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气息平稳,归寒烟收起玉笛,顾岑风也将佩剑找回与她汇合。
他走到归寒烟身边,半开玩笑地道谢,“虽然非我开口向姑娘求救,但救命之恩顾某会铭记于心的。”
归寒烟听出他在揶揄自己,也不恼,而是毫不客气地点点头,“你最好是。”
说完,她想起了方才的场景,疑惑地问他,“你刚才怎么回事?那蟒蛇虽快,但那一击你竟躲不过去吗?”
顾岑风想起方才也有几分无奈,“我从进了这处山谷,便觉胸口上好似压了块石头。直到杀了那只大蜈蚣后,越发觉得有些不适。只是没想到,身体会在关键时刻不听使唤。本来我猜测是吸了山谷中的瘴气所致,可若如此,为何归姑娘你看起来却丝毫没受影响?”
“我也不知。”归寒烟摇了摇头,“许是你从京城来的,水土不服吧。”
顾岑风一阵无言。他们习武之人,身体向来康健,中毒或许会有,但水土不服……
一缕微风拂过,夹杂着一点腥味传来。顾岑风瞬间拔剑,转身之间,剑身正抵住那条巨蟒的尖牙。
前方不远处的归寒烟听见动静,一转头便瞧见这副景象,愕然道:“它居然没死!”
她正要上前助顾岑风一臂之力,却不料她刚一动作,巨蟒像是忌惮她一般,蟒尾抢先一步向她狠狠甩去。归寒烟于山壁间左躲右闪,她躲至何处,蟒尾便袭击何处,直将山壁间的岩石都击落了不少。
顾岑风见归寒烟境况不妙,手下一发狠,一掌便将其击退。
那巨蟒却好似不痛不痒,吐了吐芯子便再次袭来。
他正调动内力之时,方才的滞涩之感却又再次出现。正当此时,巨蟒正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向他冲来,顾岑风左手执剑,身形急急后退十数步。直到看准巨蟒后颈有一处归寒烟之前留下的伤口,于是一个翻身跪在巨蟒背上,毫不犹豫将手中剑狠狠刺入那道伤口之中。
巨蟒吃痛,庞大的蛇身不断甩动,顾岑风被晃得五脏六腑都要颠个个儿,但他仍旧死死握着剑柄不放手。
直至巨蟒力竭,身体向山壁间倒去。与此同时,山上不断有尘土与碎石掉落。
“糟了!这山恐怕要塌!”
顾岑风话音未落,只听“轰”的一声,山上巨石掉落,一时间地动山摇,他们与巨蟒所在之处轰然塌陷,连人带蟒皆跌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里。
还好那条巨蟒做了肉垫,他二人只是看上去狼狈了些,但并未受什么伤。
倏然,一点两点,是洞中亮起几簇火苗。借着那几点零星火光看去,这里竟似一座地宫。
二人正惊疑此处有座地宫时,忽然又见那巨蟒颇为顽强地抬了抬头。
明明半截身子已经被压在落石下不得出,可它不但活着,反而还向距离它最近的顾岑风亮出了尖牙。
正当此时,又听“砰砰”两声,洞口上方又掉落几块巨石,直直砸在巨蟒脑袋上,彻底将它埋了个结实。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剧烈的晃动以及不断掉落的细石碎土。
“快进去!这里要支撑不住了!”
顾岑风当机立断,快速拉着归寒烟双双闯入地宫之中。
甫一进去,地宫之中的灯盏皆一一亮起。入目便是一座宽阔的大殿,十二根楠木大柱静静伫立着。顾岑风顺着汉白玉的台阶上方看去,不禁微微愣住。
“怎么了?”归寒烟见他有些不对劲。
顾岑风指向玉阶前方,“你看,那竟有一个龙椅,这里似乎……与皇宫正殿一样。”说完,他又摇了摇头,“仔细一看,少了很多细节,像是临时建成的。”
二人一时想不通其中关窍,四处查看时,却发现大殿西南角是坍塌的。
数不清的砖石与泥土混杂在一起,有些地方甚至已长满了青苔。顾岑风抚了抚南面的墙砖,隐隐觉得手下一股潮气。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若是墓室,怎不见棺材?可若不是,又为何将此地建在地底?”归寒烟有些疑惑。
“或许,是地势陷落所致。”他指了指那块坍塌之处,解释着自己的猜想,“那处都已长了青苔,说明此处潮湿,可我们刚从北面一路而来却没见此等状况。你可还记得我们方才所见的那个湖泊?”
归寒烟点点头,“你是怀疑这些水汽都是从那个湖泊而来?”
