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别墅区打不到车,但是两人并不在意交通工具的问题,步履从容的向市区走去。
少岁心情很好,知道古业不会理她,自己捧着手机播放音乐跟着唱:“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吗?”古业突然开口,吓了少岁一跳。
少岁看向古业的侧脸,这个仙人看不出原形,只能看出眉眼优越到几乎失真的地步,在月光下,侧脸的边缘像是自带一层虚化滤镜,显得轮廓寡淡,像是要化进月色里。
可见仙人也是很在意自己的皮相的。
“是个好日子啊哈哈哈,”少岁咧嘴得意的笑,“今天抓住了怨气,解决了王悦容的困扰,虽然不是彻底解决,但是总归是很大的进展,我的第一个五星好评说不定就要到手了!”
古业微微偏过头来看着少岁,他身量很高,目测一米九左右,看一米六差一点的少岁需要像今天那个高个子道士一样垂下四十五度角,但是和高个子道士给少岁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古业看人的时候,虽然一脸平和,像花草鸟木的存在一样自然宁静,却让人不由得就开始回忆自省,少岁心里一颤,嘴角的笑容也不自觉的收了。
“你很在乎王悦容是不是满意。”古业开口,并没有一丝预想中的斥责,好像只是在描述一个客观事实,“王悦容对你很重要。”
少岁愣了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谨慎的察看古业的神色:“她是我的雇主,雇主的五星好评确实对我很重要……”
古业把脸转回前方,不再看少岁:“你怎么知道,你的雇主就是她?”
他这边风轻云淡,少岁却如遭雷击,瞪圆了眼睛,傻子一样张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安全员。
少岁心里野兽奔涌,荡平一切“今天是个好日子”的美好风景:“等一下!你什么意思!”
古业不语,少岁急忙拉住他的手臂把人逼停:“你你你……这单生意是仙界给我接的!”
古业:“考生初入人间的接应工作,确实由仙界负责,作为新手,仙界也确实会在第一个任务上向考生指明介入点。但是,王悦容是这件事的因,却未必是你需要的果。”
少岁呆呆地看着古业:“你这话什么意思?那我的雇主是谁?谁来给我打五星好评?”
古业轻轻一挣就从少岁并未用力握紧的手中把手臂挣开,踏着夜色继续前行,把话题扯远了:“你要成仙,但是你知道仙与妖、魔的区别是什么吗?“
少岁挠了挠头,觉得编制啊实力啊庇护啊什么的俗气回答肯定不是正确答案,索性破罐子破摔承认不知道:“老师您说。”
古业停下脚步,省道的公路边种满了树木,有的枝繁叶茂,有的蔫头搭脑,月光从古业的脸上滑落,似乎也偷走了一丝仙气,裹着仙气的月色被路边一颗被人踩踏过的野草捡起,野草断掉的根茎在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力量下挺直伸展。
千里翠绿,没人在意一颗草的生死,生灵百态,一颗草也想努力求生。
古业抬起手,他指尖空空,月光越过他的指尖,在掌心聚成一团几乎具像化的光。万里无云,星河鹭起,亿万道肉眼不可捕捉的光丝由颗颗星辰垂落古业指尖,古业抬起头,他站在树边,也站在人类所修建的公路边,身居中位,脚踏大地,仰望繁星。
“仙人,是几欲断绝的生机,是枯木逢春的希望。”
少岁:“???”他在说什么啊!简直莫名其妙!
古业不再多言。少岁也实在看不出什么,只能反复想着这句提示,满肚子疑问地回家。
碍于人类的摄像头过于密集,两人走了将近整整一夜才回到美梦茶园。美梦茶园是仙界安排给少岁和古业的住所,虽是在五环外,但是是栋占地近二百平的三层小楼,家电装修一应俱全,拎包入住无后顾之忧,对少岁这种经常宿在野外的妖怪来说,也算是个短期固定的巢穴,少岁非常喜欢。
趴在温暖的小床上,少岁心情却不甚好,总觉得像是被人耍了,实习就实习,还搞什么猜猜看的脑筋急转弯,简直无聊透顶,可又不能直接去把耍自己的人打一顿,憋屈的攒了满肚子火。
不管古业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的情况是,少岁显然之前是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雇主身份成谜,有资格给自己五星好评的人到底有没有出现都不知道。前路茫然,少岁独自一妖,既无亲族庇佑,又无机敏天性,要在人类的世界循规蹈矩小心前行,简直是反妖性。
因为对自己的雇主心里一点数也没有,少岁现在看谁都像自己的雇主,又看谁都不像自己的雇主,因此对待王悦容热情消减,却又不肯彻底放手,很像一个全面撒网的渣女。
王悦容只是电话告知她:“给你找了位师傅,人脾气古怪,但是听介绍人说知识相当渊博,是个道考的老师。”
少岁现在对考试这件事十分敏感:“道考?”
