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仙侠玄幻 > 剑仙 > 第35章 (番外)温柔之刃 (上)

剑仙 第35章 (番外)温柔之刃 (上)

作者:薄裘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4-06-02 14:48:52 来源:文学城

(1)

十天后就是上庭日,警方本应准备好的案卷迟迟未到,我打电话给秘书让她去催,两遍电话过后无人接听,令我烦恼更炽,推门直奔秘书室。不等转过长廊耳边传来交谈声,夹杂丽莎时不时的笑声。原来美女秘书正在此不务正业,难怪不接电话。

我沉下脸转过拐角,目光撞上背对我的黑色警服。

有个家伙腋下夹着警帽,斜靠着墙和女秘书聊得正欢,姿势随意,莫名只见倜傥,不见轻漫。

我心里一松,火气蓦地飞远,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他。

丽莎视线越过他肩与我相交,花枝招展的笑容瞬间被收拾利索,却还是装模做样的舍不得走。

她对面警察有所察觉,扭过头向我打招呼,“嗨,薛检察官。”

我想严肃点,却到底忍不住露出笑容,“李阁……警官。”

李阁与我一道回到办公室,将文件袋摔上办公桌,“照片和证词都在这里。”

我打开冰箱,拿出一听冰凉可乐递去,“怎么还劳动李警司大驾光临?”又开玩笑,“怎么穿得这么正经。你别来制服诱惑,我秘书上个月才订婚,休想引诱她与你私奔。”

他跌入沙发中,长长打个哈欠,“才从证人席下来,我已被律师团拷问至死,根本没力气搞制服诱惑。”

我早已留意他脸色有些苍白,眼底隐隐青灰,神色十分疲倦,联想最近警方动态,多少有点明白,“在忙翡翠街杀人案?”

他捏着可乐冲我笑,并不多说。

虽然检方对案件调查权尚凌驾于警方之上,不过此案负责人并不是我,李阁对权责向来泾渭分明,就算身为他老友,位至高级检察官的我也是如此。

我把文件锁进抽屉,走到他身边向他伸出手,“走吧,请你吃大餐,犒劳犒劳李警官。”

李阁任我拉起,装模作样叹气,“果然朋友还是老的好,天涯海角忘不了。”随手扣上警帽,龇牙冲我笑。

我松开他手,回身关闭电脑,借此掩盖紊乱的心跳。

餐馆里的女侍者极为热情,隔十分钟就要来问候下菜品如何,红酒怎样,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两个男人面对面进餐,居然还送上支红玫瑰。

李阁咬着餐叉直笑,“借你的光,帅哥。”

我抬眼看他,“我的锅?”

他低头切牛排,“还能是谁。男人长成你这样,实在可耻。”

他说得没错,可此刻餐厅里侍者和用餐客人看的却绝对不是我,就连孤孤单单坐在邻桌的中年女士也会向他投来一抹目光。

世界上就有这种人,你可以长得比他帅,穿得比他名贵,举止比他优雅十倍,但是人们还是不看你只看他。

和李阁做朋友,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

微醉之后的李阁神情略显严肃,对困扰他的案情依旧一言不发。其实他不说我也猜到几分,毕竟关于这个案件的新闻也充斥着各个频道——从二十九年前起,翡翠街上的男男女女开始不断消失,如今已高达九十七人。

因为失踪的都是做皮肉的男妓女娼,又持续了陆陆续续快三十年,本来主流媒体已有意无意的忽略,可是谁叫警方新任大头目新官上任三把火,发誓要侦破此案;又谁让他指定了眼下风头最劲的李警官主办此案?

我为他酙满一杯酒,“有时真不知你们总长对你是恨是爱。”

李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懒懒回应:“爱恨交织吧。”

我微笑,无人比李阁更清醒。

几年前他负责某件凶杀案时,查到凶手竟是连环杀手,之所以能够逍遥法外许多年,是因为有人顶替他坐上了电椅。真凶落网之时,这倒霉蛋骨头渣子早都烂没了。当年这桩冤案乃是检警联合侦破,属于精诚合作的典范,主管调查的警官和检察官也因此高升,可想而知多年以后的真相大白对两方打击何等重大,从上到下都在拼命弹压。可惜他们都没料到当事警官骨头这么硬,为了个死人甘心冲破无数落网,重重压力下居然硬是把案子翻了过来。

