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怎么不待在末墟,反而来九阁了。”妖冶花枝下,白月纯抬手落子,起手天元。
一侧,男人将一盘晶莹剔透的红缇放在棋盘旁:“你猜。”
白月纯从棋盆之中随手抓了一把白子,而后将手挪到棋盘上方张开,玉质棋子啪啦啪啦的落下,有的落在了棋盘上,有的掉在了红提中,还有的滚落到了地下。
白月纯抬眸,深琥珀色的瞳孔似要将男人溺在其中。
师兄一愣,眼前的身着白衣的女子已经起身,白衣柔软似蛇的手臂朝他来,勾住他腰带处露出的一抹流苏扯了出来。
是一个香囊!
她当着他的面晃了晃手里的香囊,歪着头眉眼弯弯的看他:“是为了这个香囊?。”
这香囊是方才路上遇见程露衣,她送的,当时人多眼杂,他又着急来见师妹,随手就塞到了腰带里。
一想到这…师兄忙将香囊扔向窗外,香囊落地时被突如其来的一团火烧成灰烬,身上瞬间就轻了许多,他这才转头看她:“胡说八道。”
白月纯冷哼一声收回手,回到位置上:“程师妹自从落雪峰回来,最近夜夜难眠,我还以为师兄是来瞧她的呢?”
“我可不是为了她。”师兄若有所思的说:“对了,她难眠是为了什么?”
“不知,自从去落雪峰见到了那个替身,她就一直不对劲,”白月纯捻起一颗红缇递给师兄,顺势靠近,琥珀色的眼睛亮的出奇:“这半个月我思来想去,发现这个程师妹和乌簌雪的那位亡妻,竟然是同乡,你说这事儿巧不巧。”
偏偏程露衣看到那位“替身”就仿佛见到鬼了一般。
真是耐人寻味。
师兄捏着红提:“你是觉得程露衣同那位亡者,或许有渊源?”
“**不离十。”敌人才最了解敌人。
师兄:“那你想怎么做!”
“我不需要做什么。”长睫微垂,遮住一般琥珀色的眼眸,指尖捏着一颗棋子:“她必然不会安分,我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即可。”
师兄:“只怕是观不了。”
白月纯反问道:“怎么了?”
师兄将剥好的红提抵到白月纯唇边,见她吃了后才面色凝重说:“西幽那边向末墟送来请帖。”
“妖国一统,妖皇漠奚无诚邀圣主赴他登基大典。”
师兄没说的是,那请帖写的可谓是挑衅至极,圣主就看了一个字,就将请帖给扔了。
妖皇漠奚无便是当初乘末墟内乱,破蜃楼而出,撞碎镇海珠的罪魁祸首,出塔躲藏了十年后开始频繁挑起妖族内战,收复了不少妖族族群后占领了西幽之镜,建立了万妖国。
他一个曾为她末墟阶下囚的妖,竟然邀请她父亲去赴他登基大典!
白月纯本放松的面色一紧:“这漠奚无简直是不知死活,竟敢挑衅我瀛海末墟!”
师兄已经知道多日了,情绪已经很稳定了:“漠奚无应该不止请了末墟,过几日请帖估计就会送到九阁手上了,登基大殿在上元佳节,圣主潜我来与九阁商议此事儿。”
距离上元佳节,尚不到两月。
待了两个时辰,师兄,哦不,沈裴方才踏出白月纯的芃月阁,沿着院中草坪上的石板径直走出院子,迎面便撞见了从另一侧走来的程露衣。
程露衣挽着一个温婉娇柔的低髻,长发一半搭在又前胸,耳坠鲛泪珠,着一身波光粼粼的淡紫色襦裙,提着一筐花草。
见沈裴,程露衣脚步轻快的朝他走来,柔声唤:“沈师兄!”
沈裴出身人间王族,乃是人间先帝的胞弟静安王的世子,静安王的封地在瀛海外的浮州。
自白月纯出生,沈裴就被静安王送到了瀛海,成为了白月纯的伴修。
或许是他身怀紫薇血脉的缘故,修炼天赋丝毫不比白月纯差,虽未被圣主收为亲传,但圣主器重程度比亲传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裴微微后退,疏离又有礼:“程师妹!”
程露衣目光扫过沈裴的腰身,她送的香囊似乎不见了,她若有所思的问:“方才忘记问,沈师兄怎么到九阁来了,可是师尊有要事吩咐。”
程露衣想要帮忙的心思都快要溢出来了。
“确实是有要事儿在身,时间不早了,得先告辞了,师妹。”说完,沈裴转身离开。
程露出衣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他走出来的院子,白月纯的院子里十二个时辰都有人把手,她根本进不去。
她的指尖掐着衣裙的褶皱,用力到指腹开始泛白都未曾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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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裴下午给阁主府与乌山院,落雪峰三处下了拜贴,以末墟圣主的名义邀明日议事。
次日,一只鸟妖堂而皇之的落在九阁山门外,惊动了半个九阁,众人都以为妖族打上山门了,纷纷御剑前往,结果对方却只是为了送三封请柬。
众弟子:“???”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九阁自然也只能收了请帖放鸟妖离开。
阁主议事殿中,阁主,院首,乌簌雪各手持一份请帖。
沈裴与白月纯坐在客位上,静等几人看完。
乌簌雪手中的信外是云中飞鹤暗纹的黑缎料子的封套,套着深海蓝的腰封,上面带着冲天的妖气,令房间里的剑发出阵阵铮鸣声,若不是被主人按住,早已自行出鞘朝请帖砍来了。
请帖上的文字,写的很是潦草,只依稀得以辨认:
——妖国漠奚无,信予剑君。
——上元佳节,妖国贺帝,帝以孤天幽沼邀剑君同往,若剑君不弃,望共赴大道。
言简意赅,字斟句酌。
乌簌雪一眼扫过后,合上请帖。
孤天幽沼,乃是西幽边锤一块无垠沼泽,天阴地湿,毒障肆虐,多是阴湿毒物居住,其中便有一方秘境。
天地秘境一共五座,百年一轮回,人妖皆可入境获得机缘,算算日子,也是快到孤天幽沼开启的时候了。
只不过,孤天幽沼,是修仙之人最不愿意去的秘境,因为秘境中的环境很是诡谲阴湿。
乌簌雪踏遍四大秘境,唯独没有去过此处。
沈裴起身:“阁主,漠奚无本是我末墟之责,不该劳烦诸位,可是如今妖国已立,非我末墟一力可诛之。”
“漠奚无野心勃勃,不会做利他的买卖,幽沼之中必然有能丰其羽翼之物,我们不能放任,否则,他日必将引为大祸。”
“故而,烦请诸位,伐妖国。”
伐妖国!
