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郁跟着刚刚喊他小兄弟的大哥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纯金红木的匾额上,琉金阁三个字苍劲有力的嵌入,书写之人定有不凡的腕力,梨木门户上,铺首以钢为兽面御环著于门上,大门两侧的貔貅也彰显着主人的地位。
一群人在门口吵闹了一会,琉金阁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两列穿着碧色青衣的侍女执扇簇着一位手拿玉牌身着青白色卧莲襦裙的女子走了出来,本来围在门口的人全都自后退三步留出位置。
时郁头一回见这种情景,哪里知道他们还有这惯例传统,一时没反应过来,以至于大家都退开了,他就成了最突出的一个。
带他来的那位大哥看他还愣在原地,伸手就要拉他回到人群中,可没想到那位拿着玉牌的女子说话了,朝着时郁的方向,“你,可有什么所求?”
时郁才退后的脚突然顿住,声音好像是往他这边来的,一脸疑惑的张望两旁,从围观者的眼里,不难看出,这人确实是在问他,便顺势应声,“我,自然是有的,不然......”
还未等时郁说完,女子便转身回到门内,而她身旁的两个侍女朝时郁走了过来,做出请的手势,“姑娘请公子进阁说话。”
这就进去了?
时郁懵懵懂懂的跟着,身后传来一阵唏嘘喟叹。
“他怎的如此好命,一来便被流光姑娘选中,这回又落空了,何时才能轮到我啊!”
还有人拽着刚才拉着时郁过来的大哥,问时郁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是否可以引荐一下,那大哥也被问的惶恐,连忙摇头否认说只是随便招呼的行人,并不熟识。
进到琉金阁内,里面的陈设更加出人意料,乍一听名字时,时郁还以为这琉金阁必然是个富丽堂皇的模样,没想到里面倒是素净的很,池塘卧莲,假山绿石,竹林芍花,一副文人墨客雅居的模样,院子里安静的很,只有几声夏日的鸟叫蝉鸣来打破院里的宁静。
时郁有些被琉金阁这身在闹市却宁静致远的环境所影响,进来之后也端着一副有礼有节的模样,挺直身板跟在一群姑娘们身后。
一群人带着时郁绕过庭院穿过回廊,来到正殿大厅的门前,老红木的家具隐隐透着贵气,上位坐着个清瘦的书生,穿着烟灰色云绣暗纹大氅,手里摇着把雕花鎏金扇子,手边摆着个木叶茶盏,堂内淡淡飘着股不知名的香气,似冬日清泉,清幽泠冽。
之前的两列侍女们不曾进来,到门口便散了,那位被众人唤作流光的姑娘朝着主位上行了个礼,便一言不发的立在一旁。
敌不动我不动,时郁依旧直直的站在堂中,微微扬起头打量起坐着的书生模样的人。
一副病态,这便是时郁对他的第一印象。
那人放下扇子,又端起手边的茶盏细细品尝起来,丝毫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可他不急,时郁急啊,再不回去,师父就要发现他偷溜下山了。
要不,告辞离开得了,省的彼此浪费时间。
时郁刚打算说话,上面坐着的书生却开了口,“跪下吧。”
跪下,凭什么?这人说话也是好笑。
“我为何要跪你。”
时郁将手一背,下巴一扬,往后退了一步,摆出自我保护的姿态。
那书生又不说话了,闭着眼开始休息,身旁的流光姑娘却发了话,“先生要收你为徒,外面那些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自然要跪下行拜师礼。”
“我此行并不是来拜师的,多少人想那也是人家的事,与我何干,我来此只不过是想求个东西,若可便求,不可便走。你若是想收徒,门口一大把愿意的,不缺我一个,况且我早已拜师,这辈子不会再拜第二人。”时郁依旧立在原地,微微作揖准备离开。
书生缓缓睁开眼睛,淡淡一笑,眼睛盯着时郁,“你想要求何物?”
时郁停住脚步,掏出怀中的焚星,“我所求之物便是可练此物的功法秘籍。”
那书生招流光上前耳语了两句,流光得了命令便作揖告退。
书生又看向时郁,“你且在这等着,功法秘籍自然是有的,不过你可知我们琉金阁的规矩?”