李阁做得最绝的一件事——在警局里开了场记者招待会。

为此降级丢官的不在少数。作为始作俑者李阁自然也没讨得了好,本来青云直上的仕途骤然夭折,直接被发配去一个乡下小城看管荒林。不过他这种人谁能压得住,去了八个月就抓了帮军火走私犯,没过多久又把顺藤摸瓜连军火贩上线的老窝都端了,查出的军火足够颠覆一个小型国家。

这下舆论哗然,本来低级警员就崇拜他到死去活来,得知这件大案他手里告破立刻群情鼎沸,不平之音此起彼伏,再加上媒体煽风点火,上面只能捏着鼻子将他调回国都总署。

他回来不到两年又接连破了若干大案。

大家都是聪明人,既然看得出这位前途无量,就把攒了无数的小鞋放进鞋柜,于是李阁的履历重又金光灿烂。所以说还是新任总长这招高,让李阁去查翡翠街积年悬案,破了是总长领导有方,没破趁势把先锋官打进冷宫。

我在账单上签字的时候,李阁拾起那支红玫瑰,轻轻放上旁边餐桌。

忧郁整晚的女士愣了楞,扭过头哭了。

(2)

虽同在法律部门,我忙,李阁更忙,两三个月才能见上一面。这顿饭过后,约好的是我生日再聚,谁想不到一周就再度碰面。

本来翡翠街连环凶杀案调查中的检方代表是汪检察官,可能是压力过大,他心脏病突发直接拉进了医院的ICU。检察长出于某些考虑,指定我接手这桩万众瞩目的悬案,于是没等到生日又见到了李阁。

他今天没穿制服,随随便便一件夹克和T恤,和肯德基爷爷排排坐。有女孩子路过有点想搭讪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跟人家乱讲了什么,人家快步跑开了。

我远远在车里望到这一幕,摸出了烟。

我和李阁大学读同一所,同级不同系,圈子也不同,入学两年并无交集。

大三某日我从图书馆出来,看到楼前黑压压围了一圈人,每个人都伸长脖子朝上望,草坪上张开个巨大的黄色充气垫,几名校警拿喇叭或者对讲机,个个如临大敌。

我跟着望向楼顶,看到影影绰绰两个人影靠得很近,还没等看清,他们已同时从楼顶坠下。

四周啊啊啊叫声大作,我也心里一提,眼睁睁看着两人摔到充气垫上。还好垫子够厚,堕楼两人又直接陷入气垫中心,应该不至受伤。校警和围观同学赶紧冲上,拿毛毯的拎急救箱的一应俱全,看样子问题不大。

我转身要走,垫子里忽尖叫骤响,一个坠楼的爬起来猛扑向另外一个,连挠带踹,拳脚交加,似有杀父之仇。如此意外看得观众发傻,半天才反应过来强行把两人分开。我也是此时才发现这是暴怒出手的竟是本校知名校花,只是如今她咬牙切齿涕泪横流,哪有半点娇花的模样?被众人拉开时还不忘狠狠一脚飞上男生小腿。

被暴揍的男生脸都被挠开了花。人虽破相,心情却好,一面在地上单腿蹦,一面低头吃吃笑。

校花边哭边骂,大家这才明白原来她虽然在上面犹豫许久,其实还没下定决心这个楼到底要不要跳,谁知这个鲁莽家伙直接冲上来,揪住她毅然决然纵身跃下。

众人正在绝倒,本校名草脸色煞白冲出人群,冲在发笑的家伙迎面就是一拳。校警目瞪口呆,赶紧上前又拦他,一通混乱过后才搞明白这对校花校草有点感情纠葛,花花今日扬言校草要不及时赶到她就血溅三丈,于是校警赶紧去宿舍抓草草,结果正主没找到,把他室友给揪到现场,然后这室友就揪着校花一起跳了楼。

室友顶着满脸指甲印和乌青眼圈,在系主任的咆哮声中金鸡独立十分乖觉。好容易院长气呼呼教训完,几个刚踢完球满身臭汗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冲过去将他团团包围,嘴里大呼小叫,“李阁,牛逼啊你!”“疯了吧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哈哈,疯子疯子!真跳啊!”他们又叫又闹欢呼不已,不似跳楼,倒似赢球。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李阁。

