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魂 第58章 破器

圣地外。

“这不是我们的疗愈使吗？”白大包站在空中，“怎么？出去一趟发现还是圣地好吧？我早就跟你说了，圣地吃喝不愁，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邱千林呢？”鬼珛眼中都是杀意。

“想跟圣主道歉啊？我建议你还是改天吧，他今日心情可是不太好，你看这大风刮地，影响大家生活，圣主有很多要事要处理的！”白大包说着左右看了看，“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那个忘恩负义的人呢？”

鬼珛紧紧握着手中的魂刀，“告诉我，他人在哪里。”

“我都说……”

鬼珛挥起魂刀，银光瞒过天际，锋利的刀刃将圣地倚山的高楼一分为二，雪白的石柱沿着山腰滚落而下，烟尘从山脚弥漫起来，呛在每一人的口鼻中。

“你疯啦！”白大包瞬间飞到远处，无数的白衣人却源源不断地从崩落的建筑里飞出来。

鬼珛嘴角微微扬起，“来得正好！”她飞身向前，横刀斩出，却不取人性命。上千白衣人被她的刀锋掀到一里之外。

“你们应是自由身，若你们想走，我想现在放你们。若你们还替他门卖命，下一刀，我便不会留命了。”

哪些游魂叽叽喳喳了一阵，终于推了一个人出来，说道：“就算你放我们走，我们又能去哪儿？这地方，处处都是相食的游魂，我们一走，过不了几天就消散了。”

“告诉我邱长林在哪儿，我杀了他，破了这炼魂器，带你们出去。”

“炼魂器，什么炼魂器？”

“大家别听她胡说，她都是骗大家的，你们的余雾前辈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本来应该在圣地过安稳日子，现在魂都不见了！”白大包高声疾呼，“一定是被她给吃了！”

那些人说是面露惊色，或是面面相觑，一些在后面本来准备偷偷逃跑的人也停下了步伐。

鬼珛听见余雾的名字，心中一阵绞痛，一缕淡紫色的光在眼中闪过，任凭长衣飘走空中，她挥刀便朝面前的游魂砍去。

成百上千的游魂瞬间消散在空中。

白大包吓了一跳，怎么会消散地这么快……他不断后退，让手下的人不断向前。

鬼珛横刀过去，竖刀过来，刀锋滑过的痕迹像是背负使命的十字星盘，无数星辰在盘上陨落。

一波又一波。

鬼珛感觉自己的手渐渐失控，此事周围也渐渐安静下来。人声不再喧闹，只有山地在慢慢崩裂。

白大包准备跑，银刀却横在面前，像是一条要急切饮血的蛇。

“别别别！别杀我！我也只是打工的！我对你没有恶意！”白大包双腿瘫软，跪在地上，他手指了指地下：“他在下面，在下面，别说是我说的！”

“带我下去！”

白大包犹豫，那刀离脖子又近了一些。

他颤抖着双腿将鬼珛带进了上次那弯弯绕绕的洞穴，最后走进原魂区。

鬼珛看着那些被吊起来的原魂，心中竟然产生了一阵慌乱，她按住这奇异的不快感，“他人呢？”

她一转身，白大包已经不见了。

周围的洞穴也唰唰关上。

是陷阱！

鬼珛正准备出去，那些原魂头上的绳子却瞬间变长，无数个原魂瞬间将她围起来，他们上下交错悬在空中，悬了一圈又一圈。

原魂头顶的石壁如水波般涌动，深蓝的的光衬载着这些半透明的原魂上，像是地狱归来索命的无常。

还好，自小就待在地狱，否则还真是要被这些冤魂吓着。

鬼珛自嘲一笑，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得罪了！

她挥刀一砍，魂刀上的灵力像是落在棉花上一般，周围的原魂像水一样被砍断，又连起来，损耗的，只有灵力。

啊？

她跃到空中，朝着四向八方挥舞手中的魂刀，一切错乱迅速发生又迅速恢复原味。

这不对。

鬼珛喘着粗气看着周围，周围的原来开始快速转动起来。她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晕，耳边一直响起一个声影，我是谁？我在哪里？

鬼珛抬头看着涌动的水波，恍然间，似乎那上面也有无数个冤魂在爬出来，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瞬间，明白过来。

是他们！

这水波是无数个已经被炼化的游魂形成的，魂波。是他们牵引着眼前的这些原魂，此刻这些原魂虽然是在死去，但是他们身后那股力量也要保障，他们是以被炼化的方式，慢慢死去。

我，杀不死他们……

鬼珛右手一松，手上的魂刀“哐当”掉落在地。

无力中竟然还带有一丝庆幸，她看着周围的原魂哈哈大笑起来，我杀不死他们……杀不死他们……

鬼珛疯癫般的笑声回荡在原魂之间，她望着头顶涌动的波光，往后退了两步，摔倒在地上。

困死在这里，也好。

她闭上眼睛，感到额间一阵微微的炙热。

壁顶的波光里垂下一根线，和其他原魂头顶的线一样的线。正正地落在鬼珛头上，将她拉起来。

周围的原魂靠过来，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而鬼珛，成为了他们中的一个。

鬼珛感觉自己本就已经没有魂力的身体在融化，在被榨干，头顶的那个无底洞要抽干她的皮囊、她的骨血、她的灵力……她的一切。

她左边的嘴角微微抬起，反正也不是我的，都还给你们吧……

已经从地道逃走的圣主看见周围的一切突然都平静下来，也停下了脚步。他在地道里抬起眉毛，又抬起耳朵，往周围看了看，确定是没了动静，才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我说有多厉害呢！还是逃不过这原魂阵！我说什么来着，根本就没有必要跑！能破这炼魂器的人，还没出生呢！”他说着转过身，“走！回去！”

