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学哪门技术啊?”师白薇挠挠头,她自己一时也没有底,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能考上吗?”
许折英沉默了,徐云中肯定是榜上有名的,但是她们还不好说。
为什么不是让她们入门了再开始改变命运?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现在这样就好比小学都没读完就裸考高考!
许折英扼腕叹息。
徐云中见她们骤然郁卒,手忙脚乱地给她们加油打气:“没关系,一定可以的!”
师白薇泪如雨下:嘤嘤嘤,宝贝女鹅快过来给妈咪亲亲。
亲是不可能亲的,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想想还是可以的。
日上中天,苍穹派的考官姗姗来迟,为首一人手里执了一柄拂尘,庄严肃穆的站在那里。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师白薇拉拉许折英袖子,小声说:“你看像不像我们高中的班主任?”
像,太像了!感觉下一秒他就要脱口而出一句“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了。
然而这位颇有威势的长老将众人或惊恐或紧张或忐忑的神情尽收眼底,他一抛拂尘:“开始吧。”
周围的弟子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扬声道:“开山门!”
后方的护山大阵被撤去,一扎着双环髻的少女笑眯眯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随我来吧。”
苍穹派长阶有九百九十九阶,一步一试探,一步一幻境。
已经入门的弟子自然畅通无虞,可遭受入门历练的弟子可就没那般待遇。
许折英踏上石阶,周围忽而遍布迷雾,隐隐还有些威压,她试探着走了走,冥冥中有声音传来。
“为何求道?”
她想了片刻,谨慎答:“为了救人。”
“为救何人?”
她顿了顿,想答是为了徐云中,可是真要说起来,她并没有那般强烈的念头,真正想救徐云中的是师白薇。她对徐云中并没有那般强烈的执念。
于是她摇摇头:“不,我说错了。”
“我求仙问道不是为了救人,我救不了任何人,我甚至根本不想修仙。”
她对这个世界并无太多兴趣,也没有多少想出人头地的念头。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在改变徐云中命运的同时平淡度日即可。
那个声音也沉默了。
许折英默不作声地继续向前走,压在身上的威压一阶比一阶强。她有些吃力,却并没有到动弹不得的地步。等到迷雾忽而从眼前散去,眼前是那个扎着双环髻笑眯眯的苍穹派弟子,她一时有些怔忡。
啊?就这?这就过关了?也太随便了一点吧。
那扎着双环髻的女子笑意盈盈地对她说:“恭喜恭喜,你是第一个上来的。”
她回头看那漫长的阶梯,各人在石阶上方痛苦的跋涉,在与幻境做斗争,大多数人脸上都是痛苦不堪的神情,哀嚎痛苦的不在少数。
那双环髻女子走过来,自我介绍:“我叫祝枝歌,算是你的师姐。”
许折英老老实实喊:“祝师姐。”
祝枝歌看出她性子冷淡,又见她一直看着下方,便遥遥一指:“不必担心,你身旁的那两个人资质都不错,想必是能通过的。”
许折英看向师白薇,对方紧闭着眼,额头上满是汗,她嘴里念念有词:“汉堡鸡翅薯条可乐,火锅拌面串串香麻辣烫……呜呃呃,我真的吃不下了……”
许折英忍不住扶额叹气。
她再看徐云中,对方额头上也有细密的汗水,她神情痛苦,眼角隐隐有泪光。
徐云中喃喃自语:“父亲……母亲……”
第二个上来的是师白薇,她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捂着嘴,清醒的瞬间她立刻干呕,可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许折英赶紧扶住她,师白薇一脸苍白地看向她,她目光空虚,声音细如蚊鸣:“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汉堡鸡翅薯条了……”
许折英捂住她的嘴,点点头:“不,你想。你迟早会再吃的。”
师白薇把头埋在她怀里,痛苦道:“你说的对。”
祝枝歌带着笑凑过来:“你们倒是有趣。”
许折英给她介绍:“这是祝枝歌祝师姐。”
师白薇就着她的手站直,扬起一个笑容:“祝师姐好!”
祝枝歌不由多看了她们两眼,二人性格迥异,关系却意外的不错,她正有些好奇的打量二人,徐云中走了上来。
她脸上满是泪痕,对上师白薇担忧的脸,她擦去眼泪,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让两位姐姐见笑了。”
师白薇握住她的双手,将忧虑写在了脸上:“你还好吧?”