人群中央的家伙狼狈不堪,抱着手臂笑个没完,姿态洒脱又随性,无限喧嚣里拨人心弦。

我在车里抽了半个小时的烟,眼看时间差不多便给他打电话,李阁起身环视四周,朝我的车摸过来,上车后闻到烟味皱皱眉,我把烟盒递给他,他嗤了一声,“你又来?说一万次了我不吸烟。”

我笑,收回烟,听他说要绕道翡翠街,便指给他看车上时间,“要到点了,李哥。”

李阁笃定微笑,“没事,听我的。”

他做警方高官已时日不短,语言很有气势。我嘴上抱怨,方向盘左转向翡翠街绕去。

太阳下的翡翠街半点不似入夜后的妖宫,街道宽广商铺林立,形形□□女穿行不息,有金领白领蓝领,也有浓妆艳抹的站/街女。

李阁的目光从两个豹纹女郎身上滑过,神色有些深窈。

他加入警局第一年,我曾与他深夜拜访过这片迷离之境。尽管是滴水成冰的冬夜,霓虹灯下依然鬓影腮香丽影缤纷。

我才停车就迎来个碧眼女郎,隔着车窗赞句小哥哥你好俊,然后向副驾驶上下打量,露出妩媚笑容,“条子?”

李阁瞪起死鱼眼看她:“我脑门上刻着警察?”

女郎飞个媚眼,“骨子里刻着。”她舌尖伸出,狡黠的舔噬下唇,“今晚有空吗?我不谈钱。”

李阁大笑着勾过我脖子,“那要看他会不会同意,”他转头冲我努力挤媚眼,眼白都快翻出,“亲爱的,今晚三人行?”

我沉脸把他爪子拨拉下去,女郎见状遗憾叹气,“真可惜,”她看看我,“你可不像警察。”

(3)

我和李阁踩着最后一秒溜进会议厅,各分左右,回到自己一方队伍坐下。

警察署长向他瞪一眼,指着幻灯片开始介绍,“情报分析处做出的侧写分析。”

“男子,未婚或者离异,年龄在五十岁到七十岁之间。”

我余光觑见李阁身体前倾,手肘支上膝盖,神色有些肃然。

“气质随和,容易引人信任,职业中上,比较受人尊敬,典型中产,高度组织型人格,井井有条……”

李阁手摸下巴,唇角微翘,我能猜到他此时所想——台上诸位长官倒有半数符合这个侧写。

“……极度危险,有犯罪升级的可能,受害者范围会逐步扩大。”

有时侧写挺有帮助,不过眼下这份肯定不是,国都千万人口,符合这份侧写的人恐怕得有百万。

果然在署长总结完毕,一个声音从后排响起,“我有问题!”众人目光中有人挺身而起。

提问的警员年纪很轻,英俊锐利如同标枪,“情报处没有考虑过年龄问题吗?本案跨度三十年,为什么肯定凶手是一人而不是模仿犯?”

署长大概没有料到手下居然有人胆敢冒犯天颜,镜片后的眼睛寒气森森。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下方右侧,语含威胁:“李警官,给你这位下属解答一下。”

我勉强忍笑,看着被点名的李警官无奈站起回望下级同事,“之所以认定凶手是同一人,是因为很多细节都完全一致,比如死者双手上绑的绳结样式,衣服折叠的方式等等,这些细节没有在媒体上曝光,模仿犯不会知道。”

年轻警官咄咄逼人,“近三十年里相隔七年没有凶杀案,以此为界,此前所有被害者受过性/侵害;此后死者则没有被侵害。这是否说明犯案者可能不同的两个人?”

李阁微笑,“说明凶手七年都在治疗阳/痿结果还是性/无能?”

这个解释更加离谱,署长的脸有点发青,年轻人却出乎意料没有穷追猛打,向他举手敬礼:“我没问题了,警官!”

