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令 第100章 第九十九章

半月后，崔晓伤愈。

除去胸口外，他的伤口虽都很深，却也不算伤筋动骨，血茶医人一向非常舍得用药，再加之年纪轻轻，实际上好的比乌刃都要快上不少。

从他能够下地随便蹦跶开始，崔晓就再没闲下来，满沅城找桓温佘。桓温佘溜得够快，硬是生生躲了近十日，这期间崔晓缠着乌刃陪他找了几次，之后乌刃一声招呼都不打便跑了，这很难让崔晓不怀疑是他师父的手笔。

待崔晓胸口的伤也好得完全，沅城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他也终于在酒楼抓住了桓温佘。

或者说，桓温佘终于不躲他了。

崔晓不是没喝过酒，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试试看。他一把夺过桓温佘手里的酒盏，咕咚喝了一大口，他知道桓温佘在此处后从半个沅城外凭双脚跑了过来，早时又在观摩铁匠铺的王叔打铁，打打下手，到现在半口水都没喝，渴得要命。

一口酒下去不得了，最初入嘴咽下时还未有何不对，紧接着一股辛辣的感觉麻痹了他的舌头，火辣辣的几乎蔓延到鼻腔。

崔晓咳了好几声，慌忙接过桓温佘好整以暇递给他的清水：“……师父，你，你这是什么酒？”

“药酒。”桓温佘点点桌子，示意他赶紧坐下，甭丢人现眼。

崔晓做出郁卒模样：“你可算是不躲我了，师父。师兄已经睡了好几天，每天就能喝进去点稀粥，你也不说咋办，就丢给我让我空想办法……”

桓温佘假咳了一声：“你师兄么，没事，血茶会想办法……师父还不是看你伤口没好全，不太保险。”

“骗人，你是压根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没想好怎么和我说！”崔晓猛拍桌子，引来周遭一片侧目。

随后，桓温佘便掏腰包领崔晓进了酒楼雅间。

实际上崔晓的情绪并不激动，只不过在桓温佘面前，他总要表现得更孩子气一些。仗着桓温佘买单，崔晓将酒楼内的甜食全点了一份，吃不完大不了带回去给薛正吃。

雅间隔音很好，将门完全合上，就安静了下来。

“说正事，师父。”崔晓塞了满嘴糕点，毫无形象，“你是……我听别人说，你是监安使？那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成监安司的老大。”桓温佘叹了口气，“你应该也听说过，监安司独立在三省六部之外，行监管职责，处理情报，不设武职。”

崔晓听了，撇了撇嘴：“你还想骗我！乌刃不是你的友人，而是你的下属吧？他像文职吗？监安司在坊间流传的情况，现在想来，该不会本就是师父你放出来混淆视听的吧。”

本身桓温佘并不大想主动告知崔晓暗阁的事情，知道这件事，就意味着崔晓没法再从中轻易脱身了。他眼神一暗，语气也不复轻佻带笑，严肃了起来：“你确定自己真想知道？”

崔晓皱着眉头，认真道：“我想知道，师父，你早就该告诉我的。”

“那好。”桓温佘唤道，“乌刃。”

“是。”乌刃单膝跪在暗处角落。

原来乌刃居然是藏在了师父身边？崔晓磨了磨牙，发现乌刃的脸上扣了一个覆盖半脸的漆黑獠牙兽面，他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

他去杀人了？杀了什么人？崔晓顿时又仔细看了看，发现乌刃的腰侧多了一把刀，这把刀长度约有五尺五，非常之长，看着感觉走路都碍事，能用好的人一定不多。

桓温佘看着崔晓打量了一会乌刃，才道：“给他说明一下暗阁。”

“是。”乌刃冰冷而迅速地说道，“暗阁隶属于监安司，受我统领，听命于阁主……监安使。负责处理监安司探出的乱子苗头、平衡处置朝野虫豸。入暗阁者，当不论正邪、不求是非、不入青史、不问过往、不留名姓，各领赋一数以作代号。”

