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地极北,寒风凌冽,沉闷的马蹄声伴着呼啸的风声响起,这是一支疲累而坚毅的队伍,即使身后危机重重,在为首之人的带领下依旧列队整齐,极有素质地护着中间枣红骏马上的一人且战且退。
为首之人眉宇极寒,一身玄色短打隐于昏暗天色之中,周身气质与冷冽风沙融为一体,只见他手中的长刀横劈过去,便有数名敌军惨叫落马,失了生机。
不远处的敌军首领赫然抬头,撞进那双幽幽黑眸,心颤了一下。
“都给我冲!沉王以下犯上,叛乱贼子死不足惜,其左卫乃蛮夷之子,杀无赦!”
骏马之上,左澈手持人长斩刀,染血的脸上目光沉沉,扫过前路万千兵马时眼神寂冷黑沉。
他不能退,一路遭遇埋伏,主子为了护他,已经身受重伤,只要他退一步,身后马背上的人就少一分逃命的机会。
鲜血渐渐染湿了玄色衣衫,斩刀越发沉重,在左右护卫下,左澈退到主子身边:“主子,我护你走。”
沉王捂着受伤的胸口,对着他笑了笑,“我伤成这样,还能去哪?”
他心里清楚,恐怕早在他率军北伐时,那位就已经一路设好了埋伏,甚至不惜与虎谋皮,也要置他于死地。
他不怕死,可是,沉王看向左澈,即使是身处如此险境,身染血雾,他的左卫依旧沉冷,那幽深的黑眸里一如既往,无情得倒影不出任何人的影子。
像一只天性无情的孤狼,即使被他驯养,依旧凶性不泯。
他扯动嘴角,这样也好,无心无情,总好过为情所困、优柔寡断。
闭了闭眼,他心中下了决定。
从怀中掏出早就备好的锦布,里面裹有他物,沉王交到左澈手中,看着他的眼睛:“此乃重物,不能落入敌手,明溪,带着它冲出去!”
“主子!”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左澈眸中痛苦闪过,突然,他眼睛微睁——沉王身后,铁矢正呼啸而来。
电光石火间,战马嘶鸣,天旋地转。
铁矢刺入心脏,左澈闷哼一声,血立刻从嘴角流出,冲刷着原来的血迹。
“左澈,左明溪,”颤抖的手拼命擦去那些刺眼的红色,“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不离开!本王叫你滚!!”
左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正如敌军首领所说,他是蛮夷之子,农奴之身,自幼与群狼为伍,不知人事,如果不是江沉衍,世间何来左澈?
“这个。”左澈举起手中之物,未等抱着他的人反应过来,手臂陡然坠落。
“咚!”坠落的手松开,紧握的东西沉沉砸进血色沙尘之中,顺着惯性翻滚,脱离包裹它的锦布,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不过是一块小石头。
漫天箭矢急射而来,腥甜的血液在口舌之中翻滚,沉王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尸横遍野、刀光剑影,昏黄的落日余晖尽洒,像沉沉血雾弥散空中,染红了怀中人的脸,模糊了沉王的视线。
迎着落日最后一丝暖意,他在对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从背后举起的长剑,温柔地贯穿了两人的身体。
*
“主子!”
左澈大汗淋漓地醒来,目光涣散。
记忆中,他为主子挡了那致命的一箭,箭穿心口,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心中惊讶,怎么如今他还活着?
他将手伸到胸膛处,那一片平滑的触感让他的胸腔剧烈跳动了起来,怎么可能?
“左先生你醒了?”带着几分柔和的女声从耳畔传来。
左澈眸光未动,眼神终于聚焦。
然而这一看,瞳孔便是一缩。
这是哪里?那些都是什么?这女子的穿着为何如此奇怪?
“左先生别乱动,你头上的纱布松了,我先帮你——唉!”
女护士甩甩被拍痛的手,面露不解。
只是看向左澈那张帅气的脸蛋,她心中的不耐立马压了下去,柔声道:“是头疼了吗?你从高空坠落,头部遭到撞击,表面擦伤不说,还有轻微脑震荡,最近可一定注意要避免剧烈运动。”
见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又要来拉他,左澈跳下床,贴在墙角,警惕地看着对方,一双深黑色的眸子在不经意的流转间闪着淡淡的潋滟水光,叫看到的人不由呼吸一窒。
真是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
年轻的女护士撞进那双抹了层层幽光的眸子里,呆呆地想道。
直到听到左澈的痛嘶声,她才回过神来,随即叫道:“你别随便拆纱布啊,放着我来!”