署长沉着脸继续做动员,宣布散会时把想要开溜的李警官单独拎进办公室,终于放人的时候我手上书都已读完一小半。

李阁揉着鼻梁,慢悠悠的走入长廊,向窗前等待的我露出一个笑脸,摸摸自己脖子,做个侥幸生还的表情。

我揶揄他,“你哭一场说不准早被释放。”

李阁叹气,“爱恨交织啊。今晚换我请,庆祝我们精诚合作。”

我收起书起身,与他并肩向外走时想起那锋利的年轻人,“现在新人都很厉害,你这前浪要当心了。”

李阁耸耸肩,“这个小子还不错。对了,说起来他还是我们学弟。”他目光落上我手中软皮书,发出一声哀怨叹息,“怎么又是这本犯罪心理浅析?薛虚廷,我说你都能倒背下了吧。”

我将书卷起塞入口袋,“你真的认为凶手是同一人?”

李阁沉默几秒,反问我,“你怎么看?”

我摇头,“你知道我的兴趣在庭上,对现场调查兴趣不大。”

李阁无聊的摇头,转换话题,“去北国?听说那里最近刺身不错。”

离开北国时下起了夜雨,整个世界水意淋漓。

我站在阶下,目送李阁向我招招手,钻进了出租车汇入车水马龙间,并没有去停车场,而是就着雨点燃了烟。

大三那场雨也是这样淅淅沥沥的恼人。我躲进路旁的书店避雨。这家书店兼有咖啡馆,客人可以随意阅读店内图书。我没心思看书,买了杯咖啡端在手里,在轻柔乐声里等待雨停,偶然窥扫见有人背靠墙壁低头看书,模样略熟。

他头稍稍垂下,目光胶着于手中读物,不曾注意到身旁人来人往,身旁雨伞倒落,眉宇因黑白文字蹙起或舒展。书页一页又一页在他指间翻转,清刻侧影倒映漉湿窗间,

终至完本时,他伸个懒腰,望望早已艳阳高照的街道,心满意足的放下书,俯身捡起伞离开。

我放下冷却的咖啡来到墙边书架,拣起被放回原位的那本,注意原来是本研究犯罪心理的深奥读物,和他专业相差很远,倒是下学期有门选修课倒还相关一些。

父亲曾是著名法官,亲朋故友一直盼我子承父业,这门选修课说不定有帮助。

晚上我带这本新书回到校园,远远路过图书馆想起那天的惊魂一跳,不免感慨。本校图书馆十层楼,不太高可也不矮,比起诸多时髦建筑相形见绌。可大概是风水不佳,从建成那天年年有人跳楼,不死也是落个截瘫,校花虽被惊吓,倒也算幸运。

图书馆风水果然不好,等我毕业之时,又有人从十楼跳下,这回跳楼的则是校草。

(4)

这天上午我正在开会,手机突然响起。我看眼来电,起身离开会议室接通电话。略微嘈杂的背景音里李阁声音兴奋难抑,“薛虚廷,快来新罗老兵医院!”我叹气,“李哥呀李哥,我在开会……”不等说完就被他打断,“凶手又作案了,这回人还活着!”

我手心一紧,“你说翡翠街杀人犯?”那头李阁切了一声,“还有哪个?快点来吧,检察官大人。”他放下电话前又嘱咐一句,“注意保密!”

我放下电话,只觉难以置信,绵延快三十年的翡翠街凶案,这是初次有人生还。

医院三楼有种重兵把守如临大敌的气势。我亮出证件进入楼道,远远看到李阁和一个年轻人正交代什么。年轻警官身姿挺拔,犹如标枪。李阁看到我露出笑容,伸手在年轻人肩上拍了拍,越过他向我走来。

我掏出录音笔向他晃晃,示意现在是公事公办的时间。“怎么回事?”我摁下录音键。

“今早八点有对老夫妻在绿蟒河散步遛狗,发现有人泡在河里。他们第一时间报警。”李阁收敛笑容,语速飞快的交代经过,“丈夫是名退休医生,发现这人还有生机,当场做出处理。急救医生也说虽然伤势很重,但应该可以活下来。”

我依然保持怀疑,“警方怎么判断这是翡翠街杀手的受害者?你们不能因为他被抛在绿蟒河就下结论。”

李阁伸出三根手指,“绿蟒河、绳结、一旁的衣服被叠好。”

我出言反诘:“这后两者属于机密情报。别告诉我这些特殊标记警方已人尽皆知,连普通巡警也能对号入座。”

李阁摇头,“是小顾,”他看看录音笔,咳嗽一声,“嗯,是顾警官。他当时正在附近,收到通讯后迅速做出布置。”

那位学弟?我点点头,“这是第一次有人生还。”

