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银子当块宝 第9章 灯火阑珊处

南咏安与邹老儿这么一折腾，竟是已快傍晚，她赶快回去那先前约好的地点，与神女她们汇合。老远就看着神女在招呼她。

“安儿快来，今儿无宵禁有夜市，等你好久了，就准备带你去看看。”

小禾也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糯糯开口，“咏安，我等了你好久啦，我看你房里选的那些书画老好看了，你审美肯定比我要好的多，你也帮我挑上几件。正好，咱们还可以一起去尚衣坊做些漂亮衣裳!”

她仰起头，笑呵呵的看向神女。

“神女姐姐，你说是不是?”

其实按着她的辈分，应当要称一声神女大人之类的才是，不过南宣然本就生的年轻，有一幅天然的冰肌玉骨，听着旁人称她姐姐倒也开心，干脆就让小禾一直这么叫了。

神女爱怜的摸了摸小禾的脑袋，笑着打趣。

“是啊，我看咏安成日里不是白的就是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出丧，亏你还是漂亮大姑娘呢，穿的这般老气，实在是衬不上你这张脸。”

南咏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娘谬赞了，只我这般长相，如何能称得上美，打扮一事，还是留给……”

话未说完，却被神女生生给打断。

“为何觉得自己不美?”

南咏安一愣，下意识说出口。

“就是……下巴不够尖，鼻子不够挺，皮肤没那么好，身材也没那么好，这样。”

她有些怅惘的抬起头。

“如何担得上世人所说的美之一字?”

“谁跟你说这些就是美的?”

神女有些严肃的看着她，眼神颇有些先前未有的凌厉。

她默了片刻，忽的随手指向前方，“咏安，你看。”

南咏安循声望去，只见神女所指方向是一卖东西的妇人，此刻她正满面笑容的将热乎的炒货乘好递给客人。

那妇人裹着头巾，身材圆润，若是以世俗对女子的苛求，定然是称不上美的，可那热情笑容挂在脸上，却教人很容易移不开眼，如沐了春风一般。

“你说，她的笑容不美吗?”

南咏安张口，哑了哑，终究没出声。

神女又领着她往前了些，这次是个开摊卖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脸上长满了麻子，可这一张口，声音却如黄鹂般，脆生生的，像清嚼的萝卜。

神女从她那买了束腊梅，交到南咏安手上。

“这姑娘的声音，不美吗?”

“她手中的花，腊梅，这正月里街上随处可见，就因为在她该生的季节，生的多了些，难道她就不美了吗?”

“安儿。”

神女再望向她时，眼里已是盈了笑意。

“你为何要将自己囿于世人制造的一些无谓的规矩里呢，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应自己先去勇敢尝试。你不能在还没有去体验一件美好事物之前，就首先否认掉了自己拥有美的资格。”

“美没有标准，这万物生来，就是该美的。若是你觉得不美，那也不是它不美，只是你并非赏它的人罢了。”

夜晚已然降临，月色落了几许在南宣然仰起的面上，竟平白给她添了丝丝神性，颇让人神往。

南咏安从未听人这样有力的安抚她，又想起了过去那些不好的经历，眼泪在眶里打转了会儿，终究还是无声落下来。

没问她为何哭，也没叫她不要哭。她在现世的这位母亲——不仅默许了这一场无缘无故，迟来了许久的委屈和心伤的发生，还带着小禾背过身去，挡住了旁人向她看来的异样目光，给她留足了可容哭泣的空间和尊严。

那压抑的哽咽声渐止时，面前的神祇终于向她伸出手，擦去了她眼里的泪水，然后将她牵起。

“哭过了，就当这一切过去了好不好?”

南宣然眉目含笑望她，眼底却是充满了怜惜。

“娘不知你是何时有的心伤，但是安儿，你还有很多时间，答应娘，一点点将这伤治愈直至完好，可以不?”

得了这番劝慰话语，南咏安竟不自觉点了点头。

南宣然将她的手掌紧攥入掌心，另一手牵过小禾。

“那么，我们这就去买些好看的玩意儿了哦?”

那欢愉神态，根本不似已生过孩子的妇人，倒像是个急着拉小姐妹赶集逛街的大姑娘。

她心里最后一点阴霾也被这样欣喜的情绪所感染，对上神女满是企盼的眼神，她用力点头，应了声。

“好。”

……

“这件，咏安穿这件老好看了!”

成衣店里，南咏安被神女和小禾缠着没法，试了几件又买了几件，尽管南咏安连连摆手说够穿就行，仍然拗不过她俩。

哪曾想神女给她挑衣服首饰挑上劲了，眼神一瞄她后脑勺，弯了弯眼。

“我们安儿马上要及笄了，到时候要盘发没簪子可不行。好不容易来一次，干脆一起买齐算了。”

啊，及笄，原来在这个世界，她这副身体竟然这样年轻么?

