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总在逼我篡位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虚逶迤

这条甬道与她走过的那条没什么区别，但她一踏入其中便觉一阵毛骨悚然，好似被什么东西扫过一般。

“这里……是不是有东西？”桑希为有些不确定。

“盘踞崦嵫山的雾妖形体虽大，但其核心却不然。你如今所见，便是这雾妖真正的中枢。”

桑希为听着话音便觉眉间一点清凉，眼前与先前一般无二的景象霎时间变了模样。

两旁的幽蓝烛火变作一只只眼睛镶在透明的壁垒之上，脚下不再是坚实的黄土地，反而泛着些透明的光泽。

桑希为踩在其间，只觉脚底软乎乎的犹如踏在什么活物的身上。透过透明的壁垒望去，内里是无数类人的魂魄在嘶嚎。

扭曲的人脸贴着桑希为的脚底啃噬，枯瘦的手臂也不断抓挠着壁垒，妄图将她拖下去。

可那贴得最近的魂魄在须臾间便被他身后密密麻麻伸出的手臂给抓了回去，桑希为甚至能听到那魂魄在被扯碎前的凄厉哀嚎。

她心中发毛，下意识抬起脚欲换个地方，却发现自己的足间不知沾染了什么粘液，黏腻滑溜的触感让她想到了在商场摸过的软体生物的体表。

似是发觉了这里的异常，平静的通道涌动起来，平缓透明的地表有如波浪般起伏，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推挤着桑希为前行。

她试图扣住墙壁两边半透明的突起，可指尖滑腻的触感却令她抓不住那些障碍。翻滚间，她浑身都沾满了黏腻的液体，这让她被那蠕动的甬道推得越来越快。

桑希为心知不好，连番的遭遇让她觉得自己极可能正在被雾妖吞下去。还有什么能比雾妖的体内更贴近它核心的地方呢？

她一点也不想变成方才看到的那些怨魂。

往前滑行十数米后，桑希为瞅准甬道蠕动的间隙，果断将以碎骨衣物制成的临时钩索往那一路坑洼的突起上抛去，同时另一手五指成爪，指尖带了些灵力死死插入湿滑的壁垒中。

随着她的五指拉出一道长长的歪歪扭扭的印痕，桑希为下坠的速度逐渐减缓，她尝试数次之后，终于用钩索牢牢地勾住一处突起，将绳索往自己身上捆了数圈，她才小心地抽出五指往那处爬去。

这雾妖是仙师为凝集崦嵫山阴气所豢养，体内自然阴气浓重。桑希为插入那雾妖体内的五指只这一小会的时间就被冻得青紫一片，又兼那雾妖体内还有无数亡灵怨魂作祟，她细嫩的五指饶是有灵力相护，也被啃噬得鲜血淋漓。

待到她爬到那钩索处将自己牢牢卡在那突起间时，她身后已然断断续续拖出数道血痕，双手一片血肉模糊，连处完好的皮肉都找不到。

桑希为一向怕疼，眼泪早在攀爬间便止不住涌了出来，只不过她却一声未吭。确认自己不会被这蠕动的甬道带下去后，也只随手抹去眼泪，却把一张本就沾了不少粘液的小脸糊满了血污。

两行眼泪冲刷下来，又能见到血污之下白净的脸蛋，看着可怜极了。

然而李之弗却丝毫没有劝慰的心思，与桑希为接触的时日久了，他也能看出桑希为此时虽流泪不止，却并不代表她心生退意，软弱不堪。寻常概念中的流眼泪便是退缩服软等意，于她而言并不适用。

桑希为此时却没想那么多，攀爬的十指疼得她难受极了。她非无知无觉，也非耐痛的神仙，自然也会因着这疼痛流眼泪。她虽有些惭然，怕自己流眼泪让李之弗笑话，但她一时半会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遂只随手抹去眼泪，清朗视线。

至于那将三分痛装成十分的本事，她脑子还清醒着，自然知晓在此时此地如此表现有多不合时宜。

“阿弗，那仙师莫非住在这雾妖的肚子里不成？”桑希为强压下指尖钻心的疼痛，盯着前方幽深的洞口问道。

如果按照一般生物的构造，她初入这甬道是在雾妖的嘴里，滑落数十米距离后应在它的食道中，再往下行去，大抵是它的胃部了。

“我不知道。”李之弗只道，“不过这崦嵫山阴气最重之地是崦嵫山山顶，山顶阴气最重之地则在这雾妖的核心之处。”