李阁明白我言下之意。

翡翠街连环杀手作案多年,手法极为老练。受害者遗体大多在绿蟒河畔被人发现,死亡时皆赤身**,双手被绳缚在背后,指甲里干干净净。尸体十分完整未遭残害,只在心脏处留有一道或两道致命伤,脱下来的衣服在旁边叠得整整齐齐。粗一看线索不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场就连有用的DNA都找不到,此时突然天降生还者,不免令人生疑。

李阁刚露出点笑模样,想起在录音又马上收拢笑容,“医生说他内脏逆位,心脏生在右侧,所以导致凶手误判。”他打个响指,向我兴奋扬眉,“万分之一的几率都被我们碰上了。”

我关闭录音笔,和李阁并肩走向ICU室。

他向挺胸行礼的警员点头,开口问我:“接下来你,嗯,检方是不是要接手?”

我摇摇头,“你知道我对现场兴趣不大,何况这是你们警队发现的人证。”

李阁沉吟:“可上面未必同意。”

我点头,“是的。所以我们最好双方同时行动,对外联合通报,至于案子本身你来主导。”

李阁果然满意点头,“成交。”

其实我知道他并不在乎到底谁立功谁拔头筹,对他来说只要能抓住犯人就好。不过如今手下一堆人靠他罩,就是做样子也要和检方挣一挣。

ICU病床上的伤者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包裹在一堆绷带中的身体单薄又憔悴,满头紫发也干瘪得失去生机。他手臂上插着若干细管,静静躺在一堆仪器中间,仿佛睡着了。

“他叫伊凡。”李阁递来一张照片,照片中人双手平举方形号牌,身穿黑纱短裙,浓妆艳抹。

我看看照片中紫色长发,又瞧瞧病床上的受害者,轻轻摇头,“他多大?”

“十八岁。”

我心绪复杂,“这么年轻。”

李阁将照片塞回档案袋,似没听出我未竟之语,“他十三岁出/街,已不算新/人。男友是他中介,听说做生意的名声还不错,小顾在派人找他。”

他口气不似警察谈论男/妓与皮/条客,倒仿佛在与我探讨哪位教授课教得比较好。

不期然又想起那年与他初访翡翠街。

我去停车回来,看到李阁与碧眼女郎并肩坐在马路边闲聊。他们身后霓虹闪烁,前方刺黄车灯缓缓流过。他把啤酒递给她,姿态闲洒,微微扬起的唇角被车灯照亮。有辆路虎缓缓停下,车上男人上身探出,眼睛盯着他瞧,嘴巴在讲话。旁边女郎笑得弯腰,手中啤酒都洒出小半。

原来嫖/客在问警察身价。

李警官板着脸亮出证件,男人迅速缩回身,开车跑了。

那晚他和几位站/街男女聊得很开心,还请他们吃各种口味的冰淇淋,我全程在旁隐形,手中冰淇淋从口中一路凉到指尖。

那时我忽然升起个奇怪念头:无论是对娼/妓或者同学朋友,这个人笑容与姿态始终如出一辙,并无不同。

不知你是否永远这般,神性大于人性。

李阁。

(5)

两天后伊凡醒来,我连续几日去医院探访,可惜医生不让进ICU。等十天后得到许可以取证时,又因另一重案而焦头烂额无暇兼顾,只能让李阁及时更新进展。可直到当日下午回到办公室,警方依旧没有传来任何问询资料。快四点时候他打来电话,声音无奈,说他手下轮番上阵,可伊凡始终顾左右而言他,对官方底线一试再试。

我明白他言外之意,在手机里坦言相告:“继续与他交涉,无论警方达成何种协议,只要对破案有帮助,检方愿意背书。”

李阁半天没说话,隔了半天才重又开口,声音发沉:“兄弟,要是条件太过苛刻的话,到时候你未必能过得了检察长那关。”

事关案件他极少这样踌躇,想来是真的担心。我仰倒在椅背上,握住手机看向天花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笑,“没办法,谁叫我倒霉遇到你,记得生日送大礼。”

事实证明李警官说话太保守,检察那里长对这些条件不是未必过得了,是一定过不了。

到底是翡翠街长大的孩子,花样繁多。伊凡要进入证人保护计划,要移居格洛西斯海岸,要与他男友双宿双飞,要每月提供不菲生活费用,要安全部门24小时提供保护的同时保持绝对人身自由……

我在文件上签字时耳旁仿佛已听到上司震耳欲聋的咆哮。

顾警官不动声色的接过文件,投来的目光稍稍复杂,我把笔别回西装口袋,看他微微一笑,“有事?”

