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边缘的数十骷髅士兵挽弓搭箭,箭矢破空朝着她杀去。
萦绕的火纹瞬间缠上箭簇,减缓它们的速度,江宴御风跃开,之前站立的地方已经插满了利箭。
谢惊尘长剑横扫,为她拦下几箭,“为什么都在攻击你?你拿到了神族传承?”
江宴装傻,“神族?什么东西?”
“你不如跟我交换,天阶以下宝物随你挑选。”谢惊尘凝眉。
他必须拿到神族传承,进了这个秘境后唯一的宝物就是江宴手里的那个,他不能放过这一丝可能。
弥漫半空的硝烟和低垂的灰白云影混杂一处,腥红余辉下,少女站定身姿,纤长的羽睫颤了颤,眸子漂亮而冷淡,像是不染尘事的神女,“秘境之内本就各凭本事。”
原男主是个利益之上的现实主义者,她倒也能理解他的做法,但依旧很想捅他。
似乎听见了她的心声,指间鹅卵石一样的生死簿残页,缓缓变形成了把匕首。
“你打不过我的。”谢惊尘的眸子带了势在必得的倨傲。
白骨将士的又一波箭流杀来,他的剑尖朝她的手攻去。
江宴侧身躲开,反手握着匕首狠狠朝他肩膀一捅,锋利的刀刃轻易切开血肉,鲜血喷涌。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她一掌推去,借力往后一跃。
剧痛传来,谢惊尘捂着伤口,抬头时目光阴冷。
他再出手的剑技毫不留情,剑技和箭矢一起攻来。即使身上有颜盏留下的防护阵,江宴身上还是留下了不少血痕。
不多时,她被逼到了城墙边缘,再后退一步,便会坠入下方业火焚烧的战场。
谢惊尘势在必得,步步紧逼,“你摔下去一定会死。”
少女于明晦中翩翩而立,浅蓝色的衣裙是天地间唯一的冷色。她琥珀色的眸子勾出几分张扬的笑意,抬手掐诀。
“先关心你自己吧。”
宽袖被狂风吹得猎猎舞动,衬得五指愈发白皙纤细,却掌握着骇人的力量。
下一瞬,暗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寸寸燃遍,卷尽尘埃。吞噬着城墙上的一切,骷髅将士在灼烧中只余一丝灰烬。
烈阳阵生效。
符纸为眼,火纹为引,地面灵线交错,织构成网,数不清的光点汇聚成巨大的囚笼,把谢惊尘困于其中。
谢惊尘急忙燃起灵气护体,却依旧无法阻挡火焰烧向自己。
被她骗了!刚刚她看似走投无路的躲闪,其实是在趁机布阵。
搞来地阶符纸来布烈阳阵,想把整个秘境给炸了吗?
烈火腾腾,江宴的眸子被火光镀上一层猩红,她后退一步,坠落城墙。
身体急速下坠着,飘起的衣衫犹如蝶翼,风声猎猎,她抬手想掐御风诀,动作一顿。
上方颤动的火光都凝滞下来,像是隔了一层水,模糊的看不真切。
一道温柔的女声自虚无处响起,“你是第一个自己挣脱锁链的人。”
“原本该是什么样的?”
“坠落下楼时,会被重华救下,然后被他推去承受魔尊的致命一击。”
江宴磨牙,“重华还活着吗,我去捅死他。”
千年前死去的师妹本尊,她该是如何不甘,所以灵魂在此停留数千年。一遍遍看着来人,希望她们能在必死的情况下找出一条路。
女子轻笑,“无妨,我因此得神明恩赐,在此看管秘境,才有幸得见你。”
“你认识别的神族吗?”江宴激动起来,要是有个神族跟她探讨一下这个世界到底咋拯救就好了。
“我只在千年前见过祂一面,但祂很相信你。”女子道,“有缘再会,殿下。”
最后一个尾音轻飘飘落下,有什么东西如潮水般褪去,江宴轻飘飘落在了雪地上。
她揉着腰坐起身,浑身几道在秘境受的伤渗出嫣红血迹,疼得她眼圈泛红。
手中的神族传承还是把匕首的模样,江宴打量着,觉得应该把它变成一个不引人注意,又能随时拿着防身的东西。
温和的白光闪过,手中握着的变成了把折扇。
握着沁凉,白玉扇骨纤长清雅,刻着精致花朵。扇面寥寥几笔绘制悠长山水,仿佛凝聚山川灵气辉映日月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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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洞穴内阴风阵阵,恶鬼如泥沼般黏腻在阴暗中,伺机而动扑向它们的猎物,却在接近颜盏的一瞬间被焚为灰烬。
颜盏在魔气弥漫的洞窟内闲庭兴步,高马尾随着步伐轻晃。手搭在剑柄上,苍白的手背浮出根根分明的经络。
踏出一步,魔气如阴风般袭来,他手腕一动,长剑出鞘。
面前轻飘飘凝出一个人影,一袭白衣,分明该是光风霁月的,眼睛却是妖异的暗红色,抬指间诡谲魔气。
剑意暴涨,像是要绞杀一切活物,洞穴内一片飞沙走石,剑意与魔气猛然碰撞,地面生裂。
许久,胜负已分,白衣男子捂着心口贯穿的剑伤,吐出一口鲜血。
颜盏腰间的伤口汩汩流着鲜血,他置若罔闻地收剑,神情淡漠,“重华,你在这儿躲了千年,怎么还配用正道剑法。”
重华慢条斯理擦去嘴角的鲜血,“你又还能当多久的正道弟子?千魂引在你身上,你就是天生的魔。”
一声巨响,他被颜盏掐住脖子,狠狠砸在石壁上,重华“哈”了一声,“我们都是魔,何必自相残杀。”
颜盏微垂下眼,遮住黝黑眼瞳里肆虐的暴戾和燥意,嗤得笑了下,“魔域想要我去当新主人,可以,但我要那块魔骨。”
“虽然我觉得你比那小子更适合得到它,但那是上古魔神的遗物,没人能指使。”
颜盏漫不经心道,“神族呢?”