殿中九阁众人面色凝重,似是没想到白怀真一开口便是伐妖国!
有人道:“伐妖国,必会掀起战火,人间方才修养生息四十年,若战火在起,我们修仙之人情何以堪。”
也有反对的声音:“妖族之心不死,今日不伐,明日也会伐,早晚躲不过,不若乘我等还身强力壮,将那劳什子妖国一举推倒!”
“若是怕战火绵延,我们直接乘其不备打去西幽,难道会输!”
“漠奚无本是瀛海大妖,千年前被镇压在蜃楼,那时实力已然睥睨天下,行动之处洪涝不断,如今麾下又臣服着十二大妖王,一旦动荡,岂是战火绵延能够形容。”有人还算是清醒,没有被对妖族的憎恶冲昏头脑:
“大妖受天道法则钳制,我想这漠奚无也不会狂妄到与天道为敌,轻易踏足人间,就算从幽沼之中得到好处,他也只会冤有头债有主。”
而漠奚无最恨的可不是九阁。
主战派被这么一点,也都明白了过来。
这一上来就伐妖,是为了激起恨妖一党的情绪啊。
被人揭穿目的,沈裴也面色如常。
白月纯笑了笑,出声:“都说冤有头债有主,漠奚无的债主本该是棠溪氏末墟。”
“这贪心不足蛇吞象,漠奚无已经是大妖之中的大妖了,我们修仙界若是任他予取予求,难保他不会生出想与天道法则争个高低的心思。”
“这样的事儿,难道还少?他可以争,但天下生灵呢?”
当一人无敌于天下时,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妄念呢?
白月纯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诸位,我瀛海末墟绝不会向妖族低头,亦不会用天下苍生的性命来赌妖心。”
殿中陷入了寂静。
白月纯这一句话,无形是将整个九阁给架了起来。
许久,阁主才开口打破僵局:“此事也并非只有止与战。”
沈裴:“阁主请直言。”
阁主将请帖交给二弟子:“你们所言,都有道理,这漠奚无该杀,妖国该灭,但是不能在人间。”
乌簌雪抬眸,雪夜眸底浮现出一股已经猜到阁主目的的神色。
有人催促说:“阁主,别买关子了。”
阁主:“若是在秘境之中,你们所言,皆可为。”
秘境不属于人间,其中发生了什么也蔓延不到人间来。
沈裴与白月纯对视一眼,两人已经先一步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是啊,此法甚妙啊。”
“阁主言之有理。”
坐了许久的乌山璩见状,也开口道:“法子是可行,只是一方秘境,一个人此生只能进去一次,能杀了漠奚无又能进入此次秘境之人,天下还有几个。”
据他所知,几乎没有。
就算有,那去了也是送死。
乌山璩话落的刹那,乌山宴亭眸子一转,目光便落到了前方坐着的乌簌雪头上。
乌山璩感觉到场上都朝他这边看来,他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乌簌雪,他立刻轻咳了一声,改了口音:“目前妖族的计划还不明朗,万一是陷阱呢,我看还是得先查清楚妖族所谋,在商御敌之法。”
白月纯:“无论妖族的计划是什么,擒贼先擒王。”
乌山璩觉得这瀛海圣女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瑶上时还在为乌簌雪说话,这会儿又跳到阁主那边了。
果然是八面玲珑。
“那敢问圣女,末墟是准备让谁去擒王,我们九阁也好配合。”乌山璩直截了当开口。
白月纯并不惊讶乌山璩会阻拦,毕竟乌山院如今还得依靠乌簌雪这个剑君,他在不喜欢乌簌雪,也不可能让自己的亲儿子去死!
“末墟不才,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故而才来拜请九阁相助。”白月纯终于是看向了乌簌雪:“剑君久不言语,可是另有他想?”
乌簌雪:“没有。”
“我记得,剑君未曾入过孤天幽沼是吧!”阁主虽笑着,眼里却没有温度。
乌山璩:“我怎么记得…”
“没有。”乌簌雪开口。
被打断的乌山璩,暗自拍大腿!
这逆子!
倔驴!
这是,有人起身,朝着乌簌雪辑手:
“剑君,如今唯有您方能阻止这场天下浩劫。”
“漠奚无不死,妖国不灭,天下不可安枕,剑君若是出手,漠奚无必然不是对手。”
“有剑君在,我等皆放心了…”
“剑君…”
“剑君…”
馆宁:???啊,这和求我老公去死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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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妖国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