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之后,李芳菲心有戚戚的走进办公室,看到江崇不在办公室,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人齐了,我们来开会。”
身后传来江崇的声音,李芳菲立刻站的笔直,就跟猫踩了尾巴一样,三两下准备好白板,生怕晚了一秒就会被江崇杀人灭口。
白板上贴着一张烧焦的纸屑,江崇指着白板说:“这是我和老马上午去重勘现场发现的,我们分析,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这张纸右下角有一个‘控’字,很有可能是公司笔记本上的,汤其俊查了康州市包含所有‘控’字的公司,一共有二十二家,所以我们接下来就要去走访这些公司,这张纸的来源。”
“老马,你和李芳菲一组,袁凯,你和我一组,汤其俊,你继续在网上搜寻这张纸的信息,大家有什么发现,及时互相沟通。”
晚上,刑侦支队的几个人都累的不行,把所有的公司都跑遍了,都没有找到这张纸的来源。
李芳菲累的半瘫在椅子上,可是一句怨言都不敢说,中午已经得罪了江崇,李芳菲不希望被江崇抓到小辫子,把自己踢出刑侦支队,只好任劳任怨的干活。
案子又一次走进了死胡同之中,没有人证、没有指纹、没有血迹毛发,死者的人际关系、金钱往来也没有问题,到底是谁会对死者痛下杀手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时间越久,破案的几率就越小,江崇看着照片上的纸屑,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查。”
晚上十一点,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江崇拿出手机,和俞辛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中午,江崇关上了手机,决定再去案发地看一看。
凌晨,江崇站在案发地的楼下,单元楼里稀疏的亮着几盏灯,多数房间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江崇抬头看着门前的监控,监控的角度并未对着单元门,而是对着单元门外的空地。
江崇环顾四周看了一下,思索着监控的死角,凶手能躲过监控进楼,肯定提前踩过点,要么原本就对这里很熟悉。
监控!
江崇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立刻拿出手机给汤其俊打去电话:“汤其俊,马上查一下李贵小区的监控是哪个公司负责的?”
汤其俊刚睡着,脑子还没完全开机,过了几秒才立刻反应过来:“队长,好。”
过了五分钟,汤其俊发来一张图片,江崇点开图片,上面是一份招标公示,公示上面写着是“康州市鑫宇电子科技有限公司。”
一个小时之后,江崇和汤其俊站在李贵小区的物业办公室里,物业主任一脸睡意,眼里都是疲惫,对着江崇和汤其俊两人有些怨言,可是碍于两个人的身高和身份,心里即使有怨言也不敢说出来。
“你见过这个笔记本吗?”汤其俊拿出纸屑的照片递给物业主任。
物业主任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渗出了泪水,张大眼睛看着纸屑:“这个.......有点眼熟,不过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出来。”
“是不是之前在安装监控的时候见过?“江崇提醒了一句。
物业主任拍了一下头,立刻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一摞文件中找出了一张纸:”两位警官,你们看,是不是这个?”
江崇拿出手套隔着一层接过纸,看到这张纸的右下角写着”鑫宇监控“,又和纸屑的照片对比了一下,右小角的”控“字果然一摸一样。
“这张纸是哪里来的?”
“上个月底,我们物业安排老旧监控排查,这是监控公司排查了之后,他们的工作人员留给我的,这上面都是坏监控的编号。”
纸上用黑笔写着十几个编号,江崇从这些编号中找到了李贵家楼下的监控编号。
“当时是谁来安装的监控?叫什么名字?”
物业主任拿出手机,在微信联系人里滑动了一下,点了一个头像,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江崇,上面写着“鑫宇监控-杨超。”
第二天一早,江崇带着刑侦支队的人埋伏在杨超的家门口,江崇站在楼下假装打着电话,汤其俊和马平川分别站在两个路口堵着,袁凯和李芳菲假装一对情侣在垃圾桶旁边吵架。
杨超,四十岁,身高一米七六,结婚育有一女,两年前入职康州市鑫宇电子科技有限公司,主要负责监控的安装。
江崇手里夹着一支烟,隔着六七米注意着杨超的动静。
今天是周四,杨超和妻子女儿一起走出单元楼,一家三口脸上都是笑意,看起来是幸福的一家。
马平川和汤其俊从两个路口缓慢的朝着杨超靠近,就在两人准备出手的时候,江崇忽然说道:”等一下。”
马平川和汤其俊赶紧收回了脚步,朝着另外一方向走去。
杨超蹲下来给女儿整理了一下红领巾,旁边妻子催促着让他快点,杨超笑着和妻子说笑了几句,把书包递给妻子。
看着杨超妻子带着女儿骑上了电动车,江崇立刻说道:“行动。”
江崇和另外几个人从四个方向朝着杨超走去,汤其俊从后面把手搭在杨超的肩膀上:“杨超,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马平川,有一桩杀人案需要你协助调查。”
杨超下意识的就想跑,可是看到周围两米都被人围住,眼神闪烁的点了点头:“警察同志,我还要上班,你们要问什么,你们快点。”
半个小时后,杨超坐在审讯室里,袁凯和马平川坐在杨超对面,李芳菲坐在电脑前记录,江崇和汤其俊隔着单面玻璃看着审讯室的情况。
“杨超,你最好老实交代!”