待乌刃说完，桓温佘的脸上已经没了一星半点的笑容，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崔晓，见崔晓还傻不愣登的等乌刃接着说下去，叹了口气，说道：“乖徒儿，这就是监安司，分出明暗两部分，勉强保得江湖和朝廷十余年没有太大动荡……直到太和九年末……也罢，已经过了五年了，不提此事。”

崔晓见桓温佘刻意避过，犹豫了一下，按捺住好奇心，问道：“百馨坊，也是暗阁的一部分吗？”

桓温佘摇头：“不，百馨坊只是暗阁在江湖中掩人耳目的刀，所以其中大部分成员都是江湖人……本来是由你父亲把持，但你也已经知道，他被中毒的钟慕在发狂时杀了，之后就由乌刃暂且撑着了。”

“这么说，钟成静实际上也被蒙在鼓里？”崔晓垂头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师父，他为人一向正直，被强行塞进百馨坊做杀手一定不好受，我能不能……”

“不能。”桓温佘打断了他的话，“第一，这些世家子弟在百馨坊只是为了权衡江湖世家，为师并没有让他们做什么有违内心的事情。第二，暗阁不能被太多人知晓。师父信得过你，可信不过他们。”

桓温佘顿了一下，声音也冷了下来：“乖徒儿，为师并不想杀你的好兄弟，所以别说漏嘴。”

崔晓呼吸一滞，一时没再说话。

雅间寂静了片刻，桓温佘又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了些：“你想不想知道尸人的事情？我告诉你……你跟着你师兄，应该已经听过很多次仇崆的名字，他是现今朝上权势最大的宦官，但他显然还不满于目前的权势。”

“尸人是空谷的毒医晴梅研究出的东西，仇崆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制作方法，加以改良，辅以伶人蛊，就能不光用药人，还可以把普通平民也做成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食人血人肉便得内力，并完全控制。”桓温佘挥手，乌刃会意地上前在桌上摊开一张舆图，这张舆图上几乎被画满了红圈，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桓温佘指了指红圈：“这上面标注的，就是监安司找出的仇崆制作，或留有大批尸人的位置。他应该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备。去年乱，蝗灾、久旱、水患无一落下，魏博、天平、易定、西蜀等地死了不少人，其中以魏博最为严重，仇崆不会不利用这种多死几个也没什么人在意的机会，徒儿，你在聋哑村所见，不过冰山一角。”

崔晓屏息细想，这些尸人身负内功，皮肤坚硬，就好像自带无形重甲的士兵，无需粮草，不用兵甲，且被仇崆一人完全控制。先不说武林人士或训练有素的士兵，舆图上的红圈密密麻麻，就聋哑村一事来看，仇崆也完全不介意将这么一群渴望血肉的东西安插在村庄甚至城镇附近，普通平民遇上尸人，可是没有半点抵抗能力，而尸人遵从本能，也不会有半点留情。

一旦这些尸人被驱动起来，死伤会有多么惨烈，不言而喻。崔晓越想越心惊。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师父？”崔晓不解，“监安司权力如此之大，莫非还不能杀一个宦官吗？”

桓温佘沉默片刻，说道：“崔晓，你要明白，很多事情并非是杀一个人就能改变的。”

他将舆图收了起来，又道：“不过，监安司毕竟也不能干看着，为师本来设了个很好的圈套，只等仇崆一头扎进来，不过……”桓温佘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圈套中的诱饵就是简令，而为师刚得到消息不久，仇崆拿到了绘有简令模样的信笺，不巧，师父手里的四枚简令，都拿去给你师兄做药吃了。”

崔晓眨眨眼：“据说简令总共有五枚。”

“没错，还有弥补的余地。”桓温佘道，“师父手下已经快无人可用了，乖徒儿，替师父和乌刃一起跑个腿？最后一枚简令，就在九刃教中。”

这里一尺按30.7cm算，五尺五是一米六八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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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九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