“算算距离,我们掉落的位置应与那处湖泊不远,可不会有人将地宫建在湖水附近。所以,只能是这里经历了什么大的地动,导致这座地宫被废弃,而后深埋在此处。今日,却又被你我二人遇到。”
听他这么一说,归寒烟还真有几分与过往时光忽然重叠了的恍然感。
今日之前,她还从未想过,自己不但和一个素未谋面、还可称得上是敌人的人共同合作,还屡次面对生死。
她看着顾岑风,问道:“你本可以不进那山洞的,为何执意要进?一块令牌竟比性命重要吗?”
顾岑风只轻笑一声,“我若知此地如此危险,一定不进。”
“别装,”归寒烟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不是声称五感敏锐吗,那声警告你一定听见了。”
顾岑风抚抚鼻子,“既瞒不过姑娘你,我便与你交个实底。顾某身负皇命,临行前曾向陛下保证,一定会将金匮令带回。我若空手而回,陛下降罪下来,轻则削官重则下狱,所以顾某只能赌一把。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归寒烟笑了笑,忍不住讥讽他,“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说到底,不过是舍不得高官厚禄罢了。”
顾岑风听了也不反驳,反倒点了点头,“顾某确实是个俗人。”
归寒烟见他油盐不进,瞥了他一眼,“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出去吧。”
闻言,顾岑风辨了辨方位,“若这里对应皇宫中的主殿,那便应有别的出口,你我分头找找看。”
顾岑风循着记忆中皇宫大殿的样子向东北方向而去,归寒烟则留在原地,寻找可能有的机关或出口。
约莫半柱香过去,归寒烟一无所获。她将两面墙壁都敲了个遍,这里并未藏着什么暗门。她只能将目光放在坍塌的那一角。
归寒烟手执玉笛,踏上那角废墟,发现掉落的只是房顶的砖瓦,而这残破的地宫一角仍旧由刷了红漆的楠木大柱支撑着。
她抬头望去,头顶上方一片黑洞洞的,许是被泥土填补了。
接着,她又低头用玉笛扒开了几块砖石,向里看了看,还是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她正欲去拿一盏壁灯来照亮,却不料一脚踩到湿滑的青苔,脚下一悬空,眼见便要摔倒。还好她反应迅速,掌下生风虚撑了一把砖石,倒是免去了摔在崎岖不平的废墟之上的痛苦。
忽然,有什么东西倏地一下,飞快地爬了过去。
好像是虫子。
归寒烟喃喃了一句,低着头细细看去。紧接着,一条接一条的蜈蚣快速地爬上地砖。
紧接着,更多的蜈蚣,正从废墟之中不断地涌出。
见此场景,归寒烟不知不觉汗毛耸立。她正想离开此地,一抬头却猛然与一只正挥舞着触角的巨型蜈蚣来了个对视。
“啊!”
归寒烟不由得惊呼一声,同时立刻从废墟上闪身而下。可地面上也无站立之处,那里几乎爬满了蜈蚣。
她这才发现,眼前的这只蜈蚣比之前榕树上那只还要大上几倍,方才屋顶之上那黑洞洞的也不是她以为的泥土,而是这只蜈蚣盘旋的身体!
那只巨型蜈蚣似乎察觉到了归寒烟躲闪的动静,它数不清的步足迅速摆动着,一对呈钩状的锐利颚牙立刻从半空中向她扑去。
归寒烟横过玉笛欲抵住巨型蜈蚣的袭击,却险些被那钩状的颚牙刺中。
她将将闪身避开,可此时地面之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寸长的小蜈蚣。
归寒烟以内力挥出几道气流震开那些小蜈蚣,以求有个落脚之地,可那空处却又会被更多的蜈蚣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填满。
“顾——”归寒烟一时陷入苦战,正欲呼喊顾岑风搭个手。可话到嘴边她才发现自己只知他姓顾,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
可更令她没想到的是,放眼整个大殿望去,哪里还有那姓顾的身影!
就知道此人不可靠!
此时地上是一层又一层数不清的小蜈蚣,大殿的横梁之上还有只巨型蜈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
归寒烟只能压住心头怒火,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沉下心来,发现那些小蜈蚣会躲着有火光的地方爬行。她这才想起,蜈蚣是畏光的。
知道了其弱点,归寒烟施展轻功于墙壁上行走如飞,一连踢掉好几盏宫灯。灯盏中的灯油洒落出来,立刻又在地面燃起。
果然,那些燃烧起来的地方,蜈蚣都不敢接近。
可正当此时,那只正盘旋至楠木大柱上的巨型蜈蚣骤然向归寒烟袭去!
归寒烟手执宫灯,一掌便将那灯盏送了出去。灯盏掉落在那只巨型蜈蚣身上,灯油四溅,立刻便燃烧了起来。
那巨型蜈蚣吃痛,从大柱上翻落下去。不料,竟有无数的小蜈蚣爬到那巨型蜈蚣的背上,以自身去扑灭那火。
归寒烟见状,暗道不好,只得立刻转身去寻更多宫灯来。
那巨型蜈蚣却在此时立起足足有半个大殿高的身体,向归寒烟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