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映雪 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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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阎梓盎挽起头发穿好鞋就走出了房间。柳逸川垂着眼懒散的抱着剑靠在墙边，手上还拿着帏冒，莫衍灼则趴在窗沿探头往外看，手边还放着一杆长枪，听他开门出来便转过身冲他笑。“怎么打探消息？”柳逸川站起身直入主题。莫衍灼思索片刻直指窗外“那里有一堆人围着，中间好像摆了几本书。”阎梓盎闻言也凑了过来“哟，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这么明目张胆？下去看看？”莫衍灼看柳逸川站在墙边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走过来一起看的意思。心中默默叹息这么漂亮一张脸偏偏人又这么冷淡。于是转身猛拍阎梓盎的肩膀一下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长枪。“走吧阎大哥，下去看看。”又转头示意柳逸川跟着走。阎梓盎被他这一拍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愤愤不平的跟着莫衍灼下楼。

三人片刻就到了人群外围，刚靠近人群柳逸川就戴上了帏冒。只见和昨日那两个黑衣人同样打扮的魁梧男子站在一堆书籍旁吆喝“诶诶诶，各位大哥大姐，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武功秘籍啊！都是我走遍大江南北才找到的啊！买几本吧，不吃亏不上当！”莫衍灼见好机会便把长枪递到柳逸川手里“帮我拿一下。”，随后便挤进人群悄悄走到那人身侧低语“你这些可都是武术典籍？”那人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的狡诈。他偷偷摸摸的压低声音“大哥好眼力，买一本？”莫衍灼假意犹豫“真的假的？”那人果然急眼“诶呦，真的真的！实不相瞒，这都是……”说到一半又突兀的闭了嘴。莫衍灼假意没有发现异样继续询问“你这有枪法不？”那人连忙去取了几本书递到莫衍灼面前。这几本书都是崭新的，不像传承数代的典籍。但莫衍灼还是掏钱把这几本书全买了下来，抓着就走回柳逸川身边。莫衍灼接过长枪道了谢就一本一本的查看书的标题。很快他就发现了莫家丢失的典籍《断风十三枪》的翻版。莫衍灼翻开书，书是手抄的，字迹不算好看但勉强还能辨认。“嚯，是真的。”阎梓盎从袖中甩出折扇，“原本应该还在他们手上，这几本是哪门哪派的？”于是莫衍灼把几本书都翻了一遍“这本是江南的花枪，观赏用的。这本是很大众的一种枪法。这本怎么是讲拿鱼叉捕鱼的？！这本……倒是好东西，以前西域那传进来改编的。我记得它应该流落江湖不知去向。”阎梓盎用收拢的折扇指了指那名男子“要不要找机会去问问？不知那人深浅，跟踪可能会被发现。”柳逸川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他可不想卷进与自己无关的事，正绞尽脑汁的思考着拒绝的话术莫衍灼就对着他眨眨眼。随后在阎梓盎肩膀上拍了一下。“再拍就给我高低肩治好了。”阎梓盎撇着嘴把自己的肩膀从莫衍灼的魔爪下解救了下来。莫衍灼在阎梓盎充满疑惑的眼神中主动岔开话题“话说武林大会是三天对吧？两日交流一日比武。”他又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不如我们后日再来看看？他后日应该不会走。”阎梓盎睡着莫衍灼的目光看向微垂着眼的柳逸川。又看了看莫衍。主动答应了莫衍灼，反正丢的是他们家典籍，他不急自己急什么“好，那便后日。”柳逸川微皱一下眉，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莫衍灼接下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求助的眼神投向阎梓盎。阎梓盎微叹一口气“交流会二位要去吗？会场应该离的不远。”莫衍灼看柳逸川没有要去的意思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回答。谁料柳逸川突然开口“我想去附近的酒馆看看，二位可愿意同去？我请客。”莫衍灼几乎是立马就答应了下来，阎梓盎收起扇子也跟了上去。

柳逸川在交流会会场的附近就近找了家大酒楼，交流会还没开始，酒楼里坐了不少习武之人。一眼望去全是锃亮的兵器和满身腱子肉的壮汉。柳逸川带着二人找了处热闹的地方坐了下来，点了几盘小菜温上一壶酒就安静的听着隔壁几桌的动静。突然一个极大的声音响了起来“切，柳逸川他算个屁！”柳逸川低下头喝了口酒。莫衍灼透过帏帽似乎看到了他波澜不惊的脸。但好像又夹杂着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紧接着那汉子又开始叫嚷“老子见到他肯定把他打的跪下来叫爹！狗东西，霍乱江湖！”“听说他可是上届武林比试前五啊，你打的过吗？”“诶诶诶，你们知不知道。那柳逸川堪称绝色，听说他不仅以身换名爬了评委床，还给其他人下了药才得了这名次？”那汉子听了似乎对柳逸川的样貌起了兴趣“哟，绝色啊，还这么随便，要是这次遇上他会不会上我床求我手下留情啊，哈哈哈哈哈哈。”四周哄笑一片，柳逸川只是低着头喝酒，一声不吭，像习惯了似的。“还有！我听说柳逸川还强抢民女呢！仗着老百姓打不过干了不少恶事呢！”越来越多人开始加入声讨柳逸川的队伍，周围一片叽叽喳喳。柳逸川依旧平静的喝着酒。莫衍灼想说什么又什么都不敢说。阎梓盎见他欲言又止冲他摇摇头。柳逸川又听了一会，莫衍灼好像听见他笑了，低低的，不带情绪。柳逸川叫来小二付了账就站起身朝二人告白“你们先喝着，我有些头痛。先走了。”说罢柳逸川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莫衍灼像去追又被阎梓盎拽住了“让他静静。”“你觉得他是那种人吗？”阎梓盎靠到椅背上，摇摇头“不清楚，你觉得呢？”莫衍灼低下头看着放在桌边的几本书“我觉得他挺……好的。还……挺不错的。”阎梓盎低低笑了两声喝了口酒。莫衍灼只觉得坐在着浑身不自在，没过多久就转身离开。阎梓盎看着他的背影又给自己斟上一杯。

