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第61章 一剑封喉

既然已经做好直捣黄龙的决定，那目前必不会再将力气花在处理魔物上。

只有将源头处理，剩下的小喽啰就好收拾了。

四人直接朝着魔宫飞。

其他人对地形不熟，师白薇却很清楚该如何走：“魔宫紧挨着天山寒池，我在那里藏了一些小孩子不知道他们情况怎么样了。先去看一下情况，把天山寒池收拾干净就能恢复一个阵眼，指不定对灾厄有克制效果。”

众人改道往天山寒池飞去。

天山寒池的情况属实不太好。

师白薇被传送去往末法时代前留下的火焰包围圈已经被突破了一个裂口。

齐暄没有武器，只能拿着一柄柴刀堵在裂口。

他的双眼已经完全被夺走了视力，紧闭的双眼有血水流下。天山寒池的风雪小了太多，他被火焰燎开的衣服露了布满咒文的肌肤，鲜红诡异的字符看得扎人眼睛。

“齐暄！”师白薇喊他一声，径直从飞剑上跳下去，一只火焰化成的飞禽自她脚下出现，载着她冲向地面。

许折英察觉不对，地上与齐暄缠斗许久的魔物骤然发力将齐暄吊起来，腾出另一部分肢体去抓捕冲来的师白薇。

许折英拔出腰间柳条，挥出几道剑气，擦着师白薇身体边缘朝着地上不怀好意的魔物袭去。

她看着魔物被炸开，最后一道剑气砍断束缚齐暄的肢体，师白薇趁机扑过去将人接住，两人朝地上一滾滚入包围圈内安全落地。

许折英有些惊魂未定。

她握紧柳条：“当心，它们在演戏！”

被炸开一个窟窿的魔物在缓缓凝聚，一行人趁它还未完全成形冲进火焰包围圈里，师白薇飞速将裂口补全，甚至还让火苗往上蹿了蹿，彻底看不见魔物努力伸长的脑袋这才停手。

“齐暄？齐暄？”师白薇轻拍齐暄脸颊，对方体温有些低，反应迟缓。视力已被灾厄通过契约夺走，听力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触觉反应不灵敏，嗅觉应该也消失了，他闻不到师白薇身上浓烈微苦的药香，全身僵直着一副戒备的姿态。

她尝试给齐暄解咒，可并无任何用处，火种种入齐暄体内情况非但没有好转，符文上居然还开始沁血，齐暄含糊发出哀嚎，应当是痛极，失去语言他连痛苦都无法表述。

师白薇不得已又将火种取出来。

齐暄躺在她怀里，已没了折腾的力气，方才火种与契约的争夺让他耗光了最后的精力。他几乎是要躺平等死了。

徐云中抱着琴在师白薇身旁蹲下：“如何？”

师白薇摇头：“没有用。我的火种破坏不了契约。”

许折英看着生命体征逐渐流失的齐暄心里不是滋味，如果没有他师白薇很可能在转化为魔修的途中爆体而亡，她不想看见师白薇的恩人就这么死在她面前。

小屋里的孩子们扒着门框不敢出来，他们微微探出头颤抖着伸出手朝前一指：“姐姐……”

众人齐齐回头。

魔物已经凝聚成型，化为身躯更加庞大的怪物攀着火焰墙在朝内观望。它的脸逐渐向人类靠拢，一点点转化为众人熟悉的样子。

师白薇咬牙切齿：“荀戬！！！”

谁也不知道荀戬是怎么跑回来的，他身受重伤却没有死在逃亡的途中，反而是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丑陋得令人作呕，庞大的身躯上是成对的手足，惨白的手脚支撑着他蠕动攀爬。他像是条畸形的毛毛虫，黑泥从身上抖落，露出更加怪异的本体。

他抬起的上半身有数个沉甸甸的胸部，挺起的小腹肿胀，皮肤被撑得极薄，甚至还能看见被裹在羊水里如青蛙卵或蟑螂鞘一样的胚胎。人头与半截脖子突兀的缝合在怪物之躯上，粗黑的缝合线半数没入皮肉。狰狞的疤痕昭示着他是直接被砍断了脖子再与这玩意缝合的，过度愈合的创面新肉堆积，上方凸起的皮肉上还可以看到青紫的血管。

师白薇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许折英头皮发麻，荀戬分明是践踏女性把她们当生育工具的烂人，可当他被缝合到雌性魔物的身上行使孕育之事时，她却并不高兴。许折英非但感觉不到一点报复的快感，反而相当愤怒。