“对呀咏安，到时候你及笄，我就给你盘头发!”小禾轻轻扯了一下自己身后的发辫，得意洋洋的朝她挤眉弄眼，“你瞧瞧，这镇里时兴的女子发型我都会!保证给咏安你梳得漂漂亮亮的，让旁的姑娘都羡煞了去!”

南咏安转念一想也是，三人意见一致，便奔着那外头卖首饰的小贩去了。

闹市灯火通明，因着前世就是个爱簪人士，南咏安果断拒绝了神女想要再为她挑簪子的请求，神女索性也不坚持，教她随自己心意来，钱不够再寻她要便是。

就这样，南咏安很容易又寻回了清净，专心在摊位上挑拣起来。

她向来是心属那种极素却又夺眼的饰物，譬如这簪子，簪身她要寻低调的檀木材质，却又希望点缀的饰物能是抹艳色，这样对比强烈产生的反差感，她最喜欢。

只是这样的设计巧思似乎少有人能够领会，加之她运气又格外不好，这摊位上摆的不是至繁至艳，就是极素极简。

就当她好容易看上根缀着对如意红鲤的木簪，欲伸手时，却不慎与人碰到了一起。

南咏安与对方俱是迅速缩手。

朦胧夜色下，只见来人一支白玉簪半束其发，身上的竹青色衣衫绣着盘云纹，即便在灯火下也显得耀目，一看那料子就知价格不菲，是个非富即贵之辈。

这般人物，也会来这种地方逛集市吗?

还是她太小看这天山了?毕竟在这么短短时日里，不是藏月少庄主就是妖族妖王的，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是不知道吃错了那根蒜，脑神经胡乱一搭就可着劲往这边界地陲跑。

按理来说她应当立马让出这根簪子，趁早走了省的惹事才算正道，可南咏安这会儿偏偏生了股反劲，想要争上一争。

“这簪子是我先看上的，公子。”

她粲然一笑，眼神示意对方，“先来后到?”

那公子却是不恼，只是瞧着她，面色平静，却无故生出一股压迫之感。

不过南咏安先前已在白亦翛那历过一遍了，且对方的气势明显没有妖王的强，南咏安并不当回事，只是继续笑着迎上那双眼，并不觉得胆怯。

两人对视几秒，那公子不再沉默，终于开口。

“姑娘，我可以多出些钱，实在是想要送家中人，劳烦姑娘割爱于我。”

南咏安一听倒好了奇。

“公子这是要买给自家夫人吗?”

再定睛一瞧那簪子，她堪堪明白几分，这用意仔细看倒也明白了，鱼水之欢嘛，小夫妻之间蜜里调油倒也合适。

却见那公子摇头。

“并非，是某想将此物赠予家中嫂嫂。”

见南咏安瞧他的眼神有些怪异，这公子倒也明白她心中所想，继续解释下去。

“家里大哥走的早，生前曾送了我嫂嫂一池锦鲤，只是可惜，去年不知何故，竟都死的差不多了。送她此物，也是希望她能够开心。”

他顺势打量了下她，补了一句，“说起来，我那小嫂嫂，瞧着倒是只比姑娘长上一两岁呢。她还年轻，日后路还很长，我也希望她能尽早振作起来，莫要成日里伤怀大哥一事，平白的耽误了自己。”

南咏安从他的言语里，很容易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伤心寂寥的的少妇形象，心里对这女子泛起淡淡怜惜的同时，也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公子说的我都明白，只是这簪子的寓意……实在让人容易多想，公子大可另选个寓意更好的送，结果岂不更佳?”

那公子见她动作，便知她是愿将此物让出，并不客气，上前就捡了那簪子在手里。

“谢姑娘好意，不过不用了。”

“锦鲤向来意寓着好运，我就喜欢这个，嫂嫂也应如此。”

语毕，他向她微微颔首，便付了银钱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南咏安只觉得有些怪，但又说不上哪里，索性放任不管。随意从剩下的里面挑了根看得过去的银杏簪，结账后去寻神女她们的时候，忽的听到一声爆鸣。

一仰头，就看见了有焰火盛放。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一朵逝去，另一朵又紧随其后替上，纵然短暂，却也是另一番别样的生生不息。

真好啊。

身后遥遥听到呼唤，应是神女和小禾她们了。

好吧，虽然偶有缺憾，但她还是得承认食梦童子预言的确实不虚，起码在这个世界里，确实是比她前世活的要自在许多的。

手心蓦地覆上一层温热，再回神时，她已被神女和小禾一左一右的牵起。

此时天边烟火已息，只是神女的笑容太过温柔，好像天边的余光落下，在她面上零零碎碎的绽放开来。

明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话语，却温暖的几欲教咏安落泪。

她说。

“安儿，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

我好喜欢神女!情绪超稳定的温柔娘亲一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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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