一众使者都转过身，给邱长林让路。

邱长林整了整仓促穿上的衣衫，大摇大摆往回走去。

周围的石门再次打开，鬼珛干瘪的身躯却已经没有一点知觉。

邱长林站在一众原魂面前，一边走一边说道：“跟我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这上百年的魂可是白炼的！”他说着朝旁边啐了一口，“他娘的，可惜都变成原魂了，分不出哪一个了！否则我一定要将魂尸挂出去示众！”

一个使者突然跑过来，“圣主，好像还能分出来！就在前面！”

“什么？”邱长林来了性质，“炼到哪一步了？”

“诶……”使者犹犹豫豫，“还很完整。”

“完整？死了吗？”邱长林眼中含着警觉的退意。

那使者赶紧说道：“死了死了，一点儿气都没有了。”

“下次先说重点！”邱长林又趾高气昂起来，“人呢？在哪儿？”

他骂骂咧咧走过去，看见鬼珛看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心下十分不悦。

“定是去五地得了什么秘方，一个魂尸竟能在魂床上捱这么久……”他眼睛的余光瞟见地上的魂刀，旁边的使者见了赶紧捡起来呈到他手中。

“这刀，不是厉害吗？”邱长林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不如一起带去！”

魂刀被扔出去，稳稳地扎在鬼珛的心上。

突然，周围的石壁又开始震动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邱长林抓着一旁的使者。

“想必是……是刚刚的余震吧……”

“走！走！”邱长林再次朝着地道跑去，滚滚落石却挡住了去路。

成千上万的原魂都震荡起来，他们身上的魂力被抽走的速度开始变快，那些魂力透过他们头上的线进入壁顶的水波，又顺着水波，倒灌入鬼珛的身体。

成千上万的游魂在眨眼间干瘪，消散，鬼珛周身闪耀着极强的混光，晃的邱长林几乎睁不开眼睛。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邱长林慌乱，“是刀！是刚刚那把刀，将刀给我拔下来！”

周围的使者领命上前去拔刀，没想到那刀竟从自己从鬼珛的身体里抽出来，满声光环地站在鬼珛面前，好像在说：我吃饱了。

鬼珛却像是一个填不满的池子，任凭水波里多少魂力倒灌进来，依旧没有变化。

“这……这一具魂尸如何会这样？”邱长林哀嚎。

“想必是回光返照？”

邱长林一拳头敲在那使者头上，“回个屁！你家回光返照是这样？赶紧去将路打开！”

突然，鬼珛头上的发簪掉落下来，长发在空中飘扬，额间的莲花也开始闪出淡紫色的光。

邱长林双腿发抖，“尸变……这是尸变！快些！”

“这里！这里！打开了！”不远处一个使者叫道。

邱长林还没跑过去，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想走？”

“别杀我！不是我，我都告诉你！”邱长林声音颤抖。

鬼珛在万千光华中睁开眼睛，一瞬间的慈悲闪过后，尽是狠戾。她伸手抓起面前的魂刀，一刀下去，邱长林甚至来不及说第二句话，就和那些使者一起没了影踪。

鬼珛一刀斩仇人，一刀破禁锢，第三刀便将整个“圣地”夷为平地。

天地又开始摇动起来，血红的岩浆从地缝里喷溅出来。

鬼珛飞向空中，魂刀搅动空中的滚滚黑云，一束光从岩浆里升起来，冲到魂刀上，鬼珛借着地力，一刀朝天劈去。

炸裂声，碎裂声，一切生长又消失的声音……

漫漫烟尘。

终于，在绵长的沉寂后，周围传来一阵欢呼声。

他们围在鬼珛周围，“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他们有刚刚鬼珛进去前被劝降的人，有一直等着圣地报应的人，有一直希望出去的人，他们满脸兴奋地看着他们的英雄，他们的救世主。

可是鬼珛，似乎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样子。

她的眼神透紫，脸上无喜无忧，她将魂刀叉在地上，无数游魂被吸引过去。

他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开始往外跑。

他们靠近魂刀，成为刀下亡灵，成为鬼珛的食物。

他们挣扎，他们甚至不知往何处挣扎；他们试图看清，他们甚至来不及看清；他们那这不天不地的地方不生不死地苟活了这许多年，刚刚看到一点光，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

鬼珛依旧是那个多少游魂都填不满的池子，在机械地将自己喂饱。

“恩公不要！”一个女子的声音。

鬼珛听见声音愣了一下，继续啃着手上的游魂。不料那女子竟将手放进鬼珛嘴里，鲜红的血渗出来，腥味在鬼珛的嘴巴里弥漫。

鬼珛啐了一口，将人推开，手上残损的游魂也被扔到一边。

“恩公可还记得我！”那女子又爬鬼珛跟前。

鬼珛的眼睛恢复了平时的墨色。

“认得。”她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