桑希为听罢，便知自己的猜想不错。她有了防备，这沾满粘液和不断蠕动的甬道便不能再让她栽跟头。小心地攀着绳索往洞口中挪去，偶尔与壁垒上一颗颗无神的幽蓝眼眸对视，桑希为只觉自己仿佛在被人窥伺一般。

这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不断攀走间，她对那丝灵力的运用也越来越纯熟。十指被灵力完全包裹，指尖黏腻的触感褪去。

慢慢地，她的体表也覆上了一层稀薄的灵力。微光流转间，她身上沾染的粘液仿佛遇见了什么天敌一般迅速消退。

桑希为心下微松，她可没忘记，动物的胃中一般有着腐蚀性极强的胃液，她一点也不想拿自己这身皮肉去试探雾妖体内胃液的腐蚀性。

才至洞口，她便听到了细微的潮汐之声，小心地探头望去，洞内果然泛着一层浅浅的水波。

四壁镶着大大小小的人头大小般的幽蓝眼珠，在她探头的一瞬间均转过来齐齐望向她。

“原来是位小道友。”嘶哑的声音从洞穴正中盘坐的人口中发出。

桑希为瞳孔一缩，这洞穴不大，目测只有数十平米，可这地上及膝的水波让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便能觉出其中森寒。

这水波之中竖直插着十数根石柱，其上捆缚着她先前见过的那些孩童。只不过这些孩童神色木然，双眸无神，天灵盖内却飘散出一缕烟气直直没入最中央盘坐的人体内。

再外围便是四名手执刀剑的仙仆，这些仙仆身上的烟气更浓。能看到他们皮肉下有东西在剧烈地翻涌，那东西所过之处，皮肉便塌陷下来。

有一名仙仆的样貌看着像二三十余岁的精壮汉子，可桑希为观他裸露出的双臂却与耄耋老人无甚区别。

桑希为眼见着被发现了，遂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她这时才看到那盘坐之人的容貌。

只见其脸上泛着死气，身形枯槁，可那些烟气钻入他体内后却带得他的脸色红润，皮肉丰盈了起来。

他膝间还抱着半块头骨，头骨眼眶里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桑希为冥冥之中觉得自己如今感受到的刺骨寒凉，大抵有九成都是那头骨中的幽蓝魂火散发出来的。

包裹着她周身的灵气能让她在这寒凉的水中前行，但却隔不开那刺骨的寒冷。桑希为行至盘坐之人的正面，卡着将将踏入这水波底下不甚明晰的阵符边界停驻脚步。

“小道友竟也识得此阵吗？”盘坐之人语气透着些遗憾，旋即便桀桀笑道，“我有一套宝幡，可结三煞化神大阵，寻常炼气之人碰上这宝幡十死无生，便是对筑基也有一合之力。若小道友替老朽护法，待到老朽晋身之后，便双手奉上，如何？”

“阿弗，我现在该做什么？”桑希为一点不信这仙师许诺的屁话，她现在只想趁此机会干掉他。

可她对这些仙家手段一窍不通，也只能囫囵看出这仙师如今正动弹不得，至于她该如何借助地利对付他，她却是两眼一抹黑。

先前能卡着那阵符的边境停步，不过因着她本能地感觉前方有些许不对，外加这水底隐约见到的古怪图案罢了。

“他在吸取那些人的精血。”李之弗道，“他的确在祭炼仙仆没错，只不过，他祭炼的是他自己。观他所为，怕是那些仙仆也成了他的养料，难怪你一路行来都未曾遇到什么像样的守卫。”

“他膝间那半枚头骨中便是雾妖的精魄，他在借助雾妖的阴气凝练精血。待到今夜阴气正盛时，恐怕他便要拿这些孩童的怨魂招引鬼门，借其引出鬼界的一丝精纯阴气淬体晋身。”

“阿希，你想法子将雾妖剖开，将它体内的怨魂尽皆放出，令此地阴气暴动，打乱他借阴气淬体的算盘。”

桑希为正欲点头，又想起这雾妖体型庞大，她不知得耗费多少时间，倒不如直接破开阵法杀了这仙师，况且那些孩童也极可能等不了那么久，遂疑惑道：“我可以破开阵法直接杀了他吗？”

“阿希，你实力太弱，强行破开这阵法不大可能。这阵法与此地阴气勾连，坏了此地阴气运转，此阵威力十去其九，你才有机会破开此阵。”

“……”行吧，弱鸡只能用弱鸡的办法。

桑希为哀叹一声，毫不迟疑地转头离去，她看那雾妖的食道就挺适合她下手的。

盘坐的老者见她一语未发便果断离去，僵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多谢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