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同泰寺前怀了满腔急迫,真到了寺中反而局促。见了慧光,他措辞间多见局促,慧光敲着木鱼,点名道:“陛下非为佛法而来。”
他讪讪,而慧光停下木鱼,澹然道:“陛下所虑,尽可直言。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目光清明,萧荣为他注视着,也不由心神宁静许多。“大师曾见过怀明太子吗?”他轻声问,仍将自己的目的修饰几分,“朕常听人道兄长风仪,心向往之。”
“贫僧曾有幸为先太子讲经。”慧光静静道,他举目望向窗外,似看到昔年怀明太子的绝世风姿,可窗外终究空无一人,“先太子确乃风流人物,古未有之。朝野景慕郗王,未及先太子七分。”
竟深孚众望至此。萧荣不禁讶异,缓过神来后又不禁有些妒忌:郗茂盛名已然天下皆知,若他尚不及怀明太子,满朝到底仰慕萧重到何地步.......“那哥哥呢?他也如朝臣般仰慕先太子吗?”他微有些颤声。
慧光一笑,复而捻起佛珠:“情义深重,非景慕也。”
他此言一出,萧荣心下便又一紧,禅房中,慧光徐徐道:“贫僧本一无名游僧,有幸得先帝与武德皇后赏识,故留在建康城中为先太子和长公主讲经。太子幼时身体孱弱,曾在寺中出家休养,因而贫僧与先太子也算有段师徒缘分。”
“国舅劳瘁而死,先帝怜他一双儿女孤苦无依,便将他们接入宫中,又让郗王做了先太子的伴读。先太子很疼爱他,亲自教他读书写字,管教他一言一行,而郗王也信服先太子,他仗着帝后宠爱,总在他们面前任性,却不敢不听先太子的话。”
提及那过往,慧光淡漠平静的眉目也染上些笑意,而那笑容中又含着挥之不去的怅然:“及至长成,他们仍亲厚如幼时,先太子对郗王百依百顺,落在先帝眼里便觉得有些荒唐了。兼之当时的南康王挑唆,先帝便愈发担忧,遂下旨命郗王随南康王就藩,南康王出奔后也不许他回来,若非他是武德皇后的侄儿,又是在先帝跟前长大的人,只怕先帝是做得出赐鸩酒的事的。”
“彼时贫僧已离开同泰寺云游四海,回到建康时才知道这番故事,先太子担忧郗王在江陵过得不好,还托贫僧给郗王送些细软。但未等贫僧动身,先太子便不慎落水。”他握佛珠的手用力了几分,想来对萧重之死,他身为出家人亦不免痛觉遗憾,“先太子被救起后便不大行了,终日高烧昏睡,偶尔醒了,也只叫殿下的名字。先帝看到了,纵然是铁石心肠,也终究心软,便松口命人去江陵,让殿下回来。”
“当年殿下接到圣旨,欣喜若狂,连夜从江陵赶回建康,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可到了建康,太子已经薨逝了。”
提及此处,他似乎也心怀不忍,郁郁道:“他以为从此可常伴先太子身边,却未曾想造化弄人,甚至没见到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