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气得嗤了声,用力想挣脱开,却发现整个人像是被铁锢住了一般,无法动弹一点,只能感受到磨.蹭间带来的特殊触感,这一下,她更不敢动了。
“你再这么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沈昭愠怒。
怀里的人却柔柔开口,像只可怜的小猫,“老婆,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别做出这副样子来。”沈昭满脸写满了嫌弃,浑身都在抗拒,“撒手。”
少女低低呜咽了声,缓慢松开手。
屋内光线昏暗,这时,沈昭才发现,少女的衣服胡乱地套在身上,没有一点章法,看得沈昭直皱眉头,“手抬起来,老实点,别动。”
边说边将里衬整理好,然后又将棉服套在她身上,拉链一拉,瞬间,整个人立马变得圆鼓鼓的,只露出了个脑袋。
稍微有点大,勉强能穿。
沈昭看了会儿,又从衣柜里翻出帽子围巾,正想给她戴上,忽然瞥见她乱糟糟的头发,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少女挠了挠头,沿着一缕发丝捋下,但这样显然没什么用,少女不好意思地飞快吐了吐舌头。
沈昭差点被逗笑,抿着唇,示意她拿梳子梳。
“好。”梳到末尾却怎么也梳不动,打结了,少女立马看向沈昭,“老婆。”
“你倒是挺会使唤人。”沈昭倚靠在梳妆台,白了她一眼,接过梳子,弯腰,细细把她头发理顺,“把自己当公主啦?”
少女哼唧了声,转身环抱住她的腰,“老婆。”
沈昭不动声色,手伸到后面,打了下她的手,立马就传来一声惊呼,“还老不老实了?”
少女缩回手,呼痛。
“好了。”梳顺的长发倾泻而下,像黑色的丝绸,顺滑飘逸,沈昭道:“把帽子围巾戴上,快点。”
“老婆怎么不给我戴?”
“自己没手吗?”
少女微瘪着嘴,胡乱围了上去,没有一点章法。
作为强迫症,沈昭实在看不下去,又帮她取了重戴,细软的长发贴着手背,有种莫名的熟悉。
沈昭:“公主,这样你满意了吗?”
戴上帽子,现在就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了,黑白分明,不动的时候透着几分憨气。
少女想来拉她,沈昭轻巧避过,“走了,快点。”
“好。”少女应下,屁颠颠跟在她后面。
沈昭找出双棉鞋,扔她脚下,“穿上看看合不合适。”
“合适。”少女低头看了好一会儿,“谢谢老婆。”
沈昭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已经选好了酒店,驱车直去,办理好入住,沈昭把人领到房间,拿出身上所有现金,放在桌上,道:“房间我开了一个月,够你把伤养好了。”
说起这个,突然想起药忘拿了。
还有正事在身,沈昭不可能再跑一趟,“你自己打车去医院,让医生给你换药,明白?”
“医生说,要老婆换。”
“我还有事,没空理你。”否则,她早就把她扭送公安局了,要再不识相,就别怪她不客气了,沈昭转身,“我走了。”
然而,这人从来不知识相二字怎么写,只知得寸进尺。
步子刚挪开半步,后面的人就贴了上来,手死死环在她腰间,“老婆要去哪儿?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跟你什么关系都……”跟这人完全讲不清理,沈昭索性放弃,敷衍道:“上班,等下班就过来。”
“我要跟老婆在一起。”少女立马开口。
面对这样难缠的一个东西,绕是平日再淡定自若,沈昭此刻也不由愠怒,“我上班你跟着干什么?”
“那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里?”少女阴阴问,沉闷压抑,“老婆不要我了。”
陈述句,淡淡的语气述说她的罪状。
沈昭莫名有点心虚,一时顿住,哑口无言。
见鬼,这骗子都不心虚,她心虚什么?
“不想再这儿?”沈昭彻底没了耐心,“行,那跟我去警局。”
少女立刻摇头,同时将她抱得更紧。
沈昭被勒得疼,“不想去就赶紧放开!”
“为什么不要我?”少女松开手,脑袋靠在她的后背。
沈昭听得头大,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了,不多久,天就要暗下,从这里去奉安,坐飞机过去还要两个小时,不能再耽误了。
“我有事要办,不是不……不要你。”沈昭咬着牙道。
“那怎么不把我留家里?”
沈昭:“……”
“老婆,你把我一起带走吧。”说着,还在她背上蹭了蹭。
“不行,有规定,外人不能进入。”
闻言,少女低头喃喃,“我是外人吗?”
沈昭懒得再反驳,转身把人推开,“我走了,你自己老实待着养伤。”
“好,老婆工作完就会回来接我吗?”
