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故无泪 第9章 不见

（一）

“你……”

“小子，既然看出来了，还不滚？”

“我为什么要走？既然你没有直接吃了我，说明你要吃我没有那么容易吧。”

“我是妖！你一个凡人，我要吃了你，不就是动动嘴的事？”

“那要么来试试？”

“不怕死。”

银白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的手胡乱挥舞着。

“哎呀！”

她的身形现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就这么高，还来唬人？”

六岁孩子的高度，其实挺可爱的。

“要不是我被那个臭道师追了一个月，才不会变的这么小呢！”她揉着头，不满地说。

“大言不惭，反正你现在打不过我！哈哈哈哈……”

“哼，有本事等我恢复了再来。”

“为什么要等？你现在挺可爱的呀。”

他的手不安分地伸到她脸上，狠狠地揉。

“呀呀呀，把你的脏手拿开！”

“就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咬了他一口。

“哎呀！妖怪都喜欢咬人的吗？”

“我是妖，不是妖怪。”

“有区别？”

“妖怪是……不对呀，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

她转身离开。

“哎哎哎，别走啊，我还没摸够呢。”

她回头做了个鬼脸，便鸿飞冥冥了。

（二）

“该死的道师，下的什么破咒语。”

“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好哦。”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刚才骂我的时候。”

道师和他的飞剑找到了她。

“该束手就擒了吧。”

“哼，就不！”

她向道师的右手咬去。

道师冷笑着，一柄飞剑以比她快得多的速度飞来。

飞剑上，是血。

血溅了三尺。

不是她的血。

是那个少年。

少年的右臂几乎被齐肩斩断。

少年抱着她转身便走。

“祖师爷有令，不得对凡人出手，真是可惜了。”

道师结印，地上的飞剑重新悬浮。

道师离开。

（二）

“你过来干什么？我不要你救！”

“现在你打不过我，以后再抱怨吧。”

她想挣扎。

她不敢挣扎。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森森的白骨，触目惊心。

一个山洞。

居然有火把立在洞壁上。

他停了下来。

他昏了过去。

“喂，你没事吧，喂……”

她很慌。

是的，比之前道师逼近时还慌。

她可是妖师。

居然要凡人来救。

说出去，简直贻笑大方。

洞里有木桶。

她去河边打了一通水。

她的力量和孩童无异。

真不知道怎么把这样一桶水提回来的。

她开始照顾他。

呃……

妖师照顾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凡人。

简直比母猪上树还难得。

这么说似乎有点不尊重那位母猪……哦，不对，是妖师。

他醒了。

“这个山洞是哪来的？”她放下手中的手帕。

“我以前来山上玩的时候发现的。”

“为什么要来救我？”

“我还没摸够呢……嘻嘻。”

“再提一句试试？”

“再提就再提，我———还———没———摸———哎呦！我还是伤员哎，要不要这么暴力……”

她放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中的瓢，得意地笑了笑。

他忽然昏倒。

“哎，你怎么了？”

他没有反应。

“你……你别吓我啊……”

“他还是没有反应。

“你醒醒啊，喂！”

她快哭了。

“哎呀，是谁刚才这么得意的呢？怎么好像要哭了一样？”

他起身，毫不留情地放肆嘲笑。

“你……你……”

“我怎么了？”

“不理你了，哼！”

不对呀，为什么要理他？

“露馅了吧，喜欢我，对不对？虽然我这么英姿飒爽，但……”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又拿起了那个瓢。

“有话好好说，真当我怕你呀？！”

“你现在就一只手，打得过我？”

“哼，我要是发起火来，直接自杀，看你心疼不心疼。”

“你可以试试。”

“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她的神色忽然黯然下去。

她发现自己心中，他的位置已经不一样。

她记得道师下的咒术的作用。

她会还童。

她恢复后，还童期间她心目中重要的人，便会消失在她世界里。

那时，她将再也看不见他。

是的，不只是忘却那么简单，是永远看不见。

即使他就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察觉。

“喂，你怎么了？不会真的生气了吧？我道歉还不行吗？”