就那么生生拽下来,这位帅哥不嫌疼啊!
左澈皱眉捂着头,心中惊疑不定。
他身上的内力全部消失了!
刚刚本是想要抓住那女子好好拷问一番的,只是出手才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头晕目眩,最后只勉强打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他头痛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这女子所说的“脑震荡”?
不知敌友,身上的武力全无,左澈审时度势,余光看着对方,慢慢坐回了那张奇怪的白色床上。
女护士松了一口气,一边利落地给他换药,一边不停嘱咐他平时的一些注意事项。
左澈忍着聒噪,不动声色收集着信息,却越听越糊涂,什么吊威亚、电话、剧组……
见这女子对他的态度不像有所图谋的样子,便试探着道:“这是何处?你救了我?同我一起的那些人又去了何处?”
女护士被他文邹邹的话弄得一愣,心道这位的脑子不是摔坏了吧。
“这是医院啊,我可救不了你,救你的是这里的医生。跟你在一起的那些人?你是说剧组里的那些人吗?把你送过来就走了。”
她这样说,却清楚那些人没走,而是借着送左澈,去看望旁边高级病房里的人去了。
里面住着的是近几年最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影帝,就连她这并不追星的人都听说过对方的名字,偶尔打开手机、电视看看,十次有九次能看到对方。
这样如日中天的影视明星,听说交往的人也是极有背景的,女护士不小心从八卦的人群中听到其中一位的名字时,禁不住倒吸了口气。
果然优秀的人都是扎堆的。
她给左澈重新缠了纱布,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咬咬牙,说道:“我听说你是萧影帝的武替,在上吊威亚之前还和萧影帝发生了争执,把人推倒弄进了医院,虽然萧影帝伤的并不严重,他本人也没责怪你,但是他的粉丝都……很护主。”
女护士身边的一个朋友就是萧影帝的粉,这两天网络上关于萧影帝被自己武替弄伤住院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她那朋友也没少在她面前骂左澈,吊威亚事件后更是骂左澈心机狗,白莲花,使苦肉计推卸责任。
她不追星,但为了不冷场,也嗯嗯啊啊附和了几句,要不是严格遵守保密工作,她真忍不住想说一句,萧影帝来的时候就手肘一道擦伤,会住院是因为对方一直有胃病,这两天恰好犯病了而已。
今天下午在遇见另外一位当事人后,她心情就更复杂了,不管是谁的错,眼前的这位小哥差点因为吊威亚出大事!可剧组那些人却把人往这一放就走,根本不管人的死活,还有人骂骂咧咧说左澈自己找事,跟网上那些论调一模一样的。
这就太过分了吧?到底是谁在推卸责任?
女护士心里无语又气愤,忍不住对左澈道:“先生家里如果没有专业的医护人员照顾,最好是多住几天院。”
等旁边楼层的大影帝出院了再走也不迟,她心道。
虽然脑震荡不算严重,可以出院在家休养,可就这么走了,还不叫外面那些人骂死?到时候可就坐实了白莲花的称号了。
“不,”完全没弄懂护士说的那堆东西,左澈摇头,看着那女子,“我能出去吗?”
他想知道,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巴巴望着,护士腿都没出息地软了,“也,也能的,这个看您的意思。”
晕晕乎乎走出病房,女护士才满脸通红的回过神来,她居然被这个看上去又冷又酷的帅哥给撩晕了!
不,人家撩你了吗你就瞎晕!?丢人。
这一头,左澈等女护士一走,面色就变了。
他沉着脸,从一片白色的房间边上那张大块琉璃做的窗户里,看见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硬茬茬的短发,绝对不超过一个指节,一身蓝白条相间的宽松衣服,头部挨着左耳的部分包着白色纱布,眉目深邃,眸色深深。
还是一样的脸和个子,身形却更加消瘦一些,肤色更白,没有疤痕。
他牢牢立在原地,端详着琉璃窗户里的人,半晌,才移开目光。
那不是他!
