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簌雪为灵笺注入灵力,馆宁就在一边祈求上天给一份奇遇。
“找到了。”
几乎是毫无意外,灵笺脱手朝着二人左手方向飞去,飞了一段时间灵笺又停下灵性地转了个身。
它走的太快,馆宁和乌簌雪还未来得及动身,可它像是个急性子,气的震断了三尺之内的树木。
符纹也变换成了一行字。
——要不寻个玄龟为你们引路?
别说龟了,馆宁这会儿像是见到了鬼,“这…这末墟灵笺果然名不虚传。”
宝物有脾气她可以理解,但是这口吻,她怎么有些熟悉呢?
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乌簌雪轻轻拍了下馆宁的后脑勺,并未露出惊诧之色,也未解释太多,只说,“走吧。”
二人被催促着很快就到了所寻之地。
是一座烟火鼎盛,夜间如市的村子。
进村路口的路碑上下放满了香烛,闪烁跳动的烛光撕裂黑暗照亮了馆宁的脸,融化的蜡从青灰色的石碑上滑落,遮住了一半字眼,乍一看像血。
厚积的蜡水在石碑脚下将泥土遮掩的不见天光,和村子里的热闹迥然不同。
馆宁将石碑上的陈年旧蜡取下,看着石刻喃喃,“仙官村。”
乌簌雪黑瞳映着村内的烟火生息,解释说,“黄粱仙游。”
黄粱仙游,是极重的念力开启的幻境,和寻常幻境不同的是,黄梁仙游半真半假。
馆宁,“那我们还要去吗?”
乌簌雪看着朝村子里飞去的灵笺,“我们只是取物,不参与其中因果,仙游中的一切便与我们无关。”
与仙游之中的人或事之间产生的因果越多,就会越陷的越深。
“哦,既然如此,咱们进去瞧瞧。”馆宁抓着男人的手,一路小跑。
乌簌雪被带动往拾级而上,女子扬起又落下的乌发间飞来的发带,遮住了他的眼睛,而手臂的那股力量却牵着他挤过茫茫人海,走向灯火通明处,一如昨日。
神庙朱红的大门口人潮拥挤,三丈内水泄不通,馆宁站在外面踮起脚尖看了一会儿,将要放弃好奇时在她脚下却传来一道纯真的祈祷。
“神仙啊神仙,若你有灵,请赐我一串好吃的糖葫芦。”
糖葫芦?
真是朴实无华的愿望啊,馆宁想。
低头一看,梳着两个羊角,簪以两朵绒花的女童正虔诚的跪在神庙一侧的泥塑像下,双手合十,双眸紧闭。
泥塑像面前插着三根长而细的香,微微颤抖,香线便在空中蜿蜒十里。
女童许完愿望,对着泥塑像拜了三拜后,起身提着一旁小巧地竹编篮子起身心满意足地哼着小调走了。
馆宁看着女童的背影,“这小姑娘,放着正神不拜,拜泥像?”
乌簌雪,“泥像若能佑之,又何尝不是正神。”
“说的有道理,”馆宁双手合十,“那我也拜一拜?”
乌簌雪眼带笑意的看着,“你想求什么?”
说起这个,馆宁一笑,目光虔诚比过那小姑娘,“求财。”
乌簌雪听见求财二字并不意外,只是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馆宁想了想,肯定说,“确实还有。”
乌簌雪期待着。
馆宁却不如他意,“活个千年万载。”
乌簌雪眼底黯淡了一瞬,好在是黯淡的天色与昏黄的灯光遮住了那一瞬间的落寞,想了想,最终鼓起勇气直接问,“不求姻缘?”
“姻缘?”
话音将歇,一唇红齿白,巧笑嫣然的女子从二人目光中走过,提裙跪在泥塑像面前的蒲团上,点上香烛,瞳烁碎星凝望着泥塑像,七分娇羞,三分期待。
“神仙啊神仙,请赐给我一个世间最好的男子做夫君吧!”
“有了,”馆宁听见这话眯了眯眼睛,翘起的尾睫下的目光带着一丝玩味,提着裙子就要跪下,却被发现她小心思的乌簌雪抓着胳膊一把提了起来,“做什么?”