年轻英俊的警官摇头不语,转身离开。

虽对外宣称出现第九十八名死者,然而翡翠街系列杀手早被坊间热议,老兵医院又是反常的看守严密,这几天已有记者嗅到不寻常的味道,开始频频打探动向。

我和李阁都觉得情况不妥,而伊凡到底年轻,伤势恢复良好,探讨过后决定把他转移他处。于是这晚趁着夜色人影稀少,打过止痛镇定剂后,伊凡被小心自货运电梯护送离开,送入一辆改装好的SUV,在医护人员和警探看护下一路驰向警方安全屋。

SUV前后几辆警车都做过基本伪装,看起来就是寻常车辆,李阁带人紧随其后,我则拉在最末。伊凡已开口答应到达安全屋后就给口供。

通讯频道里李阁与我嘻嘻哈哈,“从检察厅来这里要绕半个城,看来检察长的训斥果然价值连城,让你这家伙远道光临。”

我冷笑,“生日就送助听器吧,我耳朵都被吼聋。”

“生日送你好东西,不过我说薛先生,你多久没出现场了?”

我哼一声,“谁叫某人发配归来把风头都抢光。”

李阁直笑,“别谦虚别谦虚。谁不知你才是破案圣手法律明星。不如转入警队做我搭档怎样,我们并称辣手神探。”

我严词拒绝,“和你在一起太刺激,早晚心脏爆裂。”

我嘴上和他胡扯,心里总是隐隐有不对的感觉,重又盯了几秒后视镜,终于留意原来有辆灰色敞篷吉普始终跟随在后,虽然当中相隔其他车辆,却始终如影随形。

情况不太对。

我拿起对讲机,打算李阁通报异常,这时偏偏红灯亮起,无奈只能停下,从侧镜里看到那吉普仍旧在后,夜色深沉,虽然是敞篷车也看不清司机面容。

绿灯亮起,我的脚离开刹车,同时抓起对讲机,“喂,李阁,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后边有辆……”话还没有说完,那辆灰色吉普突然离开直行道朝左逆行开出,而有辆红色小跑迎面驶来,车速飞快。眼看两车就要相撞,那红跑车司机仓促躲避,车身猛地向外冲离,直接撞上外道从后驶来的皮卡,跑车刹那飞上路旁草坪,而那皮卡刹车过猛,车身骤转,直接横在双行车道中间。时间实在太快,后面数辆车来不及降速,接二连三撞了上去。

眼看对面大乱,我却早已无暇顾及,那辆鬼魅似的灰色吉普在电光石火间穿过跑车,直向我撞来。

对讲机里李阁在喊什么,我完全听不清,只顾猛打方向盘,然而有些晚,才转出一半,已被疯狂冲来的吉普撞到车尾。

那一刹那我身体巨震,头脑轰然作响,整个人已弹上方向盘,若非安全气囊及时崩出恐怕肋骨都要撞碎。

昏头胀脑中我从气囊里拔出头朝外看,模糊视野勉强见一人在吉普上探身而出,高举胳膊,手里黑漆漆的东西闪着寒光。

是枪。

砰!

一枪打碎侧窗,直接钉上肩头。

我身体向后疾仰,与此同时耳边巨响连环,穿裂耳膜。

我抱头仰倒在座椅上,子弹和玻璃渣在四周不断飞掠,狭小空间根本无处可躲。

又一枚子弹击中从肩头滑过,击中安全带,我大概将中弹而亡。

就在此时警笛突然骤响,无限嘈杂里有人声音清晰可辨。

他在喊,薛虚廷!

