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走青（重生） 第23章 重生之疑

楼青云下意识想挣开他的手，却发觉被他紧紧箍制着，不得动弹。她于是察觉到他心跳得速度越来越快，呼吸似乎也越发急促了。

殷规尘将拇指强硬扣进她蜷缩的掌心，指腹在她手掌捏着，感受那曾经软弱无骨的手开始变得有力坚强。

在看到今天这一切后，他心中的猜想悄然成形。

细究一切改变的根源，除了他，变数最大的似乎是青云。

想到这，他眼眸微深，不顾她的抗拒，说道：“青云，你知道我是怎么说服父亲让我留下的吗？”

楼青云不动了，警惕而怀疑地看着他。

殷规尘接着道：“我告诉父亲，我留在寒牙堡可以更好地打探碎骨功的消息。”

楼青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旧没想到他会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不免吃了一惊。

殷规尘眼也不眨地观察着她，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好半会，楼青云恢复了平静，问道：“为什么告诉我？”

她不是第一反应向他解释碎骨功，也不是问他是不是真的在利用她，而是问他为什么告诉她。

一瞬间，殷规尘什么都明白了。

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再不能自我把持，不由后退了两步，双手徒然垂落身侧，身形萧疏。

在楼青云越发怀疑的目光中，他侧过身，隐去自己的失态：“青云，十六岁那年的那个夏夜，你还记得吗？”

十六明月星辰下，曾把少年酒气尝。

楼青云自然记得。

她怎么可能忘记？

殷规尘右手背在身后，用力捏着，不叫情绪泄露，可却徒劳，他能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很想落荒而逃，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想个清楚。

所以，这段时间来，青云究竟是怎么看他的呢？

是觉得他虚伪，还是也在怀疑他的变化？那么，她有没有过一些瞬间，有那么一丝一毫地原谅他，甚至再次为他动心呢？

殷规尘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了。

他和他的意中人，竟然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重逢。原来并非他一个人带着那些痛苦的回忆，遇到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原来他并不孤独，他们曾共有那段痛苦，他们是同类，他们是这世上唯一一对知心人。

他颤颤巍巍的，差点倒了下去。

楼青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终于发现他的颤抖，他的苍白，以及他那曾惊艳过她无数次的眉间一点红。

殷规尘得以在一双有力的臂膀中寻找到久违的安稳，他看见她白净的下巴，挺翘的鼻子，水波浮动的眼。

他无比清楚，有些事情不在恰当的时候有所表态，后来再怎么做，都将难以弥补。

所以，他抬头，像十六岁那年一样，在她脸侧留下一吻，蜻蜓点水，一触即离。他开口，声音喑哑：“因为...我的心从没变过。”

楼青云眼瞳震动，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几息后，后知后觉地与他保持开了一点距离，有些无措，也有些无言。

时间仿佛又一次地静止了。

火急火燎赶来地郭京玉看到这一幕，浑身都发冷了。可那股难缠的烈火，却偏偏炙烤着他的胸腔，一意孤行，想要逼停那里的跳动。

直到他再次看到师姐向他投以目光，他才重新活了过来。

郭京玉气势汹汹地上前，把殷规尘拽到一边，二话不说往他右脸砸了一拳，随后揪住他的衣领：“殷规尘！你在做什么！你做了些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

说着，他再度砸了他一拳，这一次，把他生生打得摔到了地上。

殷规尘扶着地，拇指擦过嘴角，看到了血。他扯唇，也没预备跟他一般见识，只是讥讽地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道郭少侠可以，我却不行？”

郭京玉拔出剑，恨不能把他杀了：“是又怎样？！”

楼青云见状，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京玉！”

殷规尘鄙夷地看了眼他的剑，气定神闲地轻轻拨开，“如果郭少侠想与我比比武的方式竞争，我乐意至极。只是，郭少侠确定，如今的你能打败我吗？”

一面说，他一面站了起来，挑衅地看着他。

郭京玉紧紧握着剑，气得直哆嗦，脸色爆红。

楼青云去握他握剑的手。

郭京玉躲开，委屈又愤怒地看她一眼后，跑开了。

楼青云赶忙追上。

无奈郭京玉卯足力气在跑，没掺一点水分，要不是他自己跑着跑着停了下来，楼青云只怕跑完今天都追不上。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撑着腿大喘了几口气，抬起头，这才发现郭京玉停在两个雪人前。

楼青云瞬间联想起了什么，走近一瞧，却见那雪人不正正是一男一女两个吗？

甚至代表着男孩的那个雪人，竟然与前世郭京玉堆成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没由来后背发寒，细细一想，这才想起，前世她把剑穗送给师弟，师弟带她打雪仗堆雪人的日子，好像就在这几天。