馆宁面带无辜,“你不是要我求姻缘吗,我也向这位神仙求一求,赐我一个世界最好的男子做夫君。”
“我不是最好的男子,还是我不是夫君?”听见这话,乌簌雪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她没有将旁人放心上,但是似乎也没有将他放心上。
馆宁目光闪躲,“这,好事成双,多多益善嘛!”
“休想。”乌簌雪凑近,温柔的眉眼却有些压人,迫使馆宁不得不盯着他。
馆宁撇嘴,“你真霸道!”
乌簌雪,“换一个许。”
“好好好,我立刻许,”馆宁被他狭着,跪不了,只能合手闭目,过了一会儿睁开,说,“许好了。”
“许了什么?”
对上男人怀疑的目光,馆宁,“你没听说过吗,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乌簌雪还真没有听说过。
“扑哧——”
清脆的笑声从二人旁边那跪在蒲团上的女子口中传出,“姑娘说笑了,愿望若是不让神仙听见又怎么会灵呢?”
馆宁垂眸,跪在蒲团上的女子正仰头望她,“你看的见我?”
她们二人一路进来都无人搭理,她还以为是他们看不见呢?
女子一愣,以为她使用了仙术,指了指面前的泥塑像说,“我们仙官镇有神仙庇护,任何障眼法在此地都无法施展,几个时辰前,也有几位客人到了此处,可是姑娘的同伴?”
来不急想这仙官镇的神仙,馆宁更在意江满口中的仙人,“是何模样?”
这仙游之中的客人能是什么人。
无论仙妖,于他们来说都是敌人多过朋友。
“我也只是听说,好像是两女三男,你们若是想寻他们,沿着这条道路一直往里面走。”女子所指的是一条从庙宇左侧的入村主道。
“姑娘,多谢啊,”馆宁别了女子,从拥挤的人群穿过,灵笺正在路口等着。
女子看着带着围帽的女子被那俊美无铸的男子带走,垂眸眼底生出几分羡慕和迷惘,又对着泥塑像拜了拜,喃喃,“若你有灵…”
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
馆宁不打算去寻那五个不知哪门哪派的弟子,只想赶紧找到朝生落将她撒的谎圆过去,否则她怕露馅。
可她越是不想遇见,上天就越是不会如她所愿。
灵笺将二人越带越远,直到快要走到村子尽头时,一座笼罩在喜庆中的高门府邸突然出现在二人眼前。
灵笺停了下来:你们所寻之物就在这府中。
说完,灵笺干净利落地自毁,化作星辉被风吹散。
眼前的高门宅院门口就有八人看守,朝生落生长在宅中乃是有主之物,强取就是抢,会沾上因果。
“我去问问他们卖不卖。”
有主之物以金银细软买之,银货两讫,就不沾因果了。
馆宁走上前去,“护卫大哥,你们府中可有一种并蒂花,花色是古怪的一蓝一绿。”
“怎么,你也要来买花?”
也?
馆宁心中萌生了一股不好的念头,“还有旁人来买花不成?”
另一个护卫说,“两女三男五人,刚进去不久。”
馆宁心道果然,忙说,“我们也是来卖花的,不如大哥你也放我们进去。”
护卫摇头,“你们口中那花在府中只此一株,就算是放你们进去也没有多余的了。”
“我们可以付更高的价钱,”乌簌雪走到馆宁身后,“放我们进去,于你们而言只有利。”
护卫们目光扫过乌簌雪,连同他背后的剑,以目光同同伴商量一番后,其中最有威慑者说,“既然你们这般相求,我们也不好拒绝,价高者得自古有之,二位请。”
余下几位护卫让出道来,最后面那位护卫则离队为馆宁二人引路至后院花园。
而此时,后花园的凉亭里正坐着几人。
鱼贯而入的下人捧着茶水瓜果而入,最后方管家匆匆而来。
管家驻足于凉亭在,一观亭内后两步走至唯一坐在凉亭主位上的女子面前,恭敬说,“听闻诸位对我家这两头花感兴趣!”