徐云中脸色苍白,她的嘴唇毫无血色,她浓密的眼睫毛上凝着泪水,小扇子似的睫毛扑扇了两下,眼泪滚落留下泪痕。徐云中有些恍惚,她低声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我出生的城镇变成一片火海。”
许折英有些于心不忍,徐云中看到的那些正是原著的剧情。
男主攻打人界之后战火在各地纷纷燃起,徐云中被囚于魔宫什么都不知道,当她得知自己的父母被魔修杀死,她出生的小城被这些滥杀无辜的魔修放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的时候,她已经怀上了魔尊的孩子,在受到怀孕这个打击之后她又陆续得知自己的师门被灭并为此痛苦,国破家亡这个消息正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双亲惨死家国被灭令本就痛苦的她直接绝望。
正巧那时候魔尊对她失去了兴趣,又被人挑唆,让手下将她拖去万魔窟扔给深渊下的魔物做养料。
徐云中哀莫大于心死,她仰天大笑,两行血泪淌在脸上,她状若癫狂将拖行她的魔将都吓得胆战心惊。
她已经是个废人了。手脚被挑去经脉,已经不可能再挥剑了,不但无法为家人报仇,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
她声音尖锐地大笑,猛地用力,直接跃进了万魔窟里。
父亲,母亲,女儿马上就要与你们相见了。
从她眼睛流出的血泪一并陪着她落进了深渊。
许折英长叹一口气,她拍拍徐云中的肩,坚定道:“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的!”她与师白薇都会全力阻止事情的发生!
徐云中只当对方是安慰她。与这二人相处片刻,她大致知晓了她们的性格。师白薇开朗活泼,嘴里常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许折英冷淡,面冷心不冷,真诚以待自然也能收获一片真情。
她拭去眼角的泪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劳两位担心了。”
师白薇心里的浪潮排山倒海,她也知道那是原著中的剧情,作为亲眼看见过这篇文的读者,她无比能体会徐云中的心情。
《松山云雾录》文笔幼稚,叙述啰嗦,辞藻过度华丽,故事剧情也相当老套,但是文中的徐云中是个有血有肉不向黑恶势力低头颇有新时代女性特征的女性,这在当时的渣贱文里是很少见的女主形象。可是她越清醒就越痛苦,越是看得透彻也就越是绝望。
明明她也是这个故事重要的一半,可是整个故事都围着男主来转。
男主初期并非所有角色里最强的,他完不成巧取豪夺,于是故事里他就考虑用一下花花草草和吃食打动她。徐云中不吃这一套,她甚至宣告她有喜欢的人了,让男主离她远一点,可男主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护山大阵出现在她的卧房。她尖叫一声拔剑驱赶,并叫来师尊为自己做主,只落得对方一个磨牙吮血意味深长的“你们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再然后她好好的走在路上被人掳去,师兄为了救她惨死男主手中,她被困在不见天日的魔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罪魁祸首居然还有脸在她跟前自鸣得意的说:“你看看你现在还不是变成这样了?挣扎又有什么用呢?”
不幸接连发生,她被玷污,救她的人被杀了,她的师门被灭了,她的家人无一幸免,她自幼生活的小城被付之一炬,这天下苍生在战火纷飞里无一人能幸免。
她怎么能不恨?
她好恨,真的好恨啊!
师白薇闭目,那些累赘文字的删去一些过度修饰,改动一些病句和错别字之后呈现出来的内容声声泣血,浓墨重彩地书写的一个被迫“幸福”的凄惨的女人的一生。
文中的徐云中只是个不存在的虚影,但是面前的徐云中是实实在在活着的。师白薇拉住她的手,提议道:“要不咱别选剑修吧?”
徐云中想了想,觉得可以,她自幼学的都是些琴棋书画之类的,让她骤然学武这倒有点为难她了。且不说天资,她是实实在在没有基础,不大做的来。
许折英想了想,觉得可行,徐云中不当剑修从根本上解决了被魔尊看上的一个重要可能。只要继续把其他的苗头全扼杀在摇篮里,自然能保她太平无虞。
徐云中思索片刻,有些腼腆的笑了:“其实我倒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是好。”
师白薇想了想:“你擅长琴棋书画,那咱们用琴,当个音修好不好?”
徐云中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她唇边的梨涡渐隐渐现,见着分外可爱:“那就听姐姐的。”
祝枝歌在一旁看着,她出声打断聊得起劲的三人:“是师父收徒弟不是徒弟选师父哦。”
许折英&师白薇&徐云中:……
师白薇:还有这样的事?!
许折英:忘了修仙选师傅不是大学挑专业了!
徐云中:原、原来是这样么?
问道峰顶,一黑色短打男子配了剑,前去敲主殿的门。
重华宫内酒气逼人。
男子皱了皱眉头,把一个醉醺醺的老头子从酒坛子堆里挖出来。
男子道:“师尊,今日新弟子入派,您必须得去。”
老头子眯着眼瞧他,他打了个酒嗝,连声嚷道:“不去不去!已经好几年没有好苗子了,去了又白去!”
男子将老头背在背上,御剑飞行,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
男子坚持道:“您不去也得去,掌门师叔说了,今日您就算醉倒也得醉倒在入门大典上!”
老头挥着手里的酒葫芦嚷嚷:“段守一,你到底是谁的弟子?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