柳逸川回了客房就摘下帏冒随手一扔躺到了床上，盯着天花板发愣。明明是些早听惯了的话，怎么再次听到内心还是阵阵刺痛。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错过，凭什么这么对他？心里又闷又痛。柳逸川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算了睡一觉吧。就暂时逃避吧，睡醒了把这些东西都塞到心底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睡吧。

柳逸川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柳逸川坐在床上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现在应该是睡不着了。思来想去他决定去楼下买一小坛酒喝，坐在屋顶上吹吹风也不错。

柳逸川提着个小酒坛坐在屋顶上看缺了一块的月亮，温柔晚风吹拂在他的身上，凉凉的。柳逸川只穿了一件雪白长衫，袖口被灌进风，胳膊一阵凉意。墨色长发随意的跟着风飘。柳逸川把酒倒入杯子里，一口闷了下去。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吹风看月挺好的，安静祥和。他正自斟自饮就发觉地下有人靠过来，扭头看过去却发现是莫衍灼那小子便也没再理会。莫衍灼无声无息的爬上了屋顶，又扫走灰尘，小心翼翼的做到柳逸川边上，莫衍灼温热的体温隔着两层布料烫到了柳逸川。柳逸川只是浑身一激灵，什么都没说，继续喝着酒。“你冷吗？”“莫少侠若是嫌冷大可以先回去。”莫衍灼撇撇嘴，对这个称呼十分不满。“逸川哥，你怕吗？”柳逸川顿了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继续抬头望月。“怕什么？”“怕世界上再也没有相信自己的人。”柳逸川只觉得心里被猛的砸了一下，整个身体都是疼的，但他还是故作镇定，不肯把情绪暴露在别人面前“为什么要怕？”莫衍灼思索片刻忽略了这个问题“我信你。他们说的，我从来没有信过。”莫衍灼看见柳逸川捏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他低下头笑的温和。“在没有见到本人之前，我从来不会去信别人说的。”柳逸川又仰头闷了一口酒，“万一我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呢？”“我觉得你不会。”柳逸川低笑了一声，放下酒杯往后仰躺下去。“逸川哥……你……不要难过，不要老是压在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发泄一下或许会好很多。”柳逸川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高挂在天上的月亮。好像有什么前所未有的东西出现在他心里，一种让人舒服的感觉。柳逸川看莫衍灼一直盯着他，有些不耐烦。“看什么？”“你很漂亮。特别漂亮。”柳逸川坐直身子，又灌了一口酒。莫衍灼的指尖悄无声息的触上了落在屋顶上沾满灰尘的发尾，摸起来很顺滑。柳逸川没发现他的小动作继续自顾自的喝酒“逸川哥，别怕，有我，我信你。”柳逸川别扭的低下头用手指搓着袖口。真是奇怪的一个人，他到底来干什么的。“逸川哥，你聪明，冷静，整个人都有种与世无争的超尘脱俗感。还漂亮。反正，我觉得你挺不错的，你很好。”柳逸川整个人突然就顿住了，又连灌了好几口酒，又呛的猛咳几声。莫衍灼吓得连忙给他顺气。柳逸川活了将近二十年，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整个人慌乱的不知所措。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袖口不停的揉搓。“逸川哥，你要相信自己是最独特的，最厉害的。别人天天扯东扯西就是因为没见过你，嫉妒你的好成绩。我也不太会安慰别人，总之，逸川哥，我真心希望你开心的过完每一天。人就活个半百来岁，只要不让别人难过，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情绪不要憋在心里，要发泄，比如哭一场什么的。”柳逸川听完这一席话感觉心里像压了东西，阵阵闷痛。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要天天开心，情绪需要发泄。他只知道他开心会被欺负，难过了会被嘲笑。喜欢的东西会被毁掉。他从小就知道所有情绪只有深深的藏在心底不显于色才不会被伤害，冷静少言才能免去罪名。可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告诉他要天天开心，要发泄。为什么他的心里这么痛？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柳逸川想不明白，干脆抱着酒坛子不停的喝，强迫自己冷静。莫衍灼想要阻止却看见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的脸颊滑落。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柳逸川放下酒坛时里面也没剩多少。他低着头睁大了眼睛强迫自己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就在这时莫衍灼把一个纸包的东西递到了他眼前。“喏，糖，我们家孩子都挺爱吃这种糖。”柳逸川接过那一块糖拆开外面包着的纸，试探着把那东西放进嘴里。他还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小时候就总看着父亲把糖递到别的孩子手里，他们总是欢欢喜喜的接过。可轮到他父亲只是冷眼扫过便一甩衣摆走了。他一直听着别的孩子说着这糖有多么好吃，多么甜，可他不敢去向父亲要。这次他独自出门也想给自己买一块糖，可他看见了一个牵着两个孩子的中年男人，他买了糖，宠溺的摸着孩子们的头说着以后想吃就和他说，他带他们来买。后来柳逸川再也没去过糖铺。那东西入口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甜意从舌尖蔓延至心里。他儿时奢望的东西这个人就这么随意的给他了。柳逸川只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他拼命想收住，但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停不住。他用袖子胡乱的擦着，希望莫衍灼没有看见。可莫衍灼不仅看见了，还突然向前紧紧的把手脚发凉的柳逸川拥入了怀里，他轻拍着柳逸川的后背，小心翼翼的。柳逸川只觉得浑身的血都被凝住了。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