“神族?或许可以吧,但是早死光啦,如今九州四海的信仰根本不足以孕育神明。”重华笑得讥讽。
就连他自己,当初半步成神,现在也只剩下几缕残魂。
下一秒,他惊惧地瞪大眼睛,只见颜盏眼里阴翳更甚,指骨用力,捏碎了重华的脖颈。
残魂在指尖如尘埃般消散,秘境崩塌,颜盏被自动送回了雪原上,阳光照亮视野的一刹,像是从窒息的海底浮出水面得以喘息。
他站定身子,一眼就找到了江宴。少女躲在孟昭身后,身侧是林之樾,不远处的谢惊尘浑身伤口。
江宴一只手轻轻抓着孟昭的袖子,抽噎道,“谢少侠,我知道你记恨我哥哥,所以就算你捅了我好几剑也没关系,我不怪你。”
“谢惊尘,天玄宗弟子门规都忘了?”孟昭冷淡开口,“你和颜盏的仇,迁怒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林之樾一脸鄙夷,“你连妹妹都忍心下手,真恶心。”
“我不是……”谢惊尘浑身都是烧伤,咳嗽着想要解释,话说一半就被江宴惊喜的唤声打断。
“哥哥!”
少女自雪色中朝颜盏跑来,墨发扬起又落下,发带翩飞,拉出耀眼的金丝般的光芒。眼尾泛着微红的潮气,杏眼波光潋滟。
颜盏黝黑的瞳孔里,映出比雪色更美的画面。
她惊讶道,“你的伤怎么这么严重?”
原本只是想在别人面前装装兄妹情,她却真切被他的伤口吓了一跳。
“无碍。”颜盏拂袖遮了遮,垂眸看她,“你怎么了?”
江宴继续茶言茶语,“哥哥,虽然你是因为谢惊尘身上有魔气,怀疑他是魔族假扮的才出手的。但他确实受伤了,所以他在秘境捅我的时候,我不该还手的。”
嗓音清甜悦耳,带着不谙世事的单纯,落在旁人耳里就有了别的意味。
孟昭戒备地握着剑柄,原本提防着颜盏又要杀人,这会多疑地看了谢惊尘几眼。
谢惊尘身上有魔气?
此事必须上报宗门。
谢惊尘哪见识过这番发言,一口血差点梗在喉口,“江宴,抢机缘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向你道歉。但我身上绝无魔气,你这是空口污蔑!”
颜盏微微侧头,目光从江宴缀着泪珠的眼睫往下,她嫣红的唇瓣张合,但他已听不进任何话。
前世,谢惊尘设计诱他入魔,在他被关押时一寸寸碾碎他的剑骨。他要杀谢惊尘,是为了报此仇。在出手那一刹,就做好了为此受罚的准备。
唯一没预料到的,是江宴的维护。
神女殿下对他是垂怜也好、利用也罢,他迫切需要她对他的这一点信任,去布一场蛰伏已久的局。
冷淡长睫下眼瞳漆黑如深潭,翻着深烈情绪。他俯身在江宴耳边低语,“我帮你定住他,他伤你多少剑,你双倍捅回去。”
江宴眼睛一亮。
没能付诸实施,空中一道灵力荡漾开来,众人抬头,灵阵光芒四溢,其中出现了一个红衣女子的影像。
她一身灼灼红裙,墨发如瀑,明艳张扬的不可方物,开口也是毫不客气,“宗主催你们回宗门。颜盏,谢惊尘,戒律堂待审;孟昭,崔诀,向宗主禀报历练经过。林之樾,赶紧滚回去!”
林之樾扇子一收,一脸慌张,“师尊,我又怎么了?”
女子没有理会,目光在江宴身上定住,桃花眼一弯,含笑问道:“江宴,要不要做我的关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