王悦容也不是很清楚:“道家考试?”
少岁的脑袋疯狂转了起来,既然是个考试方面的老师,人族又是最容易成仙的种族,说不定能从这个老师身上得到一些关于仙考的线索。少岁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老师人在哪?我去拜见!”
王悦容给她发了个定位又发了条具体地址信息,然后道:“说起来谢谢小师傅,昨天晚上我睡的很好,没有再做梦了。”
少岁看了眼床头摆的泥麻雀,嘿嘿一笑:“那是自然,我少岁出马,还没有除不了的邪祟!”
王悦容又客气了两句,提醒少岁:“这位谷深老师听说是从不轻易见人的,我也只是打听到了他的住址,至于肯不肯授课,还得你们两个自己沟通。不过你放心,只要对方愿意教,无论学费需要多少钱,我来解决。”
少岁用导航软件看了下位置,这位老师也住在五环外,只是同是五环外,少岁住在城南,那位老师住在城北,打车都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少岁恨不得自己飞过去。
少岁晕车晕的很厉害,甚至晕出了知道自己需要坐车就会开始头痛想吐的心理阴影,所以她自从来了人间,只要自己能够走路到的地方,不管多远,都坚持步行过去,幸好她的安全员看上去没有任何不满,无论多远都能陪少岁走过去。
如果现在出门的话,坐车下午一点之前还是能到谷深那里的,少岁在晕车和考试之间选择了考试,跑去敲古业的门。古业打开门,少岁看他已经换了规规整整的全套浅蓝色格子睡衣,讨好的笑了笑:“老师,我有事要出门,不然,我自己去?”
古业作为少岁的安全员,需要对少岁在实习期内的做的一切不合规定的事情负责,理论上来说,不需要时刻跟着实习生,只需要在该背锅的时候出来背锅就行。何况少岁本人虽然天生地养自由自在惯了,但就是觉得自己老老实实乖巧可爱,绝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害得古业需要领罚,因此一直有意无意地希望古业能够对自己采取放养的态度。
只是古业显然并没有对少岁的这种信任,目前贯彻着少岁去哪里就要跟到哪里的行事准则。
“我换身衣服。”古业没有问少岁去哪,关上了门,以行动表达了拒绝少岁单独行动的态度。
少岁在门后龇牙咧嘴无声的骂骂咧咧,跑去找自己的晕车药和晕车贴,虽然实践一再证明,不管是这种打着自己能有效针对晕车症状的正统还是民间传说中的偏方土方,都不能让少岁晕车的症状有所缓解,但是少岁每次都要准备充分,生怕会变得更严重。
吃了晕车药,贴了晕车贴,少岁挎上了装着橘子皮风油精酸萝卜辣条的小挎包,古业也换好衣服出来了。
少岁主动交代了去向,古业还是那副老样子,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听。少岁本来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回应,紧张兮兮的上了网约车就开始睡觉。多次实践证明,睡着了比什么都管用,不过她本来昨天就一天一夜没睡,这会睡过去也不难,一觉睡到了终点站。
谷深住的地方看上去像是个村子,城市化的气息并不浓郁,住宅多低矮且分散,有些区域门牌号的顺序并不连贯,少岁边找边问才找到了王悦容发的那个门牌号。
这个地址对应的是一栋二层的小楼,看上去和村里其他统一规划的房子并无二致,大门是黑色的双开大铁门,少岁脚步还有点虚,中气也不是很足,用手拍门喊:“谷老师,谷老师在家吗?谷老师!”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倒是把隔离邻居喊出来了,一个磕着瓜子的中年妇女看着少岁又拍了一会门,主动搭话:“这家经常会有人找,但是基本不招呼人的,你们是不是要提前联系一下哦?”
少岁看了眼手机,王悦容只发了一个地址,并没有附赠手机号:“那你知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人在家啊?”
中年妇女:“我哪里知道哦,这家也不怎么和邻居说话的,整天就是关着门。”
少岁:“……”得,遇到架子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