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部的刺痛将他激的眼泪与河水融为一体,他想再次挥动双臂却发现连个力气都没了。
要如何才好呢?
他心中有所想,想一人何时出现。
在他晕厥过去的那一瞬间,他见到一條熟悉的身影,自水中而来。
那人夜黑的衣,如墨的发,平日里冷冰冰的眼神,如今满是急切,他向叶湘竹周边游去,伸出手去握住那人的胳膊,一把拉向自己。
他捧住那人的脸,将嘴覆上他的软唇渡进一口气,就这么如此反复了两三次,却见他还有未醒的迹象,于是便想着先将人带上岸去。
却不想就在要游出水面的那一刻,怀中抱着的人又猛然将他拖入了水中,犹如水鬼显身般。
水下,两道黑白人影交缠。
沈渊来不及反应,慌忙转过头去看叶湘竹,却不想那人早已换了一副表情。
如此的阴郁,如此的恨戾与邪恶,早已没了先前纯真如初的模样。
沈渊愕然心惊,再去见他双眼已是正常的黑色,不再是绿色。
“师兄?”沈渊在心中暗叫一声。
可这人却死死地握住他的手,就是不松开,显然一副你我一起死的意思。
沈渊见状,定了定心,却见他双眸如此仇恨自己,心中又是一痛。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岸上的呼救声水下依旧听的清楚,只是不那么确切罢了。
此时的叶湘竹双眼中带着一股嚣张的恣肆,轻扬起的嘴角也显露出了几分如血腥的笑意。
只见他软唇一张一合,嘴型道:“师弟,好久不见。”
沈渊皱眉看向他,知晓再不上岸,只怕自己也是要不行了,只是叶湘竹现在这副模样。
他心中不忍,可现下他必须得狠下心来,于是他做了个大胆的举动。
他一脚踹向叶湘竹的腰腹部,力度不轻不重,此时的叶湘竹也是没想到沈渊会如此对他,吃痛间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在他松开手的那一刹那,沈渊一把将人抱住,又是一掌将人击晕了过去,随后便是向水面上游去。
在露出水面的那一刻,岸上的人又是一阵惊呼,或许是沈渊如此披头散发的模样惊吓到了他们,又或是没想到还有人在水下,更何况他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沈渊下半身泡在水中,怀中的人也因为刚才的那一掌晕了过去。
他游向就近的船舫,将人放了上去。
而后自己也游上了船。
“大侠,大侠,叶兄,你们…你们没事吧?”沈渊听身后传来那声嘈杂的声音,向后看了眼,发现一艘船舫驶向自己。
发现谷涧身边还跟着魏子娇?
于是疑惑的看了眼两人。
这两人是如何认识的?
不过他也无暇去管。
谷涧还要张口再说什么,却被沈渊突如厉鬼般的眼神给盯的嘘了声,尤其是他现在披头散发的模样。
谷涧被吓得后退了一小步,却也不小心抵在了魏子娇的胸膛处,那人也不恼,低下头笑意绵绵的看了他一眼。
沈渊不去看两人眉目传情的画面。
只将全身湿透的叶湘竹给抱了起来,走向了谷涧所乘的那只船舫。
在经过两人身边时,沈渊看了眼魏子娇,那眼神倒是不怎么好,有些………记恨?
谷涧见转,立马反应了过来,贴着魏子娇八卦着问道:“魏公子莫非和大侠认识?”
魏子娇低下头,听他这话,笑了笑,说道:“有过一面之缘,倒是与他怀中人说过几句话。”
谷涧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大侠很生气!
沈渊将叶湘竹抱进船舫内部,将人放在床上,他顾不得全身湿透的自己,一边将叶湘竹的湿衣服脱下来,一边去探查那人的呼吸。
发现那人呼吸还在,不过是有些薄弱,于是沈渊便主动俯下身吻住那人,又给他渡了一口气。
直到那人手指微微颤动了一瞬时,他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将湿透的衣服扔在了屏风处,又重新找了一床干净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沈渊欲要在伸手去触摸他的脸,可衣袖上滴落的水却提醒了他,他的衣服还是湿的。
他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他先是将自己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下来。
而后搭在了架子上。
衣服被河水打湿,粘腻的触感在肌肤上令他浑身不适,他刚要解下自己的裤子,竟没想到谷涧突然闯了进来!
他内心一阵烦躁。
双眸阴郁的看向来人,眼中杀气更是直逼那人,凝冷的表情更是令人心惊。
“大侠?大侠?叶兄……叶兄还………………还好吗?”谷涧声音一下子就软了下去,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一进来会是这副景像。
湿漉漉的地板,外加散落一地的衣服,还有那躺在床上昏睡的人儿,还有……这个…正准备要脱下裤子的大侠………。
谷涧身后的人也没料到会是这副场景,于是伸出手捂住了双眼瞪大还处在震惊中的谷涧,说道:“还真是打扰了。”
说完,就拉着还在发呆的人儿快速的退了出来。
谷涧噎了一口气,方才没注意到地上的衣服是谁的,现下一想,那岂不是就是叶兄的!