时郁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说来听听。”
对于时郁的无礼,书生并不在意,“既是在我这坐下了,公子还不将名氏相告?我这椅子可不坐无名无辈之徒。”
“话倒是说的不错,但问别人名字前,不应该先将自己名字报上来吗?”时郁翘起二郎腿反问道。
书生一笑,“好说,在下徐清,是这琉金阁的主人。”
“时郁。”时郁还是依旧冷冷的两个字,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徐清依旧是轻笑,“我这琉金阁从来不做亏本生意,你若不愿拜我,我也不强求与你,不过你要记得,你缺我琉金阁一件事。至于是什么,要用到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时郁无所谓啊,自己常年住在这廖无人烟的苍梧山上,找不找的到还是另说的,一件事而已。
但是徐清好像能读懂时郁心里所想一样,“你不用担心我们如何找到你的问题,苍梧山而已,我这个小阁还是有点能人异士的。”
时郁震惊之余,也觉得情理之中,毕竟他一个柔弱书生,总是要有点什么超于常人的存在才有能力将这琉金阁做到如此地步吧。
“不过你可以放心,烧杀抢掠,我们琉金阁一概不做。”又是一脸轻笑的模样,淡淡的盯着时郁,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
时郁不自在的摆弄着手指,两人又开始相对无言,时郁脑中也不敢再想什么,被人读去的感觉真的有点不爽。
不一会儿,流光姑娘捧着一卷竹简进来,递给徐清,徐清看过之后,朝流光点了点头,示意流光交给时郁。
“时公子,你要的书我便是给你找来了,但此书共四卷,这只是其中第一卷,若是您看了觉得这书不错,还想往后看看,还自来取罢。”流光说罢,便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要送时郁出门。
时郁也不客套推脱,毕竟是求人做办事,办到是情分,不做是本分。而且眼看着时辰越来越晚,日头已经沉到山尖上了,再拖下去真的要被师父发现了。
*
苍梧山的日暮很美,晚霞映在山间,枫林被照的血红,晚夏的风还带着一丝热气吹到时郁脸上,温温柔柔的。
时郁灵机一动,跳入林中抓了只山鸡。
“嘿嘿,只能说你倒霉了。”时郁抓起山鸡举到面前,一脸坏笑。
终于到了茅屋前,天上已经有微微月色,残阳所剩无几,果然屋内已经亮起了油灯,黎栎已经回来了,时郁在门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快步走了进去,举着手里的叫花鸡边走边说:“栎哥哥,你看我今日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在茅屋等了一天的黎栎眉间本已有隐隐怒气郁结,可是只要对上时郁的笑脸就怎么都生不起气来,黎栎在心里对自己摇摇头,可脸上已经不自主的舒展开了。
“满头大汗,灰头土脸的像什么样子。”说着黎栎便拿出怀里的手帕来给时郁擦汗,黎栎的手帕很干净,冰蚕丝的帕子上只绣了一个栎字。
但是给时郁这个毛小子擦完,白帕子都变成黑帕子了。
时郁嘿嘿一笑,抢过黎栎的帕子,叠好塞进自己怀里,“我帮师父洗。”
日常黎栎的衣裳也都是时郁洗的,黎栎便随他去了。
时郁在厨房忙碌了一会,不多时,便把叫花鸡放在桌上,拨开荷叶递到黎栎面前,“师父您尝尝我刚做好的叫花鸡,趁热吃,肯定香。”
又给黎栎沏了杯茶,也递到黎栎面前,看黎栎依旧坐着不动,顿悟似的跑去厨房拿了两副碗筷来。师父谪仙似的人儿怎么可能像他一样用手抓着吃嘛。
待黎栎吃饭的时候,时郁就开始编故事,今日如何如何练习不得其法,请师父指点,又是修炼时闯入一只山鸡,扰了他的潜心修炼,定要受到惩罚,又跑到山脚下去采荷叶耽误了时辰诸如此类的。
反正一顿饭结束,时郁嘴皮子一直没停过,黎栎静静地吃着,反正他也一句话都说不上。
黎栎也就由着他说,权当他今天是贪玩误时,没有继续深问,没想过时郁竟敢偷跑到山下去。
回到房中后,时郁略微收拾了一下,待到黎栎房中的灯熄后,拿出怀中的竹简,又将黎栎的手帕整整齐齐摆在一旁,认真研读到深夜。
果然是个好东西,竹简上的文字与黎栎之前教他的古籍文字一样,还好提前学过,不然还真是不好读。
不过,师父曾说这修习的古籍是上古时代传下来的,这徐清难道也是?
反正这琉金阁在时郁心里已经画上了一笔,直觉告诉时郁琉金阁其中有许多故事无人起底,以后有空,确实值得去好好摸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