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魂 第87章 先归

鬼珛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拿不下主意。

“小下，你把眼睛都给我晃花了……”金三瞬道。

鬼珛陷入深思，没有听见金三瞬的声音。

直到一个灵卫急匆匆地来通报：“夫人，君上回来了！”

“什么？”鬼珛猛地一抬头。

“禀夫人，是君上，回来了！”

“人在何处？”

“就在门外，刚刚倒在门外被咱们的守卫看见，正准备抬进来！”

“好，好。”鬼珛连连点头，“赶紧送进来，不，不，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金三瞬跟在鬼珛后面，“君上是谁啊？”

“域长不知道君上是谁吗？”那前面带路的灵卫有些惊奇，“君上就是夫人的夫君啊！”

“噢噢噢……”金三瞬恍然大悟，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鬼珛俯身靠在他耳边低声道：“最近灵境恐生变动，你先回去守好三域，顺便告诉他么几个，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好。”

金三瞬还没见到鬼珛夫君的样子就赶紧回去了，心有戚戚。

玉无瑕身上有些武器的伤，灵疗师看过之后，晚上便顺利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阿岫，阿岫！”

鬼珛一直坐在床边，有些昏昏欲睡，她听见玉无瑕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她睁开眼睛，伸手轻抚玉无瑕的肩膀，“无瑕哥哥，我在。我在。”

玉无瑕紧紧抓住鬼珛的手，“阿岫，真的是你吗？”

“是我，无瑕哥哥。你回到灵境了。”

玉无瑕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他伸手将鬼珛抱在怀中，“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阿岫，我感觉我们像是有又一世没有见了一样……”玉无瑕的声音听起来心有余悸。

“说来，此事也怪我，若当日不是我用捆仙绳将你困住，也不至于让人钻了空子。无瑕哥哥，对不起，阿岫害你受苦了。”

“阿岫不要这样说，魂境的人奸滑，又岂是你能预料？要怪也是怪他们，又怎能怪到你的身上。”

“无论如何，无瑕哥哥如今平安回来了便好。”鬼珛又将玉无瑕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无瑕哥哥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我再叫灵医生过来看看？”

玉无瑕伸手活动了一下，疼地险些叫出了声。

鬼珛赶紧拉住他，“明明身上都还有伤，乱动些什么？”

玉无瑕缓过一口气后，道：“无妨，应该都是些皮外伤。”

“是啊……灵医也说好在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不过，魂境守卫森严，无瑕哥哥是怎么回来的？”

房间里的气氛发生微妙的变化。

“其实我的灵力恢复了一些，虽然不能打，但是逃跑还是可以的，于是先找了个理由让他们过来，偷偷拿到钥匙，再等他们吃饭的时候偷偷跑的。不过，他们后来还是险些追上，缠斗了一会儿，所以受了点伤。”

“原是如此，真是辛苦哥哥了。”

鬼珛照顾玉无瑕吃完饭，看着他再次睡下，转身朝外面走去。

玉无瑕拉住鬼珛的手：“阿岫不睡吗？”

“无瑕哥哥睡吧，你身上又伤，我在这里你不方便。”

玉无瑕抓着鬼珛的手久久不放。

“等无瑕哥哥好一些，阿岫就回来。”

玉无瑕看着鬼珛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说道：“好。”

鬼珛刚走出两步，又被叫住：“阿岫！”

“嗯？”鬼珛转过头。

“灵境最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鬼珛一笑：“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将你带回来。”

“好。”

鬼珛消失在玉无瑕的视线中，一瞬间，玉灵院的灵灯都灭了。

一个黑影出现在玉无瑕的床边：“她在骗你。”

玉无瑕沉默不语。

“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妇人之仁。”

“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

“你的事情，我不管，你别坏了我们的事情就行。”黑影说完，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鬼珛来到她的小院子，推开房门，鬼月离正半倚在落地的窗边，月影和树影都打在他的身上，晚上从他的身上吹到她的身上。

一阵清冽中暗含着浓郁的香味飘过。

鬼珛站在门口，一时看呆了。

“你来了？”

“你在等我？”

“进来坐啊……”鬼月离终于转过头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鬼珛说着走进去。

鬼月离拍了拍自己身旁的蒲团，示意鬼珛坐，“今天初十，你应当来给我治病。”

鬼珛被鬼月离这么一说，才想起今天是治病日……今天一直忙着玉无瑕的事情，都忘了……

鬼珛抬头看了看刚刚还觉得美丽的月亮……已经不在中天了。

“现……现在还来得及吗？”

“时间过了，来不及了。”

“啊？这么严格的吗？”

“没关系，最近已经好了许多，放慢治疗过程，五日后再来也是一样的。”

“五日后？五日后恐怕不行了……”