他想来想去,想到最后竟是脸都想红了!
莫非大侠是要和叶兄…………………!
魏子娇两人退出了船舫内,他观察起四周,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受惊的姑娘还有哪些看热闹的人以及收拾残局的。
只是在想方才的一场闹剧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的。
他见谷涧双脸通红,又想到先前的那一幕,于是温声调笑道:“小谷脸这么红是做甚?”
谷涧哈哈了两声,赶紧捂着双颊,支支吾吾的道:“没有没有。”
魏子娇瞧他这副模样,笑出了声。
只是没过一会,他忽然察觉身后不对劲,笑意逐渐收敛,于是转头向后看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不对!他分明察觉到有人进入了船舫内!
“魏公子?你怎么了?”谷涧抬头看了眼魏子娇,发觉他一直盯着船舫内处看,以为是有什么事情。
魏子娇转过头,笑了笑道:“没什么。”
“倒是你?你要一直守在这处吗?”魏子娇缓声道。
谷涧听闻这话,摇了摇头,忽然坏笑了一下,眨了眨眼,他方才不知从那听来的说是淮安城最有名的妓院还在开着。
他自然是要去里面转一圈啦,不过不是去看美女花魁的。
而是…找人。
沈渊将面前干净的衣服重新换上,九重楼倒是来的及时,他一语不发的站在一旁。
“可有那人的消息?”许久,沈渊才缓缓开口。
九重楼未做思索,开口道:“有,不过他远在东瀛,前不久踏迹蓬莱仙岛。”
沈渊听到这,眯了眯眼,看来妙凌鸢在找解药这件事情上不比他差。
可如今三寸花已经发作,那断别离也已经开始失效。
前不久他询问风坠可有缠情蛊的解药那说明还是有一线生机。
不过这生机,他要留给叶湘竹。
想到这,他望向躺在床上的人,叶湘竹皮肤苍白显的有些病态。
九重楼像是想到了什么,但不知该不该讲,竟是带着些犹豫。
“有话就说,何事还能让你犹犹豫豫?”沈渊抬头看了眼他。
九重楼见此,也只好说了出来:“教主,前几日有密探来报,师祖欲有要出山的架势。”
沈渊闻言,皱了皱眉,师傅竟然要出山,莫非是墨如水醒了?还是她死了?
“九护法,你觉得师傅他出山是为了什么?”沈渊沉思了会儿,冲九重楼问道。
听到这,九重楼也陷入了思考。
师祖突然出山,莫非也是为了解药?
为了证实心中所想,他开口道:“莫非也是为了解药而来?”
沈渊听他这话,点了点头,那女人躺在床上五六年也够久了。
于是说道:“找人放出消息,引妙凌鸢回中原,切记,要护我师叔的安危,知晓吗?。”
“是。”九重楼沉声应了下来。
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人,他垂了垂眼,该来的不该来的这下全都来了。
九重楼退了出去,如先前来的那样一般鬼魅无影。
五年的时间也够久了,可他等了不止五年。
想当初……………
“沈君衡,你罔顾人论,竟如此残忍无度!”
说这话的正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漆夜。
沈渊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残忍无度?罔顾人论?
他蔑视的瞟了一眼包围他的这些人,见那些人的表情有幸灾乐祸,有疾恶如仇,有恨不得将他用眼神就杀死的人。
他还是那副模样,不在意。
周围火光漫天,身后面传来尸体烧焦的味道,还有那失去了手脚痛苦的呻吟声。
遍地都是断肢残骸,尤其是墨家堡门前的挂着的三具尸体,竟被削成了人彘!!!
而那始作俑者竟还不以为意。
沈渊无视这些人愤恨的眼神,此时他早已癫狂了。
他们都该死啊!都去死吧!
他无心留恋江湖,只想做个浪荡子。执剑走天涯,惩恶扬善,与他师兄一同救这天下的流民百姓。
可他偏偏身在魔教。
身在魔教又如何?他与正派井水不犯河水便可。
可他万万没想到,师傅的挚友竟是设计陷害他无情教的真凶!
这样的事情,他如何能忍!
前日不过师傅大婚完成,后一日他便亲手屠了墨家四百人。
何来四百人?!
他杀的都是该死的。
漆夜皱紧了眉,双眼透露着恶光,与他那一脸正气的模样显得如此违和。
他是当真没想到!这毛头小子竟敢如此恶毒,才不过继任教主之位便是如此残忍。
果然如墨如风所言,他不死,武林自不会安稳。
倘若这人能为他所用,他自不会如此,可偏偏这人不识好歹又狂妄自大。
他自是留他不得。
沈渊拿起手中的剑,指向了四周,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嘲讽道:“那又如何?你们谁能杀的了我,谁又敢杀我?”
他说的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此话一出,早已有人按耐不住了,却还是惧他那一身的功夫,没敢上前,只敢恶狠狠的瞪着他。
他手中握着的,可是他年少时一剑成名的无名剑。
剑为无名,可这主人却是有名的很。
“你当真无耻,墨堡主视你师傅沈淮为挚友,还亲自教你心法,将自己的亲妹妹许配给你师傅,你们无情教竟还敢如此对他,如此的不知足,当真是该死!”