难道就是今天？

“师姐，我逃过师父的‘魔爪’后，忽然想堆两个雪人，堆好以后，就想给你看看。可没想到....”郭京玉沮丧地低下脑袋。

看他这样，楼青云心头不可避免地酸胀起来：“那你...给他们起名字了吗？”

“名字？”郭京玉眼眸微亮：“师姐有什么想法吗？”

楼青云没说话。

郭京玉兀自想了想，一扫阴霾，喜道：“寒牙双侠！师姐觉得怎么样？”

楼青云好似被一道雷劈中，头皮瞬间炸了。她身形摇晃了一瞬，继而抓住他的手臂：“京玉！你....”

没等她说完，郭京玉伸出那只冻得红肿的手，托住她的后颈，问她：“师姐，冷不冷？”

不可否认，郭京玉凉得像冰的手碰到她的后颈时，的确冷得她一个劲激灵。

郭京玉没了笑意，眉压得很低很低，像个迷失了航线的孩子，继续问：“师姐，你的心呢，是不是也冷？”

极轻的话音刚落，他便低头，含住她的唇，看见她沉静的眼。而后，他搭下眸子，咬了咬她的唇，到底没舍得用力。

唇齿相接的地方，有酸涩也有清甜。

楼青云一直任由着他，等他把这股气撒完，她红润地唇微张着喘气，浑身无力地伏在他的肩头，问他：“京玉，你知道一年后会发生什么吗？”

“一年后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郭京玉想都没想，“我只知道，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我一定会怄死！到时候，师姐你可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楼青云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心头的疑虑渐渐消散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郭京玉心中欢喜，却还是吃醋得紧：“师姐，如果你真想我可以大吉大利，你就跟殷规尘保持距离，好不好？”

“京玉....”楼青云为难道：“寒牙堡的处境你是知道的。”

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了，如果有一天，一定要在寒牙堡与京玉的安全和她与京玉之间的感情进行抉择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她唯独可以乞求的就是，希望不要走到非做出抉择的那一天。

郭京玉明白了她的意思，泄了气。

他想，他是把自己逼入绝境了。

楼青云安慰地亲了亲他的脸：“京玉，武林大会前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寒牙堡覆灭，无辜的人为我枉死。我真的不希望悲剧会像梦里那样上演。你能明白我的，对吗？”

郭京玉沉默了很久，在他脑海中，想象着楼青云所说的画面，他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她希冀的目光下，最终只能压抑下全部的自己，也压抑那些情感的表达，如她所期待的那样点了点头。

几息后，他到底不甘心，便在她脸侧轻咬了一口。

“师姐，忘记他，记住我。”

虽然他的话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楼青云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她看着他眼底的执拗，心中忽然有种很奇妙的感受。

“好。”

*

是夜，楼青云在狮牙峰练剑，却总觉心绪不宁。

她干脆收起剑，回到房间，径直打开一个木匣子，里头安置的赫然便是一块圆润的青玉。

前世她得到这个青玉珠后，便着手用丝线为京玉编成一只剑穗。

这一世，因为种种的原因，这件事情被耽搁了下来。而这些原因中，最关键的就是楼青云不想再看见那只剑穗，不然就好像前世的事情还会再度上演似的。

但是今天，“寒牙双侠”那两个雪人的出现，叫她开始害怕了。

她唯恐，所有的努力最后付诸东流，结局还是那个结局。

似乎有一双手，冥冥之中推动着一切。虽然她凭借着先知的优势，悄然改变了些，但是宿命还是时不时地出现，提醒她一切本来的面目和脉络。

正苦思冥想之际，遥远的天空忽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楼青云推开门一看，却见黑夜中绽放开一朵接一朵的绚丽烟花。

嘭嘭嘭。

烟花的异彩在她眼中点亮。

从校场传来一阵热闹的欢呼。

这时，明若霄跑了过来，拉起她的手，高兴地说道：“少主！白师兄...哦不！白师弟他们平安回来啦！”

闻言，楼青云顿时敛起苦闷，笑着与她一道跑了起来。

寒牙堡并不富裕，为了支撑起堡内的种种花销，弟子们需要外出接镖。

而这一去，长的时候，通常得耗去数月的功夫。

明若霄欢快地迎着寒风，俏生生说道：“小石头他们这次带回了好些烟花，说是雇主送的呢！听说他们一路护着这烟花比护着自己还要紧，生怕被雨雪打湿了去。瞧，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所有的弟子们都看到了这漂亮的烟火！”

楼青云停下脚步，看到烟火下的寒牙堡弟子。

有父亲、夜伯，也有小石头。

还有师弟回头朝她灿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