鬼月离抬眼看着鬼珛，她站在蒲团的旁边，依旧没有坐下来。

月光在两人的烟波上流转，黑夜静谧而涌动。

良久。

“坐吗？”鬼月离又问道。

“我想，你恐怕要回去了。”鬼珛终于说出口。

“你们会放我回去？”

“我和你之间，本就没有深仇大恨，我在你们魂境也没有吃过什么亏，所以，只要你们今后不再进犯灵境，我相信，我是能成为朋友。”

“所以，这段时间，在你心里，我就是，朋友？”

“不，”鬼珛深吸了一口气，“严格来说，你是我的病人，我的人质。”

鬼月离的脸上浮起一个苦笑：“好，好。好。”

又是良久的沉默。

“就算他不回来，你也是要被我送回去的，这一点，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鬼月离看着夜空中的月亮，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白皙，分明。

鬼珛看着那张脸，半晌，猛然转过身：“既然知道，那就快些离开吧。”

鬼月离道：“作为灵境之主，现在你要的人已经回来，正是拿我的命威胁魂境的好时候，夫人，为何要放我走？”

“原因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你若是执意不听，等明日他醒过来，你的处境会是怎样的，我就不知道了。”

“夫人担心我？”

“我不想两境再起纷争。”

“我记得夫人曾说，你是为了成为灵境之主才会与他成婚。既然夫人现在已经成为灵境之主，又何必在乎他人的意见？既然夫人是最终话事人，那他醒来或是不醒来，回来或是不回来，影响得了夫人做决定吗？”

“鬼月离，你到底想干什么？”鬼珛回过身来。

鬼月离靠在窗边，仰头看着她：“你说呢？我想干什么”

鬼珛被鬼月离眼中难得出现的**震地心中一颤，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月离鬼君，有的事情，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没错，我说过，我要成为灵境真正的主人。那也就是说，我或许会和天下的君王一样，有后宫佳丽三千；也或许会钟情一人，将他养在灵宫，长长久久；亦或许会苦心孤诣地将所有的生命都献给灵境……但是唯独不会，嫁去别的地方，成为别人的附庸。你作为一境之主，应该明白吧？”

“夫人言重了，月离没有这个想法。”

“没有便好。”鬼珛又要转身往外走，“赶紧收拾东西走吧。”

鬼月离看着鬼珛的身影越来越远，眼眶不由地红了起来。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阿珛，我不是要你成为附庸，你一直都是你，你要做你自己，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

我只是，不舍得你。

我怕我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见到你了。如今诸多事情还不明了，灵境看着平静，实则暗潮涌动。我怕我这一走，又失去你的消息。

我不能承受再失去你一次了，阿珛。

“等等！”鬼月离追了出去。

鬼珛停下脚步，等着鬼月离的话。

鬼月离扶着门框说道：“既然今夜就要走，我身上这病还有最后一疗程，夫人就好人做到底，帮我治了吧……治了这病，我马上就走。”

“好。”

鬼珛回到房间，终于在蒲团上坐下来，风将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灵力在两人体内穿梭。

鬼珛感到一阵十分温暖的力量从手心传进身体，身体里各部分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那些力量涌入心脏，心脏猛然爆发出一阵刺痛的感觉，就像是之前生气时候的刺痛感，可就是一瞬间，鬼珛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那阵疼痛就像是告别一般，留下的都是舒畅。

鬼珛从未感觉自己的气息如此顺畅。

鬼月离一大口血又吐出来，险些跌倒在地上。

鬼珛赶紧将他扶起来，擦了擦他嘴上的血，“鬼月离，你怎么样啊？”

鬼月离将头埋在鬼珛的臂弯里，他发晕的脑袋微微摇头。

没事，我没事。

鬼珛看着怀抱里的人，伸出颤抖的手，那手在空中犹豫又犹豫，终于还是环在了他的身上。

不料鬼月离却将人一把推开，行礼道：“多谢夫人这段时间帮月离治病！夜已经深了，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行，那你，照顾好自己。”

“夫人放心。”

翌日清晨，鬼珛一大早起来就去看鬼月离的院子，和她期望中的一样空空荡荡。

她又四处检查了一番，翻着翻着，也不知道是确认他的确已经离开，还是在找他还没有走的痕迹。

没有一点痕迹。

那些一切吃过饭的地方，一起睡过觉的地方，一起打闹说嘴的地方……没有一点痕迹。甚至连昨晚才吐在地上的血都擦干净了。

干净地就像是，从来没有人来过。

干净地就像是，她的回忆。

真是，如期望中的……失望呢……

鬼珛捂着自己的胸口，明明昨晚已经心不痛了，怎么这会儿，又难受起来……

不是你让人家走的吗？

怎么现在真走了，你又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