气氛早已经是剑拔弩张,漆夜的声威颇大,更何况还是盟主,这番话一出,周围叫嚣的皆是,杀死他,为民除害惩恶扬善的话语。
沈渊望着面前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一个个表现的如此正气凛然,却是连个真相都不知晓。
或许,真相如何也已不再至关重要了。
重要的是要将他如何铲除!
只为了那一张虚名儿的七绝和那无字心法。
只为了心中一个无辜升起的想法,只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受撼动,只因惧怕对方的强大便可如此冤枉人!
想到这里,沈渊在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哈哈哈哈哈哈哈无耻,无耻至极,当真是无耻至极啊!”沈渊大声癫笑着。
“你们这些蠢货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大言不惭的在这说着惩恶扬善?你们惩哪门子恶?扬哪门子善?”
众人见他如此入魔的样子,也不在多说废话,漆夜率先上前迎战,其他众人见状也一同围了上去。
沈渊看着面前冲来的一群人,他丝毫不畏惧,他练剑多年从未想过用来杀人。
只为保命。
夜风嘶嚎席卷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沙地上蜿蜒流淌着的是那一道道细小血河,在哪草丛间躺着的是具具尸体。
刀剑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擦出阵阵火花来,先前围攻的人也已少了大半,不在莽撞上前。
漆夜右手臂负伤严重,还能看出那裸露的染着血的白筋来。
沈渊以剑来作支撑,喘息着半跪在地上。
全身上下无一完好之处,就连衣服也已变得破破烂烂,看不出最初的颜色来,一身的白衣被血浸透染成了赤红色。
尤其是他后背处,一道自左肩延伸至他右侧腰腹部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脊背滑落,几乎是痛的他站不起身子来。
这些人还当真是会偷袭。
额前的发丝也因为血迹而粘在他脸颊
处,俊冷的面庞如地狱的黑白无常般死气沉沉,他眉眼冰冷,亦是双手无情。
他便来专门收割这些人的性命。送他们入轮回道,助他们重新投胎做人。
他忍着痛站了起来,向那些人走了过去,每走一步,那些人便往后退一步,唯有漆夜伫立不动。
还当真是有骨气,这老不死的鼓动那些正派人士来围剿无情教只怕他才是主谋。
那墨如风不过是个替死的,又蠢又恶毒。
沈渊阴狠的看着面前之人,恨不得一剑封喉,在将其碎尸万段。
如果不是因为他心中的私欲。
怎么会害的他师兄,他师傅,他师叔支离破碎!!
最可恶的竟是给他师兄下了药,让他此生都无法和常人一样正常活着了。
他怎么能不恨?
他要如何不恨?
他握着剑,双指在自己周身几处穴位点了几下,那血不在像先前一般疾流,出血的速度倒是缓和了下来。
他将护剑握在手中,大胯步的上前,一剑挥向漆夜,而漆夜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一剑抵挡的避开了那要命的剑刃,却不想他的剑承受不住那一下子,竟是一下从中断开了!!
众人皆是一惊,发出了惊呼声。
沈渊见状,又是一剑向他心窝处刺去,却不想就在他剑要没入他身体之时,另一柄剑光随之而来。
明晃晃的向他面门刺去,沈渊避之不及,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才堪堪躲开那一剑。
他倒在地上,沙土泥石沾粘在他后背处,他还能清晰的感受到皮肉撕裂的痛感,他望向夜空,只觉得这月亮如血红。
他听得周围的欢呼声,叫他大师兄。
而这时。
“咳咳。”一阵不轻不重的咳嗽声响起,将他从回忆中俨的拉回了现实。
沈渊见状,赶忙将人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胸膛处。
叶湘竹幽幽转醒,望向周围有些疑惑,出声道:“我们还在青花镇吗?”
随后又是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发现虽不疼了。
可他腰腹部的位置却又疼痛了起来,闷闷的痛感令他甚是疑惑。
怎么像是被人踹了一脚?
沈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已经到了淮安。”
“已经到了?”叶湘竹惊讶,抬头看向他,因为动作,被子也从他胸前滑落,停至腰间。
却也牵扯到了他的伤痛处。
叶湘竹顾不得疼痛,慌忙将被子拉向自己,他怎么还没穿衣服?
他先前分明记得在青花镇时,因为后腰处的疼痛令他昏了过去。
没想到一觉醒来,就已到了淮安。
只是他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这股奇怪的感觉自他心头而起。
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那场虚幻飘渺的梦令他心惊不已,怎么会有人叫他师兄?
可他从没有什么师弟,他甚至连个家人……都没有。
况且师傅也早在两年前就已出山,不知去往何处了。
叶湘竹一时半会也反应不过来,梦里的人还有场景他都从未见过。
怎么会如此的奇怪。
还有就是……他的衣服去哪了?
“我的衣服……是你换的吗?”叶湘竹虚弱开口问道。
沈渊将一旁换新干净的衣服拿了过来,点了点头。
见此情况,叶湘竹有些不好意思,白皙脆弱的面颊染上一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