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告诉他们,掌门外出有事,尚未归宗。”沈逍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吩咐道。
“是。”小童应声,刚要退出去,白元绪却已携着一批人走入殿内,淡笑道:“谢掌门不是刚出关吗?不知有何急事?”
也亏得这主殿建得极大,这么多人立于其中,竟也丝毫不显拥挤。
见白元绪这般旁若无人,沈逍面露不虞,上前一步道:“不知白掌门此番前来,又是有何急事?”
白元绪笑意不变:“沈峰主见谅,我也是听闻了一件大事,才这般刻不容缓地赶来。”他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死而复生的魔尊重霄和含盈仙子,可是被你们藏在了宗中?”
此言一出,无人不惊。
苍梧宗的长老们更是大骇,他们事先压根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跟着白元绪来了玄晖宗。
“魔尊?含盈仙子?怎么可能?”这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第一反应。
沈逍暗自握紧了双拳,他知宗内有内鬼,却没料到消息这么快就被传了出去,这完全是要置玄晖宗于不义!这般看来,那内鬼极有可能就藏在去了平野的峰主和长老中,还与苍梧宗关系匪浅。
可...为何是苍梧宗?
“此事非同小可,还望沈峰主如实相告。”白元绪看似是在恳请他,实则已然是在逼他回话了。
苍梧宗众长老立在他身后,两方修士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沈逍深吸一口气,正要回话,就见一白发白衣的身影从偏殿中走来,“不知白掌门到来,谢某有失远迎啊。”
“谢掌门客气了。”白元绪虽是在回谢既微的话,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青衣身影上。连梁惜时都露面了,看来此事不假。
他将方才的问话又向谢既微重复了一遍。
谢既微并未否认,笑着反问他道:“白掌门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谢掌门,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哦?谢某倒不知自己做了何事。魔尊和含盈是复生了没错,但他们二人又岂是谢某想带就能带回宗的?白掌门这般肯定,莫不是暗中得了谁的消息?”
玄晖宗诸人:“......”算了,掌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白元绪唇角依旧噙着笑,眸光却微不可察地冷了下来:“谢掌门,莫要顾左右而言他。魔尊与含盈仙子,究竟在何处?”
“谢某实属不知啊。白掌门若是不放心,”谢既微一挥袖,“我这玄晖宗任你搜查。”
“有谢掌门此言,那白某可就失礼了。”白元绪对身后挥了挥手,“去找。”
“不论找没找到人,都还望白掌门将布在山下的封山阵给撤了。”谢既微沉了面色。
白元绪就如没察觉到他语气的转变,含笑回道:“自然。”
封山阵?玄晖宗修士的面上都显出几分不善来,只是碍于两宗掌门都在此处才未多说什么。被困于封山阵中的人是无法通过任何方式离开的,不论是御剑还是布阵。除非修为比布阵之人高,再通过蛮力破阵。
他们从未听闻一个修仙门派在未经其他宗门允许前,就擅自布下封山阵。简直称得上是荒谬,且丝毫不将他们玄晖宗放在眼里。白元绪做事向来深思熟虑,他们不信他没有意识到此举有多莽撞。
可若是意识到了,他为何还要这般做?
不多时,前去搜查的苍梧宗诸人就回来了。“如何?”白元绪问道。
来人恭敬地答道:“回掌门,并未发现二人踪迹。”
“怎会?你们可搜仔细了?”白元绪皱了皱眉。
“掌门,我们什么法子都用上了。除却七大主峰,其余侧峰也都去过了,确未发现这二人身影。”
谢既微笑了几声,摊手道:“白掌门,这下你总该信谢某了吧?”
白元绪顿了顿,似在平复呼吸。重霄不在便罢了,连梁惜因也不在,他们就不怕魔尊再弑一次师吗?
纵脑中思绪纷扰,他面上旋即又恢复了那副滴水不漏的笑容:“谢掌门说笑了。今日之事,实属白某叨扰,还望谢掌门见谅。可魔尊复生一事,到底非同小可,关于此事该如何料理,还望谢掌门莫要缺席日后各门派的集议。”
“那是自然,不劳白掌门费心。”
白元绪注视着他,眼神中除了笑意,似是还暗藏了些别的东西。少顷,他转过身,对苍梧宗众人道:“走!”
谢既微在他身后高声道:“白掌门,别万了破阵啊,不然你们怕是也出不去。”
他这话就是句废话,只是为了再激一激白元绪。可白元绪就如没意识到他的言下之意,竟还回身对他笑道:“多谢谢掌门,白某记下了。”
待他们走后,谢既微对殿中诸修士摆了摆手:“都回去休息吧,接下来要处理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有长老纳闷道:“掌门,魔尊和含盈仙子,不是与我们一同回来的吗?”
