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甚至没听江澄的解释,满身狂躁地就要冲过来,蓝二公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阿若知道江澄此刻百口莫辩,也懒得任由魏无羡在这个时候纠缠,立刻站在江澄身前,冷声喝道。
【魏无羡!我知你古道热肠,仁心正义!可你是否知他当真凶狠毒辣翻脸无情!更何况现在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闹,且活着出去再说不迟!】
江澄头一次被阿若护在身后,脸上怔愣半分,好像这么多年来,她这么冷淡的口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魏无羡极尽悲楚愤怒,却到底听了进去,他眼色发红地看着阿若背后神情无措的江澄,最终转身举起陈情。就在这时,安顿了仙家毫无灵力的长辈们的年轻世家公子们,竟然又提着剑杀了上来,看到眼前面容难辨的血尸面面相觑,但也没多说什么,全都奋力杀向傀儡。
【魏公子,我们来了!】
【舅舅,阿姐!】
【含光君……】
倒是其中一具弱小的血尸颤巍巍地走向蓝思追,甚至帮着这个姑苏蓝氏的小弟子打着傀儡,那凄厉的怨气中突然炸裂开一声声尖锐的呐喊,阿苑阿苑阿苑……
已经知道这些血尸都是十几年前被投进血池的温家人的魏无羡、蓝忘机和江澄,还有同样被炼成傀儡的鬼将军,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神情哀痛,阿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深知魏无羡这个曾经轰动天下的夷陵老祖与江澄定然有着深不可测的隔阂,只顾着把江澄拉到金凌那边,这一场原本毫无生路的局,居然还是能够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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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码头。
百家仙门都各自占据了一条船在休息,阿若枕着双手,躺在船舱上,守着阴晴不定的江澄打坐入定。心里漫无边际地开着小差,做了这么久云梦江氏的客卿长老,当初她下山的初衷是啥来着……嗯,云游四方,赏尽天下美人。
可旁边这个虽说姿色不差,却算不上模样极好的美人,与上次匆匆一会的仙督相比,是半分都没比上,那精致的酒洼,娇艳的眉间朱砂,真真是绝顶的美人!
阿若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岸上哭闹声起,诶哟,还是那小破孩的声音,多久没听到他这么哭了,上次可还是八年前她揍的那顿呢。
江澄听到自家外甥的哭闹自然也从打坐中醒过来,与阿若对视一眼,冷着脸站起身,两人走到船头。
果然是金凌。
只见一众世家公子当中,隐隐约约地护着明明一身戾气,却显然一脸无辜的实诚孩子鬼将军温宁,哟,还有刚才放血画符放到气息奄奄的夷陵老祖和寸步不离的蓝二公子。而阿若养了许多年的小兔崽子正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抱着月华哭成一个傻子。
阿若瞬间明白了这其中的破事,她是没指望身边这个不会说话的江宗主有什么好脸色,忙快步走过去,一把将自家崽子抱住了。
【诶哟!我的可怜的小宝贝,谁欺负你了!老娘帮你往死了揍一顿!】
听到阿若这么夸张的语气,那些世家公子顿时隐隐笑出声来,于是让金凌红了脸,竟然也没好意思哭了,阿若拉着金凌站起来,挡在身前,面色冷淡地看着世家公子们,手上一动,那把止戈瞬息间发出几块冰棱,直落在他们的脚尖一寸,吓得小公子们哇哇大叫!
【若长老!你在做什么!】有些长辈不服气了。
【瞎了眼不是!你们家小辈欺负我们家的人了!】阿若从容淡定地应了一句。
【是他先欺负温先生在先……】其中一个姑苏蓝氏低声嘟囔,好是叫蓝景仪。
阿若眯了眯眼,【好大的笑话,名震天下的鬼将军,能被我家这个金丹都没修成的小娃娃给欺负了不成?!】
各世家弟子【……】我们金丹也没修成,别卖惨啊喂!
【再说了!】阿若看向一脸无措的鬼将军温宁,【鬼将军,别的我就不多说,你爱咋咋地,但是你跟我家阿凌的因果,想来不用我多说吧?既做下了,就坦坦荡荡地承认,然后悄悄地避开,别以为这世上什么都能原谅!】
后面那句,阿若刻意看了魏无羡一眼。
【当然啦,小孩子家家的,打个架不算什么,我们家金凌从没怕的!可你们这些公子家的几句话就戳我家阿凌的心窝子,可真长本事哈!】
想起这几年传说中打架不要命的兰陵小霸王,世家公子们【……】
然后拉着金凌的手走回船上,路过蓝景仪的时候,还特别阴险地说,【景仪,我怎么记得你家含光君说过,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句话?】
刚回到船上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回去罚抄家规十遍。】
阿若朝金凌挤挤眼,脸上是幸灾乐祸,逗得金凌破涕为笑,胡乱地擦了擦眼睛。
【没出息。】江澄哼道。
【没事没事,】阿若拍了拍小破孩的肩膀,【下次记住,能动手的绝不动口,不打架枉为年少!】
江澄恶狠狠地瞪了口没遮拦的阿若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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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莲花坞。
阿若躺在屋脊上,赏风看月亮,左边远处大门,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的鬼将军,不过没一会儿那个蓝思追小娃娃就走过去陪着,阿若想到在船上,江澄讲了一路的故事,微微叹气,各人的因结各人的果。
右边是莲花坞的厅堂,百家仙门都尚未恢复灵力,莲花坞是距离夷陵乱葬岗最近的地方,于是暂借云梦一驻,并在里面商讨征伐仙督……或者说前任仙督兰陵金氏金光瑶一事。
那个美人啊。
杀父杀师杀妻杀兄杀子杀友,禽兽的父,残暴的师,逼死的妻,欲其死的兄,□□的子,多次藏下护住又再百般作孽并凌辱此间赤诚心真君子的友。到底上天要他承受多大的痛苦,才会赐予这份容貌?
所以,阿若没想去掺和。
其实,行走凡人城池的时候,她都能够轻而易举地避开这类弄权之事,偏偏这一次却没能避开,或者说,她不愿避开。阿若看着上座那抹紫色长袍的男子,又微微叹了口气,不知是替她,还是替他。
良久,正厅散了席,阿若突然发现离开的两个人往一处方向走去,那里往常就不会有人经常走动,甚至会刻意避开,他们这是……阿若突然想起来,那里有江家的祠堂。
去看看也好,按照江澄的性子,许是得再别扭个十来年,才会看得开。阿若兀自想着,没料到一个错眼,就看到一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紫色人影正慢慢地踱步,也是往先人祠堂走去。
这都什么事啊!
阿若扶额,无奈地翻身而起,干脆从屋檐上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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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阿若还没走到的时候,就远远地听见里面吵成一团,按照江澄不会说话的性子,可能没一个人会知道他每一句话下面的真正意思吧。
【因为,你的金丹是魏无羡的!】
【所以这把随便除了魏无羡能拔出来,还有你!】
【不信你就去找任何一个人,让他们试试看!到底能不能把这剑给拔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