(6)

枪声骤然停止。突然静下来的世界里,车轮在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随后是鼎沸人声与大吼。

车门被拉开,映入眼帘的面孔略显熟悉,是那位顾学弟。他连问我怎么样。我想开口,可喉咙冲上股腥气,肩膀疼痛难当。顾警官一步跨入车里俯身将我架起,连同另外两个赶来的警员一起七手八脚将我抬下车。

我忍痛低头,只见肩膀上一片血污,鲜血正疯涌而出,四周处乱哄哄的,行人在四散奔逃,街上停满横七竖八的车辆;脚下玻璃碴遍地,还有不少子弹壳。

顾警官手握讲机向谁报告检察官受伤,目前没有生命危险,急需支援和救护等等。

我手捂伤口环顾四周,不见李阁,也不见那辆灰色吉普,只有车门上弹孔清晰可见。

李阁在追捕枪手。

情况不明,我正剧痛里努力保持头脑清醒,这时打急救电话的警察声调忽高,开始与对方大声吵嚷,似乎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导致交通大堵塞,救护车完全不能进入目标区域。

顾警官皱眉看我伤势,见血还在向外肆意流出,脸色更差,忽然间想到什么,跟身旁警员下了命令:“SUV里不是有护士?赶紧叫他们过来帮忙。”

这怎么行?伊凡是重要证人,不能让看护他的护士冒险。我连连摇头,忍下喉咙的血腥气坚决拒绝,“不,不行!”

他也意识到这点,直接换了个主意,“那检察官你过去。”也不等我拒绝,吩咐两位警员摁住我伤口,连扶带架向前穿过一堆混乱停下,陪同警员亮出证件,临时征用了辆沃尔沃。

护送伊凡的那辆SUV正被堵在街边,有位警员走在车前跟司机交代两句,很快侧门被拉开,两名护士手拎急救箱下车,直向我方向奔来。那名警员则留在原地,尽量将周围车辆驱远,然后神色警惕伫立车前;另一警员始终不离我附近,右手搭靠腋下枪套,左手紧握通讯器,目光不停睃巡四周。

两名护士训练有素,心狠手辣,我几次都觉得肩膀要被裹断。

近处持枪警员始终与警队保持联络。从他话里判断,李阁应该还在追逐枪手,顾警官正留在车祸现场指挥人群疏散,更多警车正在赶来的路上。

看来情势已稳。

创口被牢牢包扎好,两位护士拿出镊子开始向我面孔脖颈处招呼。我这才意识到脸上火辣辣的痛,应该是陷进去不少玻璃渣和铁屑。护士小心翼翼的拿着镊子朝外拣碎屑,动作十分仔细。她们越仔细痛觉就越敏锐,我掏出手机分散注意力,信息窗口空荡荡的,没有短信没有未接来电,看来那头李阁还没将枪手追捕归案。

我正感无聊,忽隐隐听到有警笛声自远而近,此时满街车辆堵得乱七八糟,不知警车要怎么开进来。也就过了一小会儿,一辆黑车从街角小路驰出,车顶警灯猛闪,警笛长鸣,整部车横冲直撞,气势十足。

路上虽然堵得厉害,不过眼见警车这样霸道行驶,司机们还是尽量驱车躲避,三下两下的还真被这部黑色警车夺出条路来,附近警员明显松了口气,手从枪套上挪开,打算上前招呼,然而警车眼瞅着在飞速接近我们,却未减缓速度,依旧保持三十迈的速度奔前行。

警员脸上的喜色微微收敛,皱起眉头眺望前方,我听到他嘀咕出声,“怎么回事?”话刚出口,黑色警车猛然一个拐弯,竟然朝SUV车身撞去。

轰隆巨响中,SUV从路上撞飞,直接飞入绿化带,远侧卡上绿化带的铁栏,另一侧被警车撞得深深凹陷下去。

我和警员目瞪口呆。那名看护伊凡的巡警反应奇快,见状拔枪冲上前,双手持枪对准警车,一面高喊不准动下车一面快步接近驾驶室。他还没有完全靠近驾驶室,脚步猛然停下,朝SUV放声大喊,“下车,快点下车!炸弹!炸弹!”

我因失血晕陶陶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幕突变,巡警转身朝后就退,边退变喊,“散开,快散开!有炸弹!”我听到炸弹二字愣了下神,就见SUV司机已仓皇跳出前方驾驶室,歪扭的车身也随着他的越下微微颤动。

但车内伊凡迟迟不见动静,他打了镇定剂,而车身拉门被警车头完全卡死。

我还没来得及判断出这意味着什么,轰隆一声,面前火光冲天,SUV和警车化为两个巨大火球,高高冲上半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番外)温柔之刃 (上)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