白月纯盯着湖中心那株即将开花的朝生落,手里捏着一页灵笺反复折叠,眼底平静如水。
管家等了片刻,笑容越来越难看,好在自觉尴尬之时,沈裴开口了,“是有些兴趣。”
管家,“此物方圆百里只此一株。”
沈裴知他想狮子大开口,心中却也不以为然,“开价便是。”
管家目光落在沈裴身上,其身着云缎,夜里灯光下亦不失光彩,他心中便知这并非凡品,“三百两黄金如何?”
“三百…”程露衣在一旁小声惊讶。
“可以。”沈裴,“不过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这就让人准备家伙事,将那花给公子装起来。”管家风风火火地吩咐人拿来锄具、小船,当着白月纯几人的面开始挖,生怕这群人会后悔。
朝生落生长的位置极为刁钻,是在湖中最高那座假山的顶部,□□粗壮,枝叶繁密,结出的两朵花包在暗夜之中散发着淡淡光芒,府中下人只能先乘船过去。
木桨在风平浪静的水面掀起了波澜,而水面之下一条黑影穿过小舟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假山游去,水底的暗流推动水面的浪潮拍打着假山于岸壁。
小舟不进反退。
亭中,白月初美目忽而张大,她发现了。
“有妖!”沈裴捏了个决后踩着凉亭的美人靠飞身掠过水面,与他一同而去的是三只化灵兽,外表为麒麟,化灵兽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三面包抄冲向假山。
而在他动身之时,假山不远处的水面突然被破开,一条长长的黑影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假山上那一抹幽光卷浪而上。
“啊啊啊…妖怪,有妖怪…”
船上,岸上的人被吓得撒腿就跑,跑不了的则弃船往岸边游。
眼看来不及,沈裴念了一道咒身影原地消失。
那水中异兽眼看要得手,一道紫光迎面劈来,那异兽眼底凶光闪烁,尾巴一甩小半湖的水朝着紫光砸去,紫光被淹没的同时,异兽咬住花转头就准备功成身退,从湖心到花园的外墙只需要一跃。
他回头篾然地看了一眼追来的化灵兽和其他人,决定不陪他们玩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墙头的风急快要将他刮下去,一股猛然收紧的力道将异兽强行拽了回去。
水面上追他而去的二人化灵兽停下,恢复了镇定坐在凉亭里的白月纯看了一眼禁锢住那妖的剑索,将手里的灵笺扔进湖里。
妖兽越过了半个湖砸在岸上,剑索依然在收紧,他被箍住的地方的骨头已经濒临碎裂,他在地上翻腾着,不管是妖形还是人形都挣脱不了,恍惚间有道人影靠近了他。
妖兽睁眼,先看见的是锋利的剑刃,他的妖瞳猛然一缩,过了许久才渐渐松开,持剑之人逆着光,身影巍峨,宛若一座高山。
而此刻高山正目光寒凉的垂眸,盯着他,“吐出来!”
妖兽被那如山倒,如海灌的威压,吓的一个冷颤,但他头脑还算清晰,用腹语说,“你先放了我,我在给你。”
乌簌雪视他的威胁于无物,“本君断了你的首,或许也拿的出来。”
他的剑往妖兽的腹部移,“就算是吞下腹,也能再剖出来,不是吗?”
妖兽虽然忠心,可自己的命比忠心重要许多,他不是此人的对手,从实力到心机,胆识都不是。
他一张嘴,朝生落连根带须的落在地上。
馆宁几步上前将东西装进自己的芥子之后又躲回乌簌雪的身后。
妖兽,“……”
动作快到旁人一个没看见,就会以为是他吐了个寂寞。
妖兽,“剑君,我已经吐出来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如果你不是妖…”乌簌雪一剑斩下。
那也活不了。
妖血洒在一旁的地灯上,光影瞬间斑驳了起来,馆宁看着地上已经绝了气息的妖,心中杀鸡儆猴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道惊叫声削平。
馆宁转头一看,花园的入口处,一女子正花容失色的扶着墙,目带惊恐地盯着地上的妖怪,被吓得不轻。
馆宁盯着女子的脸,面前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年纪不过二八。
但是这张脸,馆宁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涨收的我,就像是冷宫里的妃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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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黄梁仙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