谢既微面露苦恼,叹道:“他们方才确是与我们一道来的没错,可如今这二人又身在何处,我着实不知啊。”
他这语气再配合上这副神情,霎时便让众人以为这两人是逃脱了,“魔族果然狡诈多端,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离了宗。”
“含盈仙子可还与他待在一处?重霄两百年前可是亲手杀了他这位师尊的。”
“是啊,那魔尊莫不是想用含盈仙子来挟持我们玄晖宗?”
“这般深仇大恨,照理说见了面不该是不死不休吗?可我方才见这二人站在一处,分明和谐得很啊...”
“含盈仙子定是被他蛊惑了!那可是魔尊,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还有宗内的那几名弟子,简直是鬼迷心窍,竟和魔尊搅和在了一起!”
“有理,掌门,那几名弟子定要好生盘问一番,尤其是天璇峰的那三人。”
“殷峰主,有长老在看你。”席青如戳了戳殷照。
“...啊?”殷照反应迟钝,双目无神地望向她。
席青如:“......无事。”得了,这位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谢既微表态道:“他们今日也累了,这些事容明日再议。”
“掌门,可...”
“我说了,明日再议。”谢既微语调微沉。
“...是。”那长老讪讪应声。
众人先后出殿,只余梁惜时仍站在原处,“既微,你说阿因现在会在何处?”他问道。
谢既微宽慰道:“惜时,莫要太忧心。这些年你忧的心,已是够多了。”
梁惜时笑了笑,未再言语。今日之前,他日日夜夜都在怕,怕梁惜因会回不来,怕他这么多年的坚持与等待都只是一场空。可等梁惜因当真回来后,他发现自己还是怕,怕她会难过、受伤,会不习惯这两百年后的世间...
他不觉得忧心有何不好,就是这份忧心,支撑着他一直走到了如今。
殿外狂风乍起,精致的雕花木窗被撞开,窗扇打在墙壁上,嘭嘭作响。
二人对视一眼,面色凝重。今日过后,这修仙界,怕是要变了天了。
-
陵州。
梁惜因与重霄穿梭于人群中,内鬼身份不明,他们自是不会傻到一直留在玄晖宗内,早在白元绪到来前就已布阵离开了。此举也是为了迷惑旁人,看看谁会第一个耐不住性子来向玄晖宗要人。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寻一个容身之处,纸包不住火,他们二人复生的消息,想必已如火舌席卷了整个修仙界了。
重霄紧随着梁惜因,他动了动唇,却没说出话来。他现在该唤她什么?师尊、姐姐、含盈仙子,还是...阿因?
梁惜因蓦地停住了脚步。重霄丝毫没预料到,险些撞上面前的白色身影,连忙刹住了步子。
只见前方小巷中飘出来一个小孩,抬手向梁惜因打了个招呼:“含盈。”
梁惜因一喜:“玄仪子前辈!”
她示意重霄跟上,闪身进了小巷中。
玄仪子浮在半空,笑意盈盈地注视着眼前的故人。梁惜因无端想起在她身为“梁因”时,与玄仪子的那次初见。
她笑着将那句话送还给他:“好久不见。”
她以为的初见,其实早便是重逢。
“前辈是如何得知我们在此处的?”
玄仪子把玩着手中的铜钱:“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话不多说,”他将铜钱收拢,开了一道阵门,“搜查令马上就要下来了,你们先跟我走。”
二人当即踏入阵中。出阵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楼。楼高百尺,直指云端。玲珑而不乏大气,雅致而不失磅礴。金色的阳光泼洒在琉璃瓦上,流光溢彩。正门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卜星阁。
梁惜因犹豫道:“前辈,你就这般将我们带回来,会不会...”
玄仪子知道她想说什么:“放心,修仙界中,谁会怀疑我这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会将你们二人藏在阁中?”
梁惜因:“...那倒也是。”
她转念一想,留在卜星阁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那些修士就算是搜查,也多是在凡间搜查,不会想到竟真的会有宗门胆子大到收留他们二人。即便他们当真连各门派世家也要搜查,也极少会有修士将目光放在位于大盛最西北的卜星阁上。
玄修,一直处于修仙界的边缘位置。
门口并无小童把守,紧闭的木门上刻着一张巨大的星图。玄仪子抬手,将灵力注于其上的几颗星中,这些星星依次亮起,紧接着,整张星图都泛起莹润的白光,像极了夜空的璀璨繁星,大门也随之缓缓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