成为弃子的荀戬落得一个生育工具的下场，那其他被吞噬成为组成怪物的部分，成为供它繁衍的养分的女性该有多悲惨，她简直无法想象。

她的手中的柳条已淬炼得相当强大，却还是被她没有言语却表露无遗的怒火给炸开了表皮。

你们这群寄生虫！！！

她脚尖一点，手执柳条轻身越过火焰墙，挟着怒火的剑气对准了顶着荀戬脸的魔物的脑门，然而比剑气更快的是师白薇发出的火焰。

许折英有一瞬间的讶异，她回头看了师白薇一眼，对方伸出手，周遭空气热到扭曲，火焰凭空而生，她周围空间发生小小的扭曲，一团团漩涡似的火焰中央有个小小的尖角在冒出来，如细针的一样被浓缩了的异火就从漩涡中产生。

她显然是怒极。

段守一不知道在场的三个女孩子为何如此生气，连徐云中都崩紧了嘴角，手按在琴弦上，仿佛杀招马上就会发出。

他头一次听见徐云中那么看似平静，实则极力克制怒火的声音：“魔物不是天生就有的，有人孕育它才能诞生。而母体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它得吃掉能够作为母体的生物才能分化成为孕育魔物的温床。”

魔物流遍大地并不是盲目的，它们意图吞吃掉世间还有繁殖能力的生物，从而通过缝合的方式在短时间内造出更多的母体孕育出更多的魔物。

正魔两道拼死抵抗消耗了许多魔物不要紧，只要能够吞吃足够多的人化为养料制造出更多母体，那么魔物便能源源不断地生出来。先前那点消耗于灾厄称霸世界而言并无什么影响，如果不阻止它们继续蔓延，说不定真能让它们靠祭献天下生灵的方式打破天道约束。

他一眨眼，面前三人都已抽出剑来。

许折英用剑气与寒霜裹着柳条凝成二尺细剑，师白薇手中的火焰汇成小臂长的短剑，徐云中更是放下损坏的木琴直接抽出琴中的木剑来。

三人不约而同将剑尖对准了荀戬。

他只剩半截的脖子声带受损，发出怪异又嘶哑的叫声，密密麻麻长于身侧的数对双手防备地护在身前。

他护着他那颗缠满诅咒跃动在体表的心脏，可她们的目的是他即将成熟的卵鞘。

许折英打头阵斩去荀戬胡乱挥舞的双手，那密密麻麻长于体表的手不知是从谁那里抢过来的，显然是将人吞了还未消化就直接拆了对方手脚拿来用。

与魔物彻底消化后浑然天成一般的肢体不同，人的手砍下来还能看见截面清晰的血肉与骨头，而魔物的肢体里头只有漆黑的腐液。

她将层层叠叠伸过来要抓住她的人手尽数斩断，预备着当可用的手用尽就将荀戬隐藏的、真正属于魔物的手给砍下来！

荀戬应当是拦着他们走向灾厄老巢的最后一道关卡，灾厄那玩意显然是在他身上下血本了，否则废物到一个境界的荀戬怎么可能魔化后会这么难缠，恶心程度甚至远超《松山云雾录》中描写的那样。

师白薇无法御剑，她搭着火焰化成的猛禽灵巧的在下方咕涌在黑泥里的新生魔物里穿梭。

猛禽的尾羽点燃黑泥，将陷在泥水里挣扎的幼小魔物烧得吱吱惨叫。

那些漆黑的淤泥是象征着一切负面物质的具现化产物，与本就是极恶化身的灾厄伴生。

这万年里它们没有食物，叛徒也找不到东西祭献给它们的时候，灾厄便会选择吃点新出生的魔物来饱腹。它吞下沾满了黑泥饱含毒素的魔物，又生出更加剧毒的后代来，一代代养蛊似的供它吞吃，最后终于炼化出了这么多麻烦。

它曾经是人，可最后却抛去了人性彻底沦为怪物。

有许折英控制上方伸来的手，师白薇制衡下方翻滚堆叠的魔物潮，徐云中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与人有这么心有灵犀过。

被去掉了积攒的“业”后，她只觉双肩都轻松了不少，身体也从未有如此轻巧过，她灵敏得像只燕子，手中剑身漆黑伴有金色花纹的木剑像极了她沉浮数载轮回多世最终求得善果的一生。

她曾恨极了荀戬，也曾惧怕他的强大。以往每次对上他的脸，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自己失败的惨状。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孤军奋战！

三人的剑尖逐渐汇于一处。

许折英横着斩断最后一双他盗来的手，剑尖方向一改直接朝着腹部而去；师白薇搭着猛禽往上飞，短剑直接从匍匐的兽腿往上划；徐云中瞄准了在羊水里不断浮动的卵鞘，剑尖划破薄得不能再薄的皮肤，腥臭还带着体温的透明液体喷薄而出，卵鞘就要顺着流失的羊水滑落，被三人汇聚的剑气直接炸个汁水横流。

