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她身上的白猫动了动,转身跳上一根树枝,甩给她一个高冷的背影。
“哎……大白白,这也不难听吧……”明衡琢磨道。
找到了!明衡识海中隐隐波动了下,是太乙剑的感召。
也顾不得上什么强不强迫的,明衡手一抬,把大白白捞了过来,抱在臂弯里。
“神踪。”
明衡心里默念,同时凝神感受着太乙剑的位置。
眼前光影瞬时变幻,等眩晕感逐渐消失,明衡已经不在树上了,而是落在一片琉璃瓦上,明衡收回太乙剑,观察了下,却没有发现上官宝器的影子。
她先是占卜到太子殿的大致方位,然后再派出太乙剑去寻上官宝器的气息,不出意外的话,上官宝器就应该在这附近才是。
明衡揉了揉太阳穴,看来这神踪术以后还是少用为好,虽说是借着她与太乙剑之间的连接,但还是太伤神魂了,才这么点距离,她现在已经有点困倦了。
感觉到怀里的白猫挣了挣,明衡用手止住了它,有声音。
明衡蹲下身,轻轻掀开一片琉璃瓦,透过小洞,声音更加清晰了些。
明衡敛着眉听起来,然后声音突然变得更加清晰了,不仅清晰,还正是对着她说的。
“就知道你会找过来,上房揭瓦的像什么样!”下面传来上官宝器的声音。
明衡被她这嗓门蓦地一个惊吓,脚下一滑,差点把自己甩了出去,白猫探出头来,幽蓝的眸子望了她一眼。
“抱歉,吓到你了。”明衡轻抚了下白猫的背。
明衡一手抱着白猫,一手提着太乙剑,从房顶跳了下来,从容跨过大开的殿门,笑道:“上房揭瓦自然也有上方揭瓦的乐趣。”
“若不是我今日清开了此处的侍卫,你也会得到皇宫大牢的乐趣。”上官宝器迎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穿官袍的中年男子。
“也是,多谢秀儿让我少了这分乐趣。”明衡回笑道。
“这是?”上官宝器眸子一瞟,落在明衡的怀里。
明衡低头看着埋在她怀里的白团,唇角忍不住上扬:“这家伙甚是粘我,只能怪我人见人爱,猫见猫爱喽。”
“啧。”上官宝器头一侧:“不要脸。”
明衡对她的嫌弃毫不在乎,缓缓在殿中走了起来:“这就是太子住的宫殿?”
上官宝器眉头一皱:“此处是太子的寝殿,昨夜我师父传话给我,说是灵网异动,皇城恐有变化,谁知今日一早皇宫便来人宣我入宫。”
“宣你?”
不待上官宝器回答,中年男子自然接话道:“上官大人是我朝从昆仑派聘请过来的在京天师,已经任职十余年了。”
明衡沉默了好一会儿,遥远记忆中那个忒不靠谱的少女终于也是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啊。
上官宝器这些年以来经历过什么,她都一无所知。但性格倒是没大变化。
可是从头到尾,自己又变了几分?
“天火降,神明生,诸生为熔炉,我自为刍狗。”明衡边走边念,打量着殿中的布置。
中年男子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明衡转身朝上官宝器一笑:“我为何出现在这里,秀儿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且事关太子宫殿,其实你一早就知道我也是为了此事来的。天师,对吧?”
上官宝器白眼道:“你都是神霄宗的客卿了,这很难猜吗?有些事情我不说破,是为了保持点神秘感。”
明衡:……
“下官竟不知姑娘是神霄宗的仙师,罪过罪过。”
明衡这才注意到秀儿身侧的这名官员穿的是绣有天宫星图的官袍。
好奇道:“你是何人?”