左澈心中震惊,再仔细环顾房间,屋子里很干净,屋子右边有几个套了布料的奇怪座椅靠在墙边,其中一个上面放着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长形板子,墙壁上面则是更大的一块,几乎占据了小半个墙壁。
床对侧有一个仿佛水做的透明桌子,和窗户应该是一样的材料,琉璃之类的东西,窗户外面,一座座比明月国佛塔还要高的建筑拔地而起,地上各种颜色的铁盒子跑得飞快,偶尔有停下的,里面就钻出一两个人影来……
事到如今,左澈再无法接受也知道自己误入了其他地方。
一个和明月国、和他熟悉的塞北大漠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甚至于连身体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这个身体有属于他自己的故事,刚刚那白衣女子讲述的,大概就是原来主人的人生。
左澈茫然地摸摸自己的眼睛,突然有种天地寂寥的感觉。
失去了沉王左卫身份的左澈,要去做什么?
武替,是这个身体的身份吗?
突然,奇怪座椅上的黑色板子亮了起来,发出刺耳的声音,吓了左澈一跳。
左澈远远看着,并未动作,听久了,才知道那个亮起来的板子发出的声音像是一首歌,语调奇怪,各种乒啷乓啷的声音响作一团,很有些聒噪,让他的头又隐隐疼了起来。
左澈慢慢靠近,低头盯着上面显示的一串数字和三个缺胳膊断腿不知道是什么的字看了半晌,幽深的眸子散发出冷冽的光芒,他抿了一下唇,伸出手,左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一下上面跳个不停的绿色圆点。
画面一变,左澈还未细看,便听到有另外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和歌声里的歇斯底里不同,这声音低沉、性感,又像是冰川缓缓砸下来时的破碎声,冷冽、从容,犹如玉石相击:“在哪?”
左澈愣了愣,而后并未理会。
他站起来,目光与墙壁上的大块黑色板子相对,看了一会儿,便发现了底部的几个按钮,他装作不经意地摸过去,随意按住了上面的一个圆色按钮。
黑色板子果然亮了,条条块块,装着不同的图案、人画,大约弄清了套路的左澈这一次没有犹豫,点了一块比较大的,画面闪动,人影突然出现,伴随着对话声,与他近在咫尺。
左澈眸光闪动,诧异之后,迸射出极致的亮光。
“在看电视?”
小黑板子里又传来了声音,夹杂着吵闹声,左澈注意到,想了良久,才试探着出声:“你在跟我说话?”
电话那头的人:“……”
“左澈,你脑子进水了?”江沉衍烦躁地扯扯衣领,问道。
左澈靠近了那块巴掌大的板子,悄悄凑近耳朵,听到那头的问话一愣,小声道:“没有进水,是震荡。”
稍稍适应了怪异的小黑板,剔除掉里面吵闹的杂声,左澈觉得里面的人声音很熟悉,就像是……
“江沉衍你又输了,赶紧喝!”
左澈瞬间绷直了身体,“主子?!”他快速戳了戳面前的小黑板,急道:“你怎么在这个奇怪的东西里!”
里面的声音像是突然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对方说:“你叫我什么?”
“主子……”
“怎么,”江沉衍靠在包间外面的墙上,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扶在额头上,突然就笑了,“这是先下手为强?你可真够豁得出去的啊。”
他现在没有心情追究左澈的责任,“行了,我打电话问了,他的手受了伤,你给他打电话道个歉,”顿了顿,道:“就别过去了,他心情不好,应该不想看见你。”
说完,他仰着头,眉宇间的烦闷又冒了出来,想起刚刚左澈的那声主子,零星的画面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也许是曾经梦境中的片段,又或者只是他曾对着那个身影做出的幻想中的一个,他已经分不清了。
江沉衍开始迫切渴望炙热的温度,和一个能勾起他幻想与梦境的身体。
他舔了舔唇,放肆的、低哑着声音道:“今儿晚去你那,到时候你可以叫个够。”
说完,就挂了电话。
至于左澈刚刚小声说的那句话。
他根本没有听见。
电话对面的这个人,他永远不必小心、忐忑的对待,也不必压抑自己的感情,因为再像,也不是真品。
可即使知道不是真品,他依旧难以抵抗。
因为太像了,足够以假乱真。
激情开文,没有存稿,上榜前(前十章)隔日更,以后会多多存稿,保持日更。
再次提醒,狗血甜,有虐有甜,纯甜食热爱者慎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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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