“别管！”

她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她还是这样照顾他。

她没有再理他。

无论他说什么，她也没有理。

“喂，你再不说话，我就真的自杀了！”

“你可以试试。”

“到底怎么了？”

她的泪水洒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以后我会忘了你？”

“为什么？”

“那个道师下的咒术，我恢复之后就会忘记你。”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重来一次也行。”

“那时候我会看不见你！”

他沉默。

她也沉默。

就这样过了一刻。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他说得很轻描淡写。

但很明显，这并不如他说的那般轻松。

那一刻钟里，他很明显在纠结。

她抱住了他。

他呆住了。

她在哭。

他的左臂很快便被完全浸湿。

“好了，别哭了。”

他想伸出右手轻抚她的背。

他没有右手。

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也很无奈。

“别哭了，眼泪沾到我伤口上很痛的。”

还是这句话有用。

她立刻放开了他的左臂，如同放开一柄会伤害她的飞剑。

“好了，那是你恢复后的事，现在不用去想。现在你还能记住我，还能看到我，不是吗？”

她用力地点头。

他的伤好了一些。

可以去外面走走了。

她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走着。

这咒术挺厉害。

不只是身体，连心性似乎也回到孩童水平了。

她拉着他，吵着要捉蝴蝶。

“我现在抓不住呀。”

“你能抓住的！”

“好，我试试。”

他的左手还没有伸出。

他的指尖上便落了一只蝴蝶。

“看，就说你能抓住的！”

她的能力恢复了一部分了。

现在她能迷惑蝴蝶了。

她完全恢复的那天越来越近。

“嗯。”他微笑着。

没必要去担心的。

离那天还有一段时间。

如果用来担心，只是浪费。

还不如用来捉蝴蝶。

“那里那座桥好美！”

“我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桥呢。”

那座桥的确很美。

她拉着他站到了桥上。

“我，大概明天就会恢复呢。”

“哦。”

“原本想用纸笔记下这几天的心情的，纸在逃亡路上就不见了。”

“没关系的。”

“把我抱起来好不好？”

她现在还是很轻的，一只手抱起来也不算费力。

她和他的目光处于同一水平直线上时———

她抱住他，吻了下去。

（三）

她在山洞中醒来。

山洞里没有人。

火把还是在燃烧。

“我这是……在哪里？”

她发现山洞角落新鲜的浆果。

看起来没毒。

有毒也毒不到妖师。

浆果是红色的。

汁液有些黏。

她的嘴角沾上了一些。

她的手帕竟然自己飞向她的嘴边，帮她擦拭。

她居然并不觉得奇怪。

好像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浆果很美味。

她起身走出山洞。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停了下来。

那是一座桥。

“为什么，会有一种心痛却又幸福的感觉？……”

他看着她。

他微笑着。

他转身离开。

一天后，堂里医馆内。

“年纪轻轻就落下残疾，可惜了。”

“为什么我的手恢复了？”

“你的手还不算什么，我虽然老了，还是接得上，只是你的左脚已经废了，我也没办法。”

他中过毒，当时没有得到医治。

他和她走遍了一座山。

他是忍着钻心的疼痛与她走遍了那座山。

毒已蔓延至丹田。

他知道，他的左脚的确废了。

“你有去处吗？”

他摇头。

“那就来我医馆学医吧。”

他轻轻应了一声。

“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摇头。

“那就叫独步吧，希望你的医术独步天下。”

他轻轻应了一声。

第九章，独步的故事。独步应该算是主角了，毕竟主线的故事是由他联系在一起的，一直没给他一个过去，现在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这篇的字数虽然少，但与其它章节相比，已经挺多的了，算是给主角这个名号一个交代吧。这篇的设定和《可塑性记忆》有点像，但主题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有兴趣可以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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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