对待犯人,最好从一开始就压制住他的气焰,马平川率先出手,往日如弥勒佛一样慈祥的脸,现在被变得如怒目金刚一般。
杨超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犯人不开口是常事,总有人会以为只要自己不开口,就不会被警察问出来,可是事实却相反,面对不开口的犯人,警察有一百种方式让你开口。
马平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露出了一丝冷笑:“杨超,我们警察为了不吓到你的老婆孩子,还专门等你老婆孩子走了才把你带回来,你要是不开口,我可不敢保证,我们下次会不会去你老婆的单位,你孩子的学校去问问。”
提到老婆孩子,杨超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神没有聚焦,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硬刀子的见效了,接下来就是软刀子。
”杨超,你在五月二十四日这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在哪里?“袁凯拿着一杯水放在了杨超面前的桌子上。
杨超拿起水杯,把杯子里的水都喝掉,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我......我在李贵家。”
杨超自己承认那天晚上他去了李贵家,可是在单元楼前的监控里,没有看到杨超的身影,不过杨超自己就是做监控的,知道监控的摄像范围和死角,避开监控对他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马平川和袁凯互相看了一眼,继续问道:“你去找他做什么?”
“我找他去谈事!”
“什么事?”
杨超低下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马平川又一次扮起了黑脸:“杨超,我警告你,我们警方叫你来,是已经掌握了一定证据,不然是不会叫你来的。”
一旁的袁凯扮起了白脸,拍了拍马平川的肩膀,安抚了一下马平川的情绪:“杨超,我们查你查了一夜,我们也累的不行,你还是老实说了吧,你现在讲,我们还算你是自首,坦白从宽,这点道理不用我讲给你听吧,三岁小孩都知道。”
杨超又一次抬起头,眼神不在涣散,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马平川和袁凯意识到杨超的心房已经攻破,两人坐直了身子,等待着真相的来临。
杨超用力的握着一次性杯子,把杯子拧成了一团:“是.......是我杀了李贵。”
“你为什么杀他?”马平川立刻追问道。
“因为.......因为他不是人。”
杨超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双手用力的拍打着桌子,袁凯站起来走到杨超身边,按住他的肩膀:“杨超,你冷静点。”
杨超用双手抱着头,嘴里不断发出粗重的喘息,重复着刚才那句话:“李贵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杨超,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超的声音变得嘶哑混沌,像是有东西卡在喉咙里一样:“我半年前开始负责李贵小区的监控维护工作,没多久和就李贵很熟了。李贵喜欢打牌,经常约着我一起打牌。最开始还小打小闹输赢几十一两百,可是后来.........”
“后来怎么了?”袁凯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杨超面前。
杨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嘶哑的声音变得稍微好了一些:“后来他觉得打小牌不过瘾,就说有个好地方要介绍给我,就带着我去了郊县的一个赌场。赌场果然比打麻将要刺激很多,一开始,我赢了不少,半个小时就赢了三千,都赶的上我半个月的工资了。”
杨超停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讽刺的笑:”那个时候,我每天除了上班就是跟着李贵去堵,可是后来,我赢的越来越少,输的越来越多。我赌红了眼,觉得下一把一定能赢回来,可是我没有本钱了。
在这个时候,李贵提出可以借给我钱,只是要打欠条,收四分利。我为了借钱,给他打了欠条,从一千到五千,最后再到二十万,利滚利不到三个月,最后竟然有五十万。”
赌博是另外一种毒品。毒品,是让人感受到身体的极致快感,那么赌博,就是让人感受到精神的极致快感。
赌博,利用的就是人的贪念,牌桌上,方寸之间,便可让人体会天堂和地狱的感觉。赢钱的时候,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快,赢钱的快感如同电击般让人瞬间兴奋不已。这种即时的满足感像是一种致命的诱惑,让人误以为找到了通往财富自由的捷径。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赌博次数的增加,输多赢少的现实逐渐显现。但此时,赌瘾已经悄然生根,它像是一个无底洞,不断吞噬着人的理智与判断力。人们开始变得焦虑、不安,总幻想着下一局能够回本甚至大赚一笔。于是,他们不断加大赌注,企图弥补之前的损失,却往往陷入越陷越深的恶性循环。
隔着单面玻璃,江崇看到杨超满是血丝的眼睛,这样的眼神,这些年,江崇看过太多。
因为赌博走进监狱的人,每个人在进监狱的时候,都会痛哭流涕,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不已,恨不得剁手明志。
可是当被放出去之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重蹈覆辙,人一旦体会到赌博这种精神上极致的快感,平常生活中那些快感就会变得微小,就像是针扎在麻木的皮肉伤,引不起任何疼痛一样。
即使你发誓戒赌,远离了之前的生活环境,可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麻将、扑克、彩票、赌球,甚至是小小的骰子,只要你想赌,什么都可以当作赌博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