已经成形的小魔物似有感应，托着残缺的躯体往四周四散逃开，可周围早已是一片火海，它们落入火中稍微挣扎了一下就化为焦炭。

许折英一剑劈来时还划破了荀戬的胃，被卵鞘挤压变形胃里满是被生吞进肚还未来得及消化的人。剑尖划破了一道口子，那些尚余一息的受害者全顺着这个裂口摔出来。

许折英沉默地看着失去了四肢宛如人彘的魔修，有些不忍：“还有救吗？”

师白薇掌心的火种数量极速增加：“还有气的能抢救一下，后续能不能恢复如初得找材料将断肢的神经缝起来。”

那些人她都有些眼熟，枯黄的头发，干瘪的身躯——是那些为了托孤而选择以命相博争出一线生路的魔修。

她缓缓走过去，周身浮动的火种小如萤火虫，却比太阳更耀眼。

火种化为细线将他们的伤处缝合最后埋入体内，源源不断地驱赶阴冷的死亡，点燃已近熄灭的生命之火。

师白薇走近苟延残喘的荀戬。

他瘫倒在地，整个人像是被剖开的鱼一样从中央被切开，内脏顺着裂口淌了一地，符咒在脏器上明灭，似乎想凭借外力来延续即将逝去的生命，这似乎昭示着这些符文才是他力量的来源。

他的心脏在异变后被缝合到了体外，上方就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像是引诱食物靠近的鮟鱇鱼的鱼灯，心脏中央的微光随着剧烈的心跳明明灭灭。

荀戬苦苦哀求，他说不出话来，又失去了从他人处抢来的手，只能露出本属于自己的肢体护住心脏弓起身哀求师白薇放他一马。巨大的身躯被当中劈开，只余下人类大小的头部和对比起来过于纤细的四肢拖着他硕大的残躯朝远处蠕动。

师白薇站定不动了。

许折英忍不住皱眉，她生怕师白薇心软：“白薇，不可。”

师白薇安抚地回头朝她笑笑：“无事。”旋即一个箭步上前，短剑出鞘狠狠扎进那颗因恐惧而跳动得越来越厉害的心脏。

从中爆出的毒液甚至将构筑短剑的异火都腐蚀了。

师白薇手持只余下剑柄的短剑漠然地看着荀戬浑身颤抖，肥硕的兽躯沉甸甸地摊开在地上，脏器上的符文飞速闪动想挽救垂危的生命令飞速流失的身体机能继续运行，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符文明灭，最后沉寂于发黑的内脏上，周围的火焰将逐渐坏死的魔物之躯烧焦烧化，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一个小小人形的扭动在巨大怪物之躯面前显得相当微弱无力，他挣扎着想摆脱拖累他的躯壳，可这玩意与他绑定得太紧。他与灾厄新增的契约便是要求得更为强大的躯体，为了获得力量他能不惜一切代价，只可惜强大新身体也最后成为了绊脚石。

师白薇情绪平静，她其实脑中思绪繁多，面上却不曾表露。

从穿越前她就一直心心念念要杀掉荀戬拯救徐云中，可那天真的到来，她也真的做到时，心里居然没有丝毫波澜，还有种不真实的茫然。

魔修生命力确实顽强，被魔化后更是强悍得离谱，被扎破了心脏荀戬居然还能在这动弹。

她看着荀戬手上的枷锁图腾逐渐消失，而自己掌心发热，那股被锁定被掌控的感觉骤然消失，替换它的是无法描述的强大力量，仿佛无形间王冠已戴在了她头上，掌控一方的钥匙与铁链的另一端都牢牢握到了她手里。

许折英与徐云中上前：“如何？”

师白薇垂眼看进气逐渐减少的荀戬：“还要等他咽气。”

许折英扭头看徐云中，“要补个刀吗？”

徐云中有一瞬间怔忡：“可以吗？”

“为什么不行？”

徐云中上前，她看着荀戬进出的气越来越少，心中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这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切，她苦战良久的敌人居然就这样倒在了她的面前，只需要一击，就能彻底斩断一场持续许久的噩梦。

她经历过数不胜数的对抗，每轮回一次敌人就越发凶悍，饶是她拼尽全力，绞尽脑汁想破局之法，却也总是差人一招，止步于胜利的前一刻，最后被敌方势力反扑。

徐云中眼角湿润，好在是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小部分，所有人的付出都没白费。

她举起剑，砍断了荀戬与魔物缝合在一起的脖子，那颗罪恶的头颅滚出老远，眼中的光芒消失，剩下的庞大身躯顿时如同死物，彻底衰败化为一摊腐肉烂泥。

徐云中看着手中的剑，利剑切断皮肉就像切豆腐一般轻松，那毫无滞涩感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切割感是那么的不真切。

她有些出神，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甚至不敢眨眼，只希望自己不是在做梦，生怕只需要一瞬间面前的事实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残酷的事实告诉她那又是她的一场白日梦。

许折英抬头看天，天山寒池的风雪早已经停了，蓝天如同被洗过一般透亮，远处有一群黑影在不断靠近。

“支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