“司天监,元策。”
明衡:“哦,原来是元大人,幸会幸会。”
元策爽朗一笑:“说起来,当初递给神霄宗的函文便是出自下官之手,久久不得回复,还以为贵宗无暇处理此事,原来是早已暗中着手了。”
明衡微微点头:“自然。”
行走在外,形象是自己给的,明衡表现得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至于到底干没干活,天知道呢。
“那个……”
“闭嘴。”见上官宝器又要开口,明衡毫不客气打断:“再说下去,都影响我赶午饭的速度了,说正事。”
上官宝器噘了噘嘴,也没再继续说下去,然后语气正了正:“是尸傀。”
“来这边。”元策引着明衡向大殿里处走去。
直到看见地上摊开一大块白布,瞧大致轮廓,的确是人形。
明衡捂住口鼻,还是抵挡不了这种刺鼻腐臭的味道。
上官宝器走近了些,拂尘一扬,带起一股风把白布掀开来,彻底露出了五具穿着甲胄的尸体。
尸体裸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青紫色,细细观察,还能看见皮肤下爬着些暗红色经络。
明衡定神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停在中间那具尸体的脖子上,与其说是脖子,倒不如说是连着身体还没彻底断的一层皮肉。
这具尸体的脖子已经断了,白骨横出血肉模糊,看模样,倒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掉的。而其余的四具都是保持得完完整整的。
“我来时,就看见这些尸体散落在殿中各处,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上官宝器皱着眉头,显然觉得奇怪:
“自从殿内出现那句血话以来,太子也移居别处了,每日只有宫人清扫,并没有人清楚夜里发生过什么。”
明衡抬腿从尸体旁绕过,转身来到一扇山水屏画的后面,瞧四周陈设,这块应是书房的位置。檀木漆金的桌案上隐约有一串梅花瓣般的爪印。
元策上前看了看,不太在意道:“宫里野猫多,经常有闯进来的。”
明衡点点头,感受着手下的柔软,心道宫里野猫多不多不知道,但野是真的野。
怀里的白猫似乎是困了,懒洋洋地眯着眼缩在明衡怀里,不时扫一下尾巴,毛呼呼地拂过明衡手背。
收起思绪,明衡重新看向桌案后粉刷的白壁,果然如传闻一般,只不过字迹已经呈现暗褐色。
“天火降,神明生,诸生为熔炉,我自为刍狗。”
一段话龙飞凤舞地写了大半个墙壁,墙上挂着的字画也被字迹覆盖。能被太子观赏的东西自然价值不菲,被这么玷污,倒是可惜了。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平淡了,包括这次也太过于平淡了。
真的太不刺激了。相比如猜来猜去,明衡更喜欢直接一点,遇事不平,提剑就干。
“故弄玄虚。”明衡这段话评价如是。
上官宝器听她这么说,不解道:“何解?”
“不是故弄玄虚,是故弄玄虚。”明衡在后一个故弄玄虚着重了下。
“我不在跟你玩绕口的游戏。”上官宝器一脸迷惑。
明衡轻瞥了她一眼:“你没看出来这是个阵纹吗?昆仑派擅长阵法符箓,这就是你身为掌门弟子的基操吗?”
“阵纹?你说这些字?我活这么大,还真是闻所未闻。”上官宝器大为震惊。无论是布阵还是画符,阵纹符纹都是循规循矩,起到分聚灵气之用。
若单凭寥寥几个字就可以做到布阵了,那全天下研习阵道的人岂不是笑话了。
上官宝器无法想通其中关窍,不信地瞧着明衡:“这怎么行?我看看你倒是如何高见的?”
明衡思绪有点飘远:“之前我在剑阁修行的时候无意中翻到过一册古卷,上面提及到了一个部落。”
“部落名为蒙天,蒙天一族擅与天通,出口成咒,落笔为灵。”
“咒以心死而成,阵以心血而就。也就是咒语只能在蒙天族最心死的时候才会灵验,以字为灵的阵法也需得心上热血来绘制。而这种用心上血绘成的阵法统称为——故弄玄虚。”
观大道之玄虚,戏众人以渺渺,故、弄玄虚。
上官宝器难以置信:“太逆天了吧。”
元策也一脸不可思议:“蒙天?下官阅书无数,从未听过有这么神秘的部落。”
明衡耸了耸肩,挑眉道:“可能是因为太过于‘废心’了罢。”
元策:“也对,确实废……心,但就没有是他人杜撰的可能吗?”
明衡笑了:“好问题,但姐会出手。”
“……”上官宝器诡异地看她一眼,又看向面容已见沧桑的元策,总觉得哪里不对。
“根据鄙人浅薄的智慧来看,真相往往是最简单的。不同时间同一地点,突然而来又悄然而去,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传送阵啊。”
“秀儿你不要瞪我,我知道你阵道师从玉禅子,但凡事总有例外,只要敢想……”
明衡往太乙剑上轻微一抹,手指挤出一滴血来,指尖轻弹,血珠甩出,刚好落在那‘火’字上边。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要敢想……就会发现自己很成功的想错了。‘’明衡清咳一声,掩饰下有点尴尬的氛围。
上官宝器的白眼终于忍不住了:“连我都没看出有阵法的痕迹,你在鬼叫什么?”
明衡正想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毛骨悚然的嘶吼,白猫幽蓝的眸子瞬间睁开,瞳孔危险地竖成一线。
原先一动不动的死尸竟然活了过来,姿势扭曲着正向她们靠来,腐臭味愈发的浓烈。
明衡:“哟,还真有鬼叫了。”