凌忽然明白如意阁一直在江湖存在的原因。

说白了，如意阁就是个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地方，想必这些秘密也是很多人都不想为人所知，甚至还有可能是惊天大秘密，或者某系重要人物的不想被世人所指的秘密。所以这些即是如意阁保护自己的砝码，同时也是如意阁灭顶之灾的源头。如意阁可以说是个最安全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室内忽然安静了一会儿，阁主忽然幽幽问道：“林姑娘，你幻境中出现的那个人，想必就是你的母亲，曾经号称江湖第一美人的秦嫣然。”

林凌心中一楞，但料到如意阁估计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倒不如就承认了：“不错，我娘确实是秦嫣然，阁主和我娘相识？”

阁主沉默了片刻，幽幽说道：“当年谁不识“秦嫣然，不知多少江湖豪杰倾慕于她。只可惜如今美人逝去，红颜薄命啊。”略一停顿之后，阁主轻轻说道：“林姑娘，上来吧。”

林凌迟疑片刻，而后点点头，说道：“好！”

对面的墙壁突然裂开来，随即缓慢放下一架旋梯。一柱昏黄的灯光也如瀑布般从顶上泄下，给这阴冷黑暗的大厅注入了一丝温暖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