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山 第34章 天晴

徐行与岑今告别之后，随即在城中找了户人家，借来纸笔，将事情原委传信给易玉。

至于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痛苦——毕竟徐行不是宠她爱她的师姐，没有那么多顾忌，她只是觉得易玉应当知道这一切。

踏出那户人家的门时，徐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天都晴了不少。

再向北，就是豫州，已经十分临近长安，豪门世族也就慢慢多起来。要说起这些世族，徐行还想感谢一二，由于财力雄厚，婚丧嫁娶这类红白事动辄大宴宾客，她便能进去凑凑热闹，蹭几顿饭更是不在话下。

这日途径颍川，还未入城，徐行欣闻吹吹打打之声，一问，是荀氏与天氏结姻亲。

“这天氏嫁女，真是一波三折啊！”一个老妪感慨。

徐行觉得有八卦，搭话道:“婆婆何出此言？”

“你是小辈当然不知，这两家五十年前就议过一门亲，谁知成亲当日，新娘子竟跑了。”老妪啧啧摇头，“多好的一门婚事，她好端端跑什么呢？”

“也可能是失踪了？有差人找过吗？”徐行问。

“失踪？人家是飞到天上，当仙人去啦！老婆子我亲眼瞧见的，那天氏女和老爷夫人拜别后，轻轻一跳就飞走了！”

她越听越耳熟，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听说大师姐天如镜正是五十年前入循天，天姓又少见，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那女子的名姓婆婆知道么？”

老妪嗔她一眼:“世家小姐的闺名，哪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知道的？”

“好吧，多谢婆婆。”

徐行拜谢后继续前行，走出挺远，还听见老妪在自言自语。

“天都黑了，也该顺利拜完堂了吧？这次可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荀府大门敞着，迎来送往，好不热闹。这次徐行故技重施想混进去，却不料侍卫盘查得格外严，很快揪出她没请帖，好生警告了一番，然后将人客客气气地扫地出门。

徐行不服气，绕到后院，抹起袖子攀墙而上，爬到墙头，才发现身边居然有个从里往外翻的。

“你走反了，”她好心提醒，“你本就在荀府中，墙那头是外面。”

漆黑一片，也看不清对方究竟是什么模样，只能听声音辨别出是个女子:“我还想问你是不是走反了呢。”

徐行声名:“我要进去。”

“看来这地方是座围城啊，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女子说着，一拍她肩膀，“对了姐妹，现在什么时候？坤位又在哪里？”

“西南方是坤位，至于时辰么，一般是亥时三刻拜堂，里面拜过堂了吗？”

“肯定没有！”女子言之凿凿。

徐行不信:“你怎么知道？指不定现下正拜……”

她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那女子跃上墙头，坐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月色之下，徐行看见对方分明凤冠霞帔、一袭红装。

女子笑嘻嘻道:“新娘子都跑了，难不成新郎与空气拜堂么？”

“……”

徐行心想，好，又跑了一个。

“姐妹，咱们有缘啊。”女子也不着急，与徐行并肩坐在墙头，江湖骗子似的见人就说有缘，“我叫天晴，你呢？”

“徐行。”徐行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伸一只手过来，犹豫半晌，轻轻与对方击了个掌。

天晴话多，无需徐行问，自己就能演一台戏。她绘声绘色地与徐行讲自己一睁眼发现要成亲了，又如何如何闯过层层阻碍逃出来，一边说一边摘头上的钗子珠花。

“……那个小丫头眼泪汪汪的，说我要是走了，天氏与荀氏定会交恶——嘶，我的头发！徐行帮帮我——但他们交恶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一个无辜路过的小女孩。”

徐行帮她细细理顺发丝，把凤冠整个取下来，天晴晃晃脑袋，“呼”地松了一口气。

府中因新娘消失而乱成了一锅粥，没人料到天晴悠悠坐在后院与人闲聊，她侧耳听了会儿鸡飞狗跳的动静，对徐行道:“你是第一个没有斥责我自私的人。”

“若这就叫‘自私’，我与你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徐行笑笑，“你还不走吗？他们很快就会搜到这里了。”

天晴撇撇嘴:“我要等到子时才能走。来一趟不容易，你再陪我聊会儿呗，拜托啦。”

徐行无奈:“行行行，等我找一张隐匿踪迹的符。”

“啊？什么福？”天晴一脸疑惑，看着她抽出一张黄符念了个诀，随后二人的身影竟瞬间隐去了。

“这是什么？好神奇！你怎么会用这种东西！”

“这是符纸，我是修士。”徐行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不知道吗？”

不应该啊，灵洲修士众多，像这些世家大族，总会请些厉害的修士来庇护，天晴怎么可能连最常见的符纸都觉得新奇呢？

“原来还是个修真世界。”天晴轻声嘟囔。

————

两人坐在墙上，看着一大群人着急忙慌地跑来跑去。

“还有什么好玩的？”天晴兴致勃勃，“喷火、吐水之类的你会么？”

徐行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个修士，不是杂耍的猴子。”

“那御剑？御风？还是轻功？这些呢？”

“会御剑。”徐行见她实在好奇，索性推剑出鞘，令其悬浮在半空中，“载你一段？”

她跃下墙，稳稳立于剑身上，朝天晴伸出手。

“哇！那我就不客气了！”

天晴喜笑颜开，握着她手猛地跳下来，扑了个满怀不说，差点没把徐行从剑上撞下去。

徐行稳住下盘，凝神御剑，剑缓缓上浮。天晴眼睁睁看着自己越过墙头、越过树梢，天边的圆月愈发近，而低头看，广阔得不可一世的荀府只不过巴掌大小了。

“呜呼——”

她拢着手长呼一声，声音飘远，消散在夜色之中。

“好高啊——”

“风好大——”

“月亮好圆——”

天晴乱喊了一通，嗓子都劈了，却咳嗽着，笑逐颜开地转头看向徐行，眼中像盛了两轮明月，亮晶晶的。

“徐行，我忽然不想走了。我要留在这里。”

徐行微微睁大眼睛，迟疑道:“……荀府吗？”

“不，”她松开紧抱着徐行的手，张着双臂，像要拥抱整片夜空，“是这个世界！”

无所谓，我有属于自己的Thelma&Louis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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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