沈昭含糊点了下头,看了眼时间,便匆匆出了门,因此也没发现身后少女直勾勾的眼神,像披了张羊皮的狼,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本性。
到达奉安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约莫二十几个探方规整排列,里面的人或铲或刨,一车车的泥土被倾倒在一边,另一边是已经出土的文物,散落在地上,等着专车运走。
沈昭打着手电,小心走过去看了看。
尽管历朝的文物早在几个月就出土,并首次证明了历朝的存在,但再次看到这一大批文物,沈昭还是不由动容。
因着天色暗,除了守门的大爷,几乎没人发现沈昭的到来,她也不声张,默默观察每个探方的情况。
这次发现的奉安陵,据推测是历朝一个皇家子弟的陵墓,但距今久远,加上古代盗墓贼肆掠,目前为止,还没找到墓穴的真正位置,因此墓穴主人的身份也无法证实。
但有野史记载,历朝四十九年初,历帝幼女柔嘉淑顺、丽质轻灵……故册封为奉安公主……五十一年末,奉安公主薨,举国悲恸……
关于这位公主的信息,拼不出半张残卷,想深究也无法,沈昭也是一次偶然才在许穆青书房里窥得一点。
当时,便有人推测,历史上还存在着一个朝代,仅有一百三十七年,她被这段短暂的历史吸引,此后,更是将其作为研究课题,然而许久都没有出结果,直到她两年前首次带队挖掘出一个……以及这片奉安陵遗址。
“等等,先别挖!”
不远处传来的惊呼将沈昭的思绪拉了回来,几道手电凌乱交叉在一起,纷纷涌向同一个地方,沈昭自然也跟了上去。
“你们闻闻这土,墓穴应该就在这附近!”
激动而肯定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疲惫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沈昭也发现了,考古主要根据土质进行分辩,棺材类器物腐烂后,会导致土色变成黑色,而随葬的铜、铁氧化后会让土色变成黑或绿色。
还好她今天及时赶到了。
沈昭道:“王老师,让我来吧。”
“嗯?”王升转过身,才发现是她,“哎哟,你怎么来了?许老刚还跟我说,要是看到你了,就立刻把你撵走呢。”
王升是这次考古发掘的主要负责人,沈昭曾和她合作过多次。
沈昭笑笑,从包里拿出自己最常用的铁铲,打着商量道:“那您别告诉他不就成了。而且,我来都来了,多个人手不好吗?”
话刚完,不想,身后就想起了许穆青的声音,离她就半肩之距。
“哼!”
沈昭连忙将人扶住,“老师,这大老远的,您腿脚不方便,跑来……”
许穆青又哼了声,“还先告起状了!”
“老师。”
王升也打着圆场,沈昭将许穆青扶到一边,从旁边的农工手里接过一把,小心下到深坑里。
旁边几个年轻人轻轻一跃,便跳进了深坑里,显得她的动作有些笨拙。
还记得,她以前也是这样,仗着年轻,无所畏惧。但就是这样长时间的下工地,各个地方的伤病都找了上来,因此,她三年前才不得已转入室内,偶尔做做文献整理或者文物修复的工作。
但她真正热爱之地,还是在考古发掘现场,那种亲手刨开尘土,揭开一段历史,重现一段古人生活的场景,这样的成就,是无法比拟的。
沈昭不由失笑,自己明明三十不到,却有了种暮年已至的感觉。
挖掘的深度逐渐加深,黄土被一车车拉上去。
沈昭蹲在地上,换成小铁铲,一点点刨,然后又拿着小刷子小心扫开。
确定了墓穴的大致方位,几个人同时动工,时间不知不觉流过,月光如练,挥洒下来,照在初具形状的墓穴上,清扫干净浮土,粗略的花纹露了出来。
沈昭想站起来看看,一动,才发现腿完全麻了,腰更是僵得直不起来,沈昭咬牙,也不管满手的土,揉了揉腰,等软和了一会儿后,才扶着挖出来的土墙站起来。
照明设备都集中在了这里,拍完照后,沈昭拿着个小手电,凑近了,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理,有些熟悉,总感觉在哪里看过。
忽的,她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依稀记得,那个碰瓷的女人裙摆上的花纹,竟然和这上面的有着同工异曲之感。但马上,她便摇摇头,想那个女骗子干嘛?真是疯了。
也许只是巧合。
“小昭,你怎么看?”在助手的搀扶下,许穆青也来到了墓穴前,问沈昭道。
方才经过几位技工及专家讨论,有人对墓穴主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堂堂一朝公主,陪葬物怎会如此寒酸?”
“按照当朝规格确实如此,但也有史料显示,奉安公主下葬的时候,历朝已至末路,国库早已亏空,所以,不能一概而论。”沈昭道。
许穆青点点头,赞同之意不予言表。
“是与不是,还得继续挖开看看。”
“没错,都到这里了,不如一探究竟,如果真的证实了,这将是考古界的一个奇迹。”
最后王升拍板,一鼓作气,继续挖。
虽然原则上,考古能不挖就不挖,棺柩能不掀就不掀。
但自从历朝被证实后,盗墓贼便开始蠢蠢欲动,如果不趁早开工,谁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测量工作完毕,几人头上顶着小手电,分别站在几处,一起使力。
棺盖推开的声音响起,沈昭站在一旁,半